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这个人,以他的长相、谈吐、深不可测的功夫,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个兵,也不应该是个穿着最低层棉甲的小兵。【首发】
他同仓恒,就算真的有什么秘密的任务要完成,完全没有必要在辛道这里停留这么久,这里不隐秘,环境一般,人来人往的很是招人的眼。
文丁在这里的这些天一直对桃花表现出了很强的兴趣,而桃花也并没有自负到以为他对才十四岁的自己产生了什么男女之情,或者是被自家的手艺所倾倒,就算是再贪吃的吃货,也不至于在一家店里吃上半个多月。
那么文丁应该同念空有什么关系,送给自己这把匕首的应该是念空吧。
桃花揉了揉脑袋,太多的事情发生,又有更多的事情是她所看不明白的。
不管怎么样,想到这把匕首是念空送给自己的,起码代表着念空如今过得还算不错,而且还关心着自己,桃花的心中涌起一股柔和的暖意,小心地将匕首收了起来。
家中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桃花去操心,至于这个谜团,桃花既然猜不出来,便也没有再去纠结,反正,她觉得是件好事情。
城外的风声稍缓,方德秋便带着延烨回了一趟胡麻赵村,幸好,山村中的平静没有被打破,城中的慌乱经过几个同平陵有亲戚的婆子的添油加醋,变得更加惊险万分。
村子里面人人自危,谁也没有出门,见到了从平陵回来的方德秋,倒是有不少人拉着他打听城里的情况,知道已经没事了之后,才放下了心来。
赵大强更是在前两日已经赶着车去了平陵看望他们,只可惜城门戒严,竟然没能够进去,对着方德秋好一阵的唏嘘。张氏听到了儿子赵明亮的近况,提起来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整个人一松,瘫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方德秋回到了方家,方元本板着脸听了方德秋的话,教训了他几句开门做生意要谨慎,在这种动乱时候怎么能够还营业呢?店里的大事如何能够让桃花一个小丫头做主云云,仍是老调重弹。
隔着门看了一眼冯氏,她倒是比起前几次见面平静了不少,没了拼命撒泼的疯癫,正专心地盘坐在炕上磕着瓜子,把圆圆的瓜子皮吐到地上,一片儿皮沾到了嘴角上也不知道,喜滋滋地不断地“呸呸”吐着。
见了方德秋进屋,冯氏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往两侧狠狠地撇了下去,挤出了两道刻薄的纹路。
“你怎么来了?听说城里的流民造反了,把酒楼饭铺子都给砸了,你们家呐?唐氏和桃花长得一副骚模样,可别招了人家的眼喽!”
冯氏的眼睛闪闪发亮,因为急胖急瘦而耷拉下来的面皮幸灾乐祸地平了不少。
“家里人都好……”
冯氏听了方德秋的话,突然地发起了脾气,将手里还没嗑的瓜子一股脑朝着方德秋甩了过去,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你们怎么没事儿?唐氏那婆娘呢?桃花那个小蹄子呢?老天不开眼啊——老天爷啊——你可睁睁眼吧——”
方元本将方德秋拉了出来,又再次将冯氏给锁到了屋里,告诉他,冯氏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他预备再请州里的名医给看看,让他多留下一些银子。
方德秋盯着方元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好似过了这三十几年,突然发现了自己换了个人一般,或者说,这个家,这个爹娘,都是崭新的一般。
“爹,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没有别的了?”
方元本皱皱眉头,他不喜欢老三这样的眼神儿,直勾勾地,没有一点儿的温度。
“还能说啥?你小子长大了,翅膀硬啦,怎么着,找你要个看病钱也得我这老头子求你?”
方德秋地吐出一口气来,闻着农家里特有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
“一个月就那些,你们不管是吃饭、看病,还是找人来种地都够了,你们要是省着点儿,过两年还能再盖上一个房子,倒时候你想和老大老二谁住都方便了。
以后,这银子我都派店里的伙计给你们送过来。”
方德秋冷静地说过,这次,他的心里头没了愧疚和难受,也没了委屈和不平,只是坦然地说了出来。
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就连村里面的乡亲见到了他,都还知道问上一句:“你们没事儿吧,这次可真是险啊。”“没事儿就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每次方德秋从村子里回到城里,总是会难受上一阵子,或是因为被方元本同冯氏伤了心,或是觉得他们可怜而心疼。
然而他这次回去,竟然是一脸的轻松,招呼着谷大娘晚饭他要吃羊肉馅儿的饆饠。
而在睡前,方德秋对唐氏说:“等到开春暖和了,咱们就搬去汴梁吧。”
唐氏的眼睛变红,流了泪水下来,方德秋再怎么劝慰,也是不停地落泪,一直哭了半宿。
桃花终于等到了父母的准确消息,只是她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急,而且还是由父亲提出来的。
不管怎样,搬家是一件大事,尽管桃花早有准备,然而真的下了这个决定,却还是忙得人仰马翻。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到了汴梁的落脚地。
没错,汴梁繁华无比,汴梁发达便利,但是对于方家这样想要举家搬过去,而且还要继续在那边做买卖的人来说,贸然搬过去无疑是找死。
不得已,桃花还是找了欧安易,一封长信,写了改改了写,足足有一寸厚,才将家中搬家的前因后果,还有对新家的要求期望,想要打探的情形给说了个明白。实际上欧安易在之前就曾经来信说过,汴梁的金丝魅卖得极好,让桃花应该去那边开店,因此桃花也不求别的,只希望欧安易能够找一处小店面,能够住下一家人,并且卖金丝魅就好。
其次,便是这边的三家店面。桃花曾经想过,这头的店铺是不是应该卖出去。但是最近这一年以来,辛道的生意红得发紫,金丝魅的销量更是好得超出了桃花预期,实际上即便不卖这三家店面,桃花的手里也能够有一万六千两的银子,这些钱虽说在寸土寸金的汴梁买不了太大的宅子,但是开一家中等大小的店面还是绰绰有余了。
再加上如今市面上行情不好,店铺转卖恐怕还要赔上一些钱,而且在这边总还是要留一条退路才好,思前想后,桃花找了赵明亮。
对于赵明亮来说,桃花将这三家店都交给了他,是很大的信任,也是巨大的发展。
赵明亮却用了三天的时间去考虑,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辛道熟食铺的伙计,每个人都在劝说他赶快答应,不要迟疑,他却还是固执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如果他答应,他今后就是桃花最信任的伙伴,也许将来还会有别人超越他,但是他永远都是桃花信任的大哥。
如果他不答应,桃花仍能找得到别人来做,例如林正、例如周强,这里有他的事业,有他的家人,他无法离开平陵。
无论怎么选,桃花都不会是他的。
他很清醒地想到了这些,却还是,想要再拖一拖。果然,他等到了桃花。
桃花里头穿着浅粉色的裙子,外头套着一件水红的斗篷,镶着一圈儿白色的兔毛滚边儿,映着她总是有些毛茸茸的发髻,嘴角两颗小小的酒窝,轻轻地坐在赵明亮的身前,可爱得让心都柔软了许多。
赵明亮的嘴边长了一圈儿的青色,几根不规则的胡渣冒了出来,痴痴地望着阳光下的桃花。
桃花将手中捂得热乎乎的暖炉拿了出来,塞进赵明亮的怀里。
“明亮哥,听我爹说,明光哥的媳妇怀了小宝宝呢,张婶儿一定很高兴,家里头添丁,这是好兆头。”
“嗯,我娘……是喜欢孙子……”
听桃花提起这个,赵明亮的表情也柔软了许多。
“可不止是孙子啊,就是孙女张婶也一定欢喜的。不过张婶最疼的还是你们几个,之前咱们这儿出事儿的时候张婶儿连觉都睡不,嘴上长了一圈儿的泡。等到我爹回去了,知道你没事儿,哭得整个人都瘫到地上了呢。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张婶儿掉眼泪,感觉她可厉害了,从来都不哭的呢。”
桃花坐在赵明亮的对面儿,两只爪子拖着白嫩的小脸儿,认真地说。
“是吗?我还不觉着……我娘那个人,平日里遇见个大事小情的,挺容易掉眼泪的,可不如你母亲……方叔不在的时候,唐婶儿带着你们出去住,也天天笑着过日子。
你也是,那时候个头比现在要矮不少,自己一个人背着大筐子日日去卖饼,我看着都心疼,还不让我帮你……”
赵明亮想起来桃花那时候的样子,干干瘦瘦的,背一个半人高的箩筐,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甜甜地笑,叫上一句“明亮哥”。赵明亮如今起来这些事情感到更加地心酸,那时候没能拉上桃花一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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