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掉了.那个东西掉了.”唐善雅大声惊呼.指着地面.
宋之问刚刚背起唐善雅.就听得她大呼小叫.无奈之下.只好将她再次放下.
只见.一只通体素白的五彩瓷像落在了泥地里.闪闪发亮.
他走过去.好心地替她拾起:“可是这个.”
“嗯.就是这个.谢谢先生.”她用心怀感激地眼神久久凝视着他.一时之间.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轻微咳嗽了两声.用來掩饰刚才的尴尬.宋之问饶有兴味地瞅了眼唐善雅手中握紧的小瓷像:“这小猫瓷像还挺别致的嘛.背后居然能长出九只五彩缤纷的尾巴.我只听说过九尾狐.想不到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九尾猫.”
“是九命猫仙好不.”唐善雅听了.收起手中物体.置于衣袖.
“哈哈.你这说法可就更新鲜了.你说九命猫妖也罢.猫.哪里还能成什么仙呀.”
“哼.跟你也解释不通.就是猫仙.猫仙啦.”唐善雅狠狠瞪了身边男子一眼:“还不快背我.”
“你就像只小野猫一样凶哦.”宋之问再也忍不住的.开始放声大笑.
“对了.你为何总‘先生、先生’的叫我.怎么不叫我‘师父’呢.”他重新背起唐善雅.又漫不经心地说.
倚靠在他平坦后背的人儿.心咯噔跳了两下.
“是呀……这是为什么呢……”她从未思考过.
“事事乃天意.命数半点不由人.纵然想改变.也太迟了……你我在仙界的缘分.也要就此斩断了.”容蘅的话语萦绕耳边.她的眸子.不由沉下去一片暗影.
“还说是什么命数.那个人.他根本就沒有想改变过.”她全神贯注地想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一滴清澈晶莹的泪.正巧低落在宋之问柔弱白皙的脖颈.不偏不倚.
正背着唐善雅前行赶路的宋之问.身体顿了顿.
“你真的做好准备.要嫁给北安王了吗.”他豁然一仰脖子.这么问.
“嗯.”唐善雅应了一声.点点头.接着道:“北安王待我情深意重.相信他是我的良人.”然而.她搂紧宋之问脖子的一只手.却悄悄腾出.抹掉眼边的泪.
但愿嫁给北安王.这个理智的选择.能够帮助自己结束那场不伦之恋.
“爱上师父.这样的不伦之恋.是得不到祝福的……斩断仙缘吗.这样也好.从此.便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只是.我为什么这么想哭.”她伏在他温暖的肩头.黯然神伤.泪雨成花.
宋之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忧伤.微微笑道:“唉.小芽儿似乎很重呢.五月不减肥.六月徒伤悲.你想哭.便哭出來吧.”
“呜呜.呜呜.”背上的女子听了.再也不顾忌形象.放声痛哭.
泪水飘落进眼帘.沾湿了她凄凄然然的睫毛.
滴答滴答.无声无色.打在心口.将她纤尘不染的心.一点点冻结.凝成死结.
或许.也只有宋之问的嘲笑.才能让她哭得理所当然.哭得安心.
“到当铺咯.”宋之问忍不住扭过头.朝唐善雅脸上吹了口暖气.
“怎么.还在哭吗.”他不由起了恶作剧的心理.想要伸手揉一揉她蓬松的头发.流水般清淙的目光.偏巧与她湿润微红的眼眶相遇.
“即将要成为新娘子的人.怎么能哭成这样呢.”宋之问带着怜惜的喟叹.默默不语.
他有心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遂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纯金打造的盒子.又将一堆珍宝首饰放在她的面前:“你看.这些都是素日的客官典当.你不在时.我为你苦心积累下來的哦.猜猜看.它们价值几两.”
她“噗哧”一声.被他的话逗乐了.
忍不住伸手.接过金匣.翻看里面的珍宝首饰.
“宋先生何时竟也学会辨别古玩珍奇了.”唐善雅莞尔笑罢.不觉心生愧疚地看着宋之问.鞠首作拜道:“善雅不在的时候.多亏先生帮衬着打理当铺了.”
“过奖、过奖.宋某愧不敢当.要说在这鉴别古董真假方面.还是王爷比较在行.”宋之问举扇道头顶.谦虚道.
“什么.你是说.北安王常來这里.”她睁大了眸子.
只因为她一时间的小小冲动.北安王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口口声声说.赔本了就需要她以身相许.暗地里.他却又这么用心的在帮她经营.
“你以为呢.王爷一下了朝.三天两头的就会往这里走.单凭你和我.还不得赔本.”宋之问幽幽地笑.说完这话.眸底却不知不觉地沉下一片青黛.
当他看见唐善雅脸上欣喜的表情.心里竟有种说不出來的失落.
她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打开抽屉.在里面认真翻找着什么东西.
“在找什么呢.”宋之问好奇地瞅了她一眼.
“账本……我想看看最近的账本……”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用找了.在我这里.”他说罢.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本子.这本本子.又被用蓝皮纸细心的包好.
他一边递上账本.一边解释:“就知道你会找它.账本这东西可不能外露.被人做了假账就不好了.平时搁在店里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替你随身保管.”
“有劳先生费心了.请问.如果有人在账面上作假.通过账本如何检验得出.”她不由提了精神.好奇地问.
“怎么.怕我挪用公款.充当买酒钱啊.”宋之问戏谑地眨巴了几下眼.
“我不是此意.先生不要误会.只是.近期发现.丞相府的开销有些离奇.平时家人的吃穿用度都很节俭了.却还总在闹银荒.我私自找华管家要过账.查了账本.也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恐怕是有人故意在账面上作假.”宋之问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
“先生看得出哪里作假.”她不禁抬眼问.目光却不知游离到何方.
“嗯.既然总账本已经被人作假.便毫无参考价值.如果有相府各房的账本的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宋之问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不该答应得这般干净利索.
他忽然脸色凝重地看向身边女子:“我知道你对那朝廷为官的父亲诸多不满.无论作为良师还是益友.我还是有一言相劝.平平安安做你的王妃.相府内务的事.少插手为妙.”
从小在宋府长大.作为宋家唯一的嫡传长子.尔虞我诈的江湖伎俩.他宋之问是司空见惯了.也正是因为人心不古.他才自幼就喜爱放逐生涯.成日与美酒山林为伴.鲜少回家.
就丞相府底深藏的那点猫腻.他还猜不出吗.所以.他难免要替她担心.
“嘻嘻.我不过随口一提.”唐善雅笑盈盈地道.心里却开始盘算如何偷到真实账本的事情.
就在唐善雅离开后不久.宋之问神色幽邈.兀自又拿起腰间葫芦.饮了一口.
酒的滋味.苦涩中带着清冽.
他淡然启唇.抚一抚掌.道:“天心.出來吧.今天的曲子.还沒教你练习.”
门帘一掀.竟从屋后走出个怀抱琵琶的温婉丽人.朝宋之问微微一福身.很显然.是宋之问先前的那名入室女弟子.青楼的姑娘天心.
其人白衣素雪.一颦一笑.均可入画.翩若游鸿.宛若蛟龙.带着一份清本自持的恬淡纯美.
“琴师.对不起.今日的课.天心还沒能够准备好.不如改日再……”天心望见宋之问脸色黯淡.知他心情不好.想推辞上课.
“呵呵.你都听见了.”宋之问自顾自地饮酒.闭上了眼.
天心从未看见自己的老师如此颓废消沉过.叹息道:“唐姑娘兰心蕙质.天心不明白.琴师向來性子直爽.既然心系唐姑娘.何不直截了当的说明.”
宋之问听完.脸上浮现苦涩一笑.慢慢闭上了眼.道:“世间的喜欢.要都由着人.这么简单就好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心.但君子.能成人之美.既然佳人无心.他愿意一生都只做一只凌云飘摇的仙鹤.索性.了无挂碍的游戏红尘.
他回想.第一次与她.是在楼船画舫相见.第一个发现有人落水的人是他.第一个动了凡心想要将这绝世美人救起的.也是他.但第一个出手相救的.偏偏就不是他.
当时.不熟悉水性的他.好不容易从船舱箱底取出麻绳.却被北安王抢了个先.
不愿再牵引内心的伤怀.口中不由数起了节拍.长歌悠然.他唱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丞相府.积满灰尘的库房.乃是最不惹人关注的死角.库房建造的地点就很偏僻.是个地下室.平白无故的.沒有人肯往地下逛.
起初.唐丞相还会三番五次地往里面逛.但华管家管账的本领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把所有帐事都管理得有条不紊.就是问他今日买一条鱼花了几千几两.他也能毫无偏差地报出.
对唐守廉而言.华管家便是一本会移动的活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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