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夫人的快刀斩乱麻果然非常有效。第二天便定了陈家小子迎娶香玉的日子。
殷云薇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跑去问佘太夫人，“祖母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你道自己瞒地好好的？”佘太夫人忍笑，用手指点点殷云薇的额头，“你娘一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只是一直装作不知晓，想瞧瞧你是怎么安排这事儿的。”
“可惜我做不好……”殷云薇有些沮丧，“让娘和祖母失望了。”
佘太夫人摇摇头，“一口哪能吃成个胖子？你不过几岁？便是你娘这年纪，有时候做事也不得劲，办得不妥。”又道，“你要学的还多得很，莫要松了劲才是。”
“我晓得了。”殷云薇乖乖点头，又问，“那金铃……怎么个安排法儿呐？”
佘太夫人冷笑，“不过一个丫鬟，还能翻了天去了？主子问她是给她脸子。便是问也不问，随便指了人配，也说不得什么。但凡有一句怨言的，只管发落了就是。”
殷云薇有些于心不忍，本来就想好好把事儿给办圆了，谁知道最后闹成这样。
佘太夫人见殷云薇面有不忍之色，便道：“你若真是不忍心，另挑个好的便也是了。为了这点子事操心，你哪里操得完？有些时候需放的去手才是。”
殷云薇想了想，问道：“我看爹前院的那个二总管家的幺子似乎还没娶媳妇儿呢，便是他了，如何？”
“你着手去办便是，不过那是你爹的人，还得问问他才行。”佘太夫人叹道，“虽说世上断没有顶十全十美的事儿，但咱们办事，可得尽力往那上头靠才行。”
“嗯。”
那边厢，金铃自从得了消息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便是晚膳也没出来吃。
殷云薇倒是由着她。一来她没法儿把金铃真的当成下人，不管不顾她的心情。二者办砸了这事，殷云薇也觉得自己对不住人家。于是便想着叫她自己静一静。
香玉服侍殷云薇睡下，然后特地去了趟大厨房，亲自将些干净的剩饭菜热了，端了去找金铃。
“喏，快些个趁热吃了。明儿个还得早起伺候主子呢，你若是一直不吃不喝地，明日哪能吃得消。”香玉将饭菜搁到桌子上，走到金铃的身边坐下。
金铃心里头的气正好没出撒，此时香玉这正主儿来了，恰好做了这出气筒。
“如今你倒是风光了。如了意。我这头还没着落了，心里头堵得慌，怕得要命，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香玉面对金铃有些嘲讽地语气，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的想法与殷云薇差不多，都觉得自己对金铃有些亏欠。便压下了心里的不舒坦，好声好气地劝道：“小姐哪能亏待了你？今儿个歇下时，还特特地叮嘱了我来瞧你来着。府里头除了陈家小子，难不成就没有更好的了？我倒不信了。”
“哟！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先嫌弃上了？也不怕陈嬷嬷听了回头磋磨你？”金铃变本加厉的说道。
香玉忍无可忍地道：“你也莫要太过分了。你也是晓得的，我对陈家小子半分念头都不曾有！便是我庄子上老子娘也是没想过的。如今这是陈嬷嬷求了佘太夫人才有的事儿，你与谁撒气来着？”
“小姐随着你，可也别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咱们的事儿再大，漫过天去也抵不过主子的一声叫唤。你心里懂是不懂？”说着说着，香玉越说越急，“你以为小姐能护得了你多少，若是再这个样子下去，这事儿迟早被夫人、太夫人晓得。到时候你还能落下好果子吃？和主子顶上，你是不想好好过安生日子了？！”
金铃一直冷着脸，坐在炕上一言不发，连看香玉地眼神都欠奉。
香玉怒上心头来，最后道了句“随你”，便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还走不多远，便听得金铃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全是碗碟跌落在地上发出的。她朝着屋子里冷笑一声，“什么东西！”
第二天金铃倒是回到殷云薇身边伺候了，只是脸上再没往日的笑颜，与香玉也是互相不理睬。
殷云薇不好问金铃，便留了香玉伺候，单独问她金铃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还怨着。
“小姐，你也别太把金铃放心上，”香玉劝道，“昨儿个晚上她对我发脾气呢。我道她是安生日子过久了，将自己当盘菜。”
殷云薇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到底，是我做的不对。若是先前没问你们便不会生出这许多事儿了。”
香玉安慰她，“哪能呢。小姐问我们是给脸子，是好心。何况这好心又不曾办了坏事。不是我自己要嫁去陈家才说的这话，但小姐书读的比我多，这道理应当也是知晓的。婚姻嫁娶，从来都是结两家之好，便是正经官家上门求亲，也有媒婆先去探探底，瞧瞧人家愿不愿意不是？”
“便是小姐当日强要陈嬷嬷答应这事儿，恐怕日后金铃过日子也不好受。陈嬷嬷那个年纪那个脾气，谁还敢给她脸子看？到时候若闹到主子跟前，还不是金铃吃的亏？”
殷云薇托着腮，因为昨晚想着金铃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有些有气无力。“道理我也懂，可瞧金铃今儿个的样子，我这心里头越发难受了。”
“给她几个胆子用，也敢给主子脸子瞧了。”香玉说着便黑了脸，“小姐要再为那个没良心的犯愁，我可得去和夫人说道了。”
“我今日去找爹，问问能不能将二总管的幺子给定下来。”殷云薇揉了揉一抽一抽的额际，“我先去躺一会儿，头痛的厉害。”
香玉将人扶了进去，一转身便去马氏跟前告了状。
“这事儿我晓得了，”马氏点头，“来我这儿的事儿，莫要告诉云薇。我自会安排。”
香玉点头答应，半蹲了身子行礼告退。
补眠起来，殷云薇便把事儿给落实定了。
前头二总管姓卫，幺子行七，人称卫七。人长得周正，脾性也好。卫总管一听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忙不迭地就答应了下来。他心里头自有自己的一把小算盘。
如今殷云薇前头有殷鸿瑞宠着，后面有健健康康的嫡长子撑着。日后莫要说其他的，这婚事上头便是府中其余小姐的头一份。虽说如今二小姐殷霖薇嫁去了淮安侯府，可那头到底如何，还说不好呢。
当年殷采薇还没出嫁，卫总管便已经是殷府的二总管了。他这么一路下来冷眼看着，觉着如今殷云薇比当年的殷采薇也差不了多少了。
将事儿办妥了，也定了日子。殷云薇便将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拿出来了，“一人一份，皆是一样的东西。就是簪子之类的饰物花样略不同了些，你们自己个儿商量着便是了。”
香玉为防在殷云薇面前起纷争，特意先慢了一拍，等金铃挑好了才把剩下的一份取来。
殷云薇给的东西也不算多，不过几匹料子，并一盒子簪钗环佩，另还有一包银子——是给她们的私房钱。
“平日里我便常赏东西给你们，如今不好太过，怕打眼了。我上头几个姐姐们，身边人婚嫁差不离是这些，我加了几分罢了。你们出去后莫要与人说道这事儿，要给姐姐们脸上难看便不美了。”
“谢小姐赏，”香玉行礼谢恩，脸上笑吟吟的，“咱们心里头有分寸的很，莫要担心。”
金铃扯了扯嘴角，硬拉出个勉强的笑来。几次张口也没能说出话来，最后索性闭了嘴。
殷云薇也不与她计较，想着来日方长，这人总归会掰回念头来的。
两个丫鬟领了赏出门，一左一右背着身子走开了。
金铃回到自己屋子里，将东西往炕上一摔。料子散乱开来落在地上沾了灰尘，盒里的首饰被甩了出来，有些砸在墙壁上弄得有些变形。
以为给自己这些东西，便能买得了她的回心转意？金铃冷笑。
刚送完东西，殷云薇便被叫到马氏那儿去。
“明儿个与我到庄子上去一趟，”马氏顿了顿，“叫香玉去，金铃留下看着院子。”
殷云薇答应地很爽快。香玉的家就是在庄子上，叫她同去相当于是让她放假与爹娘见一见了。便是过去的时候，金铃也都是主动留下，叫香玉好回庄子上去。
回了院子，殷云薇便将两个丫鬟叫到跟前来，把马氏的吩咐说了一遍。
金铃不甘心地道：“为何次次都是我留下？小姐莫不是偏心。”
殷云薇略尴尬，金铃的反骨如今是越来越明显了，可她到底下不去那个手把人给发落了。无论是府上用刑，还是把人像徐姨娘那样发卖，她都做不出来。
“前几次不也是香玉去庄子，你留下吗？今儿怎么了？”殷云薇故作不知，“下次吧，这次是娘发的话。不好不听的。下次便带上你一块儿去，到那时新人也练熟手了，你正好脱身。眼下你便留在府里，调教调教新人。”
金铃睨了一眼香玉，用鼻子发出一个“嗯”来。
这样要是还不知道两个丫鬟不对付了，那殷云薇就是个傻子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