她忽然摸索到.裙裾边似乎有什么异物.
“呀.是那只小猫瓷像……那天晚上.不是被碧瑶扔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有些迟疑.
“对了.有这只小猫瓷像.至少可以证明.刚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不是梦.”
她大喜过望.赶紧捏紧了.置于手心.
待收好了.面上又忽然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扶着额头道:“嗯.多谢公公送水.方才还好好的.现在我怎么忽然觉得头晕得紧……”
趁老管家迟疑之际.她望见远处來了一帮摇扇戴冠的花花少爷.唐善雅弯弯唇角儿上翘:机会來了.
她赶忙从怀里掏出汗巾子.抖了两下.攥紧.又佯装哭泣.道:“红颜自古多痴恨.可叹我那鸳鸯郎.管家您可得替我做主呀.过路的.也都一起來评评理.”
经她这一番吆喝.很快便聚拢來一大帮过客.还有那帮路过的贵公子.听见佳人如泣如诉的呜咽.也忍不住好奇心.停住脚步.
“小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一名男子阴阳怪气的问.眼里闪现狡黠的锋芒.
感受到一道探究意味的眼神正注视着自己.唐善雅不卑不亢地抬脸.迎上那道目光.
这不看不知道.竟是一张熟面孔.摆放在眼前.
“这宋大琴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这时候來看热闹了.”唐善雅在心底.暗暗叫苦.
要不是她极力想演好这出苦情戏.险些就提起衣裙.一股脑儿站起.
再看宋之问.聪慧的眼眸里闪现快乐的光彩.高挑的鼻梁.白净如瓷的肌肤弹指可破.脖颈底下.穿一身低领口的素色长衫.露出性感的锁骨.
他的衣衫沓地.刚好能掩饰足踏的一双木屐.腰间还缠了个梨黄色闷酒葫芦.显得那样孤傲凌世而又放浪不羁.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如此俊美狡黠的白衣美男.竟是个酒徒.
“这人……总把自己打扮得跟仙人一样.偏偏又有凡夫俗子的思想.”唐善雅不动声色地瞅了瞅男子腰间别着的酒葫芦.心想.
“嘻.先生如何会來的.”她趁着不引人注意.赶紧偷偷瞟了眼一旁的白衣美男.
宋之问佯装与善雅不认得一般.问:“姑娘.地上暑气重.快快起來吧.你若有什么委屈难平之事.只管跟我讲便是.在下生平一大爱好.就是打抱不平.”
他掏起怀里葫芦.小酌了一口.暗地里.却朝她递了个眼色.
唐善雅立马心领神会.知道他是有心想帮助自己.
“还好.他不是來捣乱的.”胸膛敲起的小鼓终于偃息.却还是不放心地看向他.
宋之问摇摇头.摊开手.一副“反正我就是帮你的.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算了.所幸赌上一把.”她心想.
于是.用力眨巴了两下眼.好不容易挤出两滴泪.便捶胸顿足地哭诉道:“我与一位大公子许下婚约在先.可我这沒良心的未婚夫.居然半夜偷偷跑到我府上.与我的丫鬟在花园里偷情.这不.被我撞见了.那公子就提出要与我退婚……”
“唉.放着个端庄的大家千金他不要.却和丫鬟偷腥.这样花心的孽鬼.不要也罢.那姑娘有何冤屈.为何还跪在此处呢.”宋之问看似无心的发问.却句句巧妙设置悬念.吸引了更多路人驻足.
“倒也不为别的.只是列女传有云.女子需珍操自守.小女今日下跪.只愿我那糊涂的未婚夫君.能够回心转意.”她掩袖回答.那甜润中浸着淡淡苦涩忧伤的悦音.深深打动了所有路人甲乙的心.
“哼.敢问姑娘要许配的.是哪家公子.”一名胡须花白的老学究下了轿子.问.看模样.是位迂腐守礼的教书先生.
唐善雅秀眼婉转似水.心想:“我若能成功说服这迂腐学问的老头.约莫就能堵住所有守旧派人士的口.到时候.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她遂定下心.以无比哀婉的神色答道:“小女自幼.便遵从父母之命.杨家大公子结下娃娃亲.此生.也唯杨公子一人可以相嫁.”
“原來是那畜生.不嫁也罢.”老者连连摇首叹气:“多好的俊俏姑娘.你从此对那杨家长子死了心罢.我云曜国虽然注重周礼.可也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呀.更何况.那杨家大少还瞒着你.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实在有伤风雅.”
“往火坑跳.那又是为何.”她美眸瞪得溜圆.故作不知.
“果然是个足不出户的好淑媛.”老者啧啧赞叹:“实不相瞒.我乃礼部太常卿博士.姑娘若真想守礼.便不该找那寻花问柳之徒做女婿.这才是真守清规呀.否则.不是白白作贱了自己的咏絮之才.”
“小女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是礼部博士所言.小女子谨当遵循.”唐善雅擦了擦眼角的泪.柔柔地点头.
她在说这话时候.刻意又强调出“礼部博士”这四个字.
围观的人一听说是礼部博士主持的公道.便觉得老者说话句句在理.也都劝阻她退婚重嫁.另则良偶.
“我怎么听说.杨家长子本是与唐丞相家嫡女结儿女亲家的.”人群中.宋之问翩然道.他一袭的白衣.在人群里.格外耀眼.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难道姑娘就是.”老者又仔细打量了眼头戴青纱的跪地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拍脑袋.
他微笑着点点头:“本來.我们礼部还对北安王要迎娶唐丞相嫡女的行为深表不满.毕竟唐家与杨家有婚约在先.北安王横刀夺妻.于祖宗礼法不合.愧于先皇.近日.老夫还准备往太后那里上奏折子.请求皇室为北安王另择正妃.现在看來.是老夫多此一举.险些破坏美满姻缘.”
“博士哪里话.王爷娶妃.不独是北安王一人之事.更关乎天下百姓大愿.自然该慎重些才是.”唐善雅微微抿嘴.风行水上、自然无痕般的淡雅一笑.笑不露齿.
老管家见势不妙.心想.旁人倒还可以撵走.只是这丞相之女恐怕要成为未來王妃.是万万惹不得的.
虽然是杨府管家.但他极不情愿再继续搀和这趟浑水.所以特意嘱咐了身边小厮留下看守.自个儿却躲进后院.装作有旁的事要做.
哭哭闹闹一番.事情也说开.唐善雅的心头烦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毕竟是在关键时刻帮了自己一回的人.于是.她又陪这年迈的礼部博士说了好些时辰的话.看他口若悬河.说起话來毫不含糊.一点不像上了年纪的样子.但训诫的内容.无非是要尊崇后妃之德之类的话題.听得唐善雅险些打呵欠.
老人一直说得吐沫星子横飞.说乏了.才终于肯命轿夫起轿.
待她目送老者重新坐回了轿子.闹哄哄的行人也纷纷散场.顿觉身体轻松异常.
她双手扶住裙摆.尝试着站起.膝盖却不听使唤.整个下肢都有些麻木.
“别太逞强哈.要不要我扶你呢.”宋之问不怀好意地冲她一笑.早已若无其事的倚靠在门口大石狮子边上喝酒.半眯丹凤眼.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才不要.”唐善雅立刻把脸蛋儿瞥向一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虽然宋之问的智慧.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刚刚帮助自己成功解围.完成今天的任务.但……他真会这么好心地來扶自己吗.谁能保证他不会趁她站起时.再來场小小的恶作剧.然后在一旁抚掌大笑.
见死不救.临死又要救.在琴师的身上.总有股神神秘秘的气质.相互碰撞却又能恰到好处的中和.这人并不讨人厌.但也绝非在任何时候都讨喜的.
“还是让我來扶你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难道就一点不关心当铺生意了吗.啧啧.果然是要当王妃的人呢.”宋之问笑嘻嘻地收了酒葫芦.晃悠悠走过來.
他的话语.明显含着戏谑的成分.因为她曾信誓旦旦的和他赌愿.不会嫁给北安王.却还是终将要成为王妃了.
他主动蹲下身.扶住她一只胳膊.轻轻搂过她杨柳腰肢.缓缓将她从地上扶起.
“试试看.能走路吗.”他关切地问.
“呃……唉呀.”她挪了挪步.膝盖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
“怎么会这样呢……”宋之问单手托腮.细细皱眉思索着.
唐善雅第一次看见宋之问向自己投以如此认真的眼神.他那双比女人还妩媚的丹凤眼.真挚而清澈.
这对活泼优雅的眼睛.宛若仙鹤般充满灵气.
她粉红的小嘴不由漾开了笑.轻声道:“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青楼那些女子会前赴后继地想占有你……”
还沒容她继续说下去.宋之问便沒听见一般.打断了她的话:“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上來呀.”他说完.便朝她挤了挤眼.
她侧眼一瞧.却见这只桀傲不逊的“仙鹤”竟十分绅士地蹲下身.弯着背.笑眼如星.
“先生.你这是……要背我么.”
她迟疑地伸出双手搭上他白皙的脖颈.被他稳稳接住.背了起身.
全部的重量.压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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