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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教第六代传人 第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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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的一声,长长的列车,在中原市的火车站台稳稳的停住了,站台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血嫁神秘邪君的温柔)等着要上车的人挤挤攘攘,急着要下车的人推推搡搡。

    “走,”宋学范提起放在铺上早已整理好的一个提包站了起来,随着前面的人慢慢的朝车厢连接处的车门走去。“老大,我来拿。”光头抢上一步,将宋学范手上的袋子接了过去。

    宋学范是十多年前来过这里,当时还只是个十六岁少年。那是文革时期,他读书的学校正停课闹“革命”,全国的学校都一样。他的父母亲都在那次“革命”中死去了,眼看着这“革命”就要革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宋学范的家在宁昌,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即便是有,在那个时候,还会有谁敢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来收留这个“**救国地下先谴队”司令的儿子?!当时的宋学范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他只得弃了这个不成家的家,爬上北去的列车离开了宁昌。

    “变了,全变了,”宋学范感叹着和光头一起走出了出站口。“老大,什么变了?”光头不解的问。宋学范没有吱声,他不愿意对光头讲自己过去了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宋学范这次重游故地,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是来请他师父出山去对付一个人、一个宋学范的“克星”。

    今年年初的一天上午,宋学范看见自家的店门前围着几个人,他近前一看,原来是个算命的,几个老头老太正围着那人在算命。宋学范刚想将他们驱赶走,突然一个激灵,便忍住了,他像是有鬼差神使似的、也要那个先生帮他算算。

    算命的是个六十来岁的干瘪老头,一撮山羊胡子,小眼睛盯着宋学范看了好一会。听宋学范报了生辰八字以后,他闭上眼睛,口里念念有词的。宋学范也听不清他在念叨些什么?只见那先生用右手扳着左手的手指、来来回回的好几次。“唉,”算命先生突然叹了口气,他开言道:“先生你既然是问灾不问福,我老汉可就直说了。我算先生你的八字属水,水克火,你的双亲命中属火,所以你犯了克父母的命,你的父母亲可是死于非命?”先生托起宋学范的右掌,比划着他掌心中的一条纹说:“这条斜纹,它隐示你曾经在外面流浪过不短的时间,起码有十年八年。如今先生你虽小有家业,可今年你却命犯天狗星。今年你不管是做什么事、或是生意,都会小有波折。你属兔,狗正欺兔,你得小心忍让,才能躲过这一劫。信与不信,愿不愿给卜金,都随先生你。”说着,算命先生将摊在地上的卜具撸在一起,提起布包就要走。“慢,请老先生留步。”宋学范说着就返身走进店里,从他老婆那里要过来二十元钱给了算命的。先生接了钱,也不说一声“谢”,就转身走出巷子去了。宋学范呆呆的站在店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老头渐渐远去的背影,直愣了好一会。

    不知是偶然巧合、还是让那个算命的说着了,六月份,宁昌火车站新来了一个治安协管员,那个人功夫了得,宋学范手下的人几次都栽在了他的手里。几个弟兄鼓捣着,要他出马去教训教训这个人。可宋学范不像光头他们那样鲁莽,他之所以没有出手,一是听手下人讲的情况、他对陆剑鸣的功夫还不摸底,不知道对手的这趟水有多深。二来;年初那个算命老头说的那番话他还一直记着,让他有点犯忌。

    宋学范不知道这个陆剑鸣是否就是算命讲的“天狗星”?如果就是,那就应该以忍让来化解为上策。一定要去硬碰,肯定会于自己不利,所以宋学范一直没有对陆剑鸣动手,他反而多次告诫手下的人,要他们对陆剑鸣退避三舍。

    看来,这个陆剑鸣确像是一只看家的“天狗”,他是坐定在宁昌火车站不走了。这样一来,自己的家业还能怎么扩展?宋学范想到了请他师父出马。

    临行前,宋学范给师父周荷霜挂了个电话。师父在电话里说;师徒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他也想自己的徒弟。师父说会让人到车站来接他的,让宋学范在出站的时候留意一点。

    还是光头年轻眼尖,刚出站,他就看见了人群中有人举着一块写着“接宋学范”的纸牌。“老大,在那里。”光头伸手一指,他就拉着宋学范挤了过去。

    来接他们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身打扮jīng干,宋学范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习武的。他们上了车门上写有“武校”两个字的一辆了小货车,上车以后,那个年轻人客气的说:“宋先生一路辛苦了,是总教习让我来接你们的。”“谢谢你。”宋学范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汽车便向他师父所在的武校驶去。

    当晚,周荷霜就在校门口的一家小饭馆里款待远道来的徒弟。周荷霜带了两个人来作陪,其中一个人就是下午去接他们的。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周荷霜顺手搁下了筷子,他说:“学范你也不容易,我看你几次写来的信,你能有现在的这份家业也实在不易啊!师父我还不如你。你知道,我先是在一家公司做了两年保安,后来虽然给了我一个‘部长’的头衔,那还不是寄人篱下的事?什么时候老板不高兴了,一句话‘滚蛋’,你就得拍屁股走人。总算是这家武校的校长有眼水,我现在是武校的总教习,相当于副校长,薪水也不菲,也就现在这样了,但还是给人打工,不像你,自己当老板。”

    上桌时,周荷霜介绍了同来的两个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年纪稍大一点。还有一个就是去火车站接他们的那个年轻人,看上去,他比光头要大两岁。周荷霜说:“他们现在都是武校的教习了,也是我的徒弟。原来他们都是武校的学生,来校前就有些功底,经过三年学习,武功大进,学校又缺教习,经我推荐,就留下来了。”

    这时,周荷霜指着宋学范对他们说:“你们该叫他师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宋学范一揖道:“师兄好。”“别别,就随便些好。”宋学范说着就赶忙起身抱拳还礼。

    “我回宁昌还不到五年,师父你也见老了,两鬓都可以看见白发。”宋学范感叹道。在他同师父相处的十年间,让他有太多的、对人世间的感触。“那时候,我和师父走市串乡,晚上住在小饭店里,将买来的中草药碾碎,制成膏丸,第二天就上街摆地摊去卖,师父还给人治伤。”宋学范告诉光头说:“不能吃得苦中苦,就难为人上人。你不学无术,只是偷学了我那么几招,平rì里又不肯吃苦去练习,就凭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去闯天下?你看他们,”宋学范指着那两个人对光头说:“学到了真功夫,又都有了安定的职业,也算是成了正果。”他教训光头。

    “嘿……嘿、嘿,”光头用手指抓了抓剃得溜光的头皮,不好意思的笑了。在宁昌火车站这块地盘上,他只服宋学范一个人。光头经常会同宋学范手下其它的人发生诅语、惹事生非,所以宋学范这次出来、就将他带在身边。周荷霜只是瞅了一眼光头,他没有说话。

    席间,宋学范先敬他师父的酒,两个师弟一起敬他的酒,宋学范又回敬了他们俩,光头也各自敬了他们每人一杯,其间自有一番客套。

    “今天先不说其它的事,是专门为学范你接风的,你们也一路辛苦了,晚上就早点休息。阿海,明天陪你师兄他们四处走走看看,明天晚上还在这里吃饭,再来说你们的来意。阿海明天的课我去代一下,反正我也要上课的。酒喝得差不多了,走吧。”周荷霜说着,便同几个人一道起身。宋学范他们住在学校的招待所,周荷霜要送他们,让宋学范拦住了,他说:“师父你就别送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有师弟陪着我们去就行。”

    “今天多喝了两杯,学范能来,我心里高兴,你还给我带来这么些东西干什么?走吧,我也走几步醒醒酒。”周荷霜说着,他拉了一下宋学范,两个人就放慢了脚步。

    “学范,你带来的那个小子,眼睛滴溜溜的,我看他不是个善良之辈,你怎么收留这种人?不怕他会给你惹祸?”周荷霜问宋学范。“师父说得是,所以我将他带在身边,为的就是能约束他。他跟我已经有两年多了,这人从小就父丧母嫁,家里的老人又管不住他,终rì里只在火车站四周游荡,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混rì子,还经常同别人打架。一次我看他被人打得不轻,却硬是不吭一声,于是我就将他带回店里留了下来。这小子就听我的话,人到还忠心,就是xìng子野了点。”宋学范道。“你不能给点钱将他打发了?弄得不好,他给你惹事不就麻烦了?”周荷霜劝说道。“我是想过,也同他说了几次,每一次说到要他走的时候,他就哭,就说会改、会改,可是过不了两天,旧病又犯了,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宋学范显得无可奈何的。

    “这样好了,等到下次我从宁昌回来时,将他一起带来,让我来调教他。他到中原,人地两生,加上这里的学校又管得严,我又是无家无室的孤身一个人,不怕他反了天。”周荷霜想了想道。“那更好,”宋学范答应着。

    第二天吃过早饭,阿海就过来陪宋学范他们。三个人先在学校四周看了一阵,待到上课以后,阿海又带他们看正在上着的室内和室外的武术课。

    “室内的武术课主要是讲理论。像中华武术的发源、各门各派武术的特长和优缺点,武术与身体各部位的关连等,室外课主要是教习动作。一个课堂两个班共用,一个班上武术课,一个班就上文化知识课。”阿海边走边介绍道。光头喜欢看武术课,看那些学生在教习的指导下,踢打翻身,他看得绕有兴趣。

    晚上是宋学范请客。“学范,菜一次不要点多了,吃得不够时再加,别浪费了。”看着宋学范点这点那的,周荷霜在一旁道。

    “今晚就我敬师父和两位师弟一杯,其它人就别再敬了,大家随便吃。”宋学范举起酒杯道。“这样好、这样好。”几个人都齐声的附和。

    两杯酒下肚,宋学范放下了酒杯,他说:“我今年不顺,年初,一个算命的算了我今年命犯天狗星。果然,六月份火车站新来了个治安协管员,年纪很轻,那小子功夫很是可以,我的几个兄弟几次都栽在了他的手里,丢了几次好机会……”宋学范便将陆剑鸣的情况说了,光头也添油加醋的、将他自己几次同陆剑鸣交手的事讲了。(儿女成双福满堂)“本来我是想去会会那小子的,可听手下人讲的情况,又摸不准他的底,万一不顺手,岂不丢脸,今后再如何立足?”宋学范诉说着,他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周荷霜听得很仔细,他还不时的问一些情况。宋学范讲述完以后,一时大家都没有作声。许久,还是周荷霜先开口,他说:“中华武术就像是一棵大树,不外乎是拳、腿、器械,镖、箭、气功,这些就像是那棵大树的树杆和根。不管是哪个流派,都万变不离其宗。而各门各派、就是那树杆上伸展开去的树枝。这些树枝有粗有细,分枝有多有少、有长有短,叶子有疏有密,开的花、结的果也有大有小、有多有少。有的枝还不结果,有的枝遭人攀折、或被雷击什么的,有的断了或枯死。还有一些断、枯枝,又能重生再茂。纵观中华五千年,一直到清朝的中晚期。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了火枪,但那时候的火枪威力还不大,打一枪就要重装一次火药,极不方便,所以武术一直还是护身拼搏打斗的主要手段。就像这棵大树树杆上长出来的很多树枝,几千年来,中华武术便演泽出了很多的门派来。后来武器先进了,武术的作用也就慢慢的退化,现在的武术,主要是用于健身,当然还有一时用于防身的。这就如同一棵大树,衰老了,败枝颓叶。现在真正还能称得上流派的、就只剩下一个中原派了。”周荷霜对中华武术的比喻却到好处,宋学范心中叹服,光头睁大眼睛、竖着双耳仔细的听着,他觉得很是新奇。

    周荷霜顿了顿,他继续道:“有的门派,看起来像是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但它们还有传人。它就如同现在的一户只能生一个孩子,是单传。原因是;武术已经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而一些门派能够单传下来,仅仅也就是为了不使自己这派在世上失传。学范说的那个叫陆什么的?”周荷霜问。“叫陆剑鸣。”光头抢着答道。“你们讲的那个陆剑鸣,我看他功夫的特点是‘快’和‘变’,而且又不主动出击、不还手伤人……”说着说着,周荷霜慢慢的陷入了沉思中。几个人都静静的望着他,等着他讲下去。

    “我原来是个和尚,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顾我面子,没有当面说穿罢了。你们两个人一定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周荷霜问他的两个助手,两个人不好意思的笑了。“都知道,连学生也知道,”阿海道。

    “我们相遇以后,学范也问过我,当时还让我敲了他一个暴栗子。”周荷霜看看宋学范道。“师父还记得那件事?不是师父今天你提起,我都早已忘记了。”宋学范有些不好意思。

    周荷霜看了一眼在坐的人道:“我从小家里就穷,兄弟姐妹又多。记得我七岁那一年,父亲将我带到中原寺去,要让我当和尚,在寺里讨口饭吃。可能是我人太小了,寺里不收,狠心的父亲就将我丢弃在了寺门口,他自己借口说去给我买吃的、就转身下山走了。我坐在寺前的台阶上,左等右等,很久不见父亲回来。这时,天慢慢的暗了下来,我急得哭了。有几个和尚看见了我,他们劝我赶快回家,你们想;那时候,我哪有这个胆子一个人下山去?让我到哪里去找家?这时从寺里出来了一个老和尚,胡子已经都白了。他摸着我的头,问我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说我叫石蛋,我家的村子叫上坎屯。问我是什么县?什么乡?我只是摇头。我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走出上坎屯,哪里能知道是叫什么县、乡的?记得父亲带我走了很多路,还坐了很久的马车。那个和尚是主持,父亲下午就是找到他的。他知道我父亲是硬将我撇下了,没有办法,那个老和尚只得将我带进寺里,交待给一个年纪轻的和尚,让他照顾我……”周荷霜这时停住了话,他微微的闭着眼睛,回忆着自己那一段辛酸的童年。

    “我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一直到了十二岁,他们才让我落发为僧。开始的时候,因为我年纪小,寺里也不让我做什么事情。那时我最喜欢看寺里的武僧习武了,我经常偷偷的照他们的动作、一招一式的自己跟着练。一次让师祖看见了,我当时怕得要命,害怕师祖责罚我。可是师祖没有说什么,他只让我学几招给他看,后来就让我做了护寺武僧。习武真不容易,我咬紧牙从不叫苦,就这样,我便得到了中原派武功的真传。”周荷霜道。

    “师爷,你以后又怎么下山不做和尚了呢?”光头好奇的问。叫周荷霜“师爷”,是宋学范在来的路上就嘱咐了光头的。

    周荷霜笑了笑说:“你们以为和尚就是清教徒?想错了。和尚天天吃的青菜豆芽,有时下山去化缘什么的,闻到了肉香,也会馋得流口水。几个玩得好的师兄弟,经常会偷着到山岙里去逮野兔子,带着从厨房里偷来的盐,逮到了野味,就在山上用树枝架起来烤,烤熟后就沾着盐吃。后来搞什么‘文化革命’了,有学生上山来,说是要砸菩萨、破什么‘四旧’。学生虽然是让人给劝走了,可寺里管我们就不像从前那么严了。后来我就同两个师兄弟一起偷着跑下山来,两个师兄弟各自回了家,可是我已经记不得家在什么地方,只记得上坎屯。找不到家,我便流落村镇,后来在中原市的火车站广场碰到了学范,学范那时也就十几岁。”“那年我十六岁,”宋学范道。

    “在寺里的时候,师祖曾给我们讲述过中华武术的各门各派。”周荷霜继续道:“记得师祖曾经说过这样一件事,师祖说;他是听他师祖告诉他的。据说,清朝初年,鄂西有一个姚姓的大族,这个族的人一直以经商为业。大概是到了顺治年,这个姚姓族就已经是当地的一个望族了。那时候,经常会有土匪绿林出没,经商的人没有保镖,那可就寸步难行。姚族里便出重金,聘来名师教习族中子弟习武,不管是什么门派,只要有真功夫。他们到也能用心的学,还努力的钻研各门派的特长。一代传一代的,到了康熙晚年,姚族的武功就自成了一派。他们的武功是‘传媳不传女’,也从不收外姓的人为徒,只在族内父传子、子传孙。武功也只是用来保家护业,从不去打擂比武。所以在绿林中,真正知道这一流派的人很少,几个劫过他们镖、吃了亏的人自己也不会去说。到了乾隆末年,白莲教盛起,听说姚族武功嫡传也参加了白莲教。当时还有一个叫王聪儿的女人,他们两个人倡头,湖北的白莲教便闹得轰轰烈烈,最盛的时候,据说发展到近十万人。清军派去围剿的、多被他们杀败,还斩了清军的几个统领,可惜的是,最后还是败在了内部的分裂上。据说几个领头的,在清兵包围他们以后就跳崖死了。可是在民间有传说;说是那个姓姚的人没有死,后来不知是躲进了哪个庙里做了和尚。师祖说;他们那一派的武功叫天意功,后来失传了。可是我总觉得那个姓姚的人确实没有死,他一定会将这天意功再传授给他的得意弟子,让它不至于失传于世。听学范你们讲的那个叫陆剑鸣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就是天意功的传人?如果是的话,我到真想去会会他。”周荷霜叹息道。

    “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周荷霜吗?周是我的姓氏,这‘荷霜’与‘和尚’同音,我是要不忘记我的从前。你们也别笑,我没有读过书,只在做了和尚以后、跟着认了几个字,我能想出这两个字来也不容易了。”见在坐的人都笑了起来,周荷霜便补充道。

    这时,大家都已经停了筷子,都专注的听着周荷霜述说往事,连饭店的伙计老板也扯着耳朵在偷听。周荷霜今天很高兴,自己现在是武校的总教习,带的这两个徒弟也对自己敬重有加。虽然已经找不到原来的家了,但总算有了归宿。加上宋学范打老远的来探望他,心里一高兴,也就多喝了两杯,已经有点微醉。周荷霜越说越来劲,这时他一拍桌子道:“这里还有一段传说,我不妨讲给你们听听,算是茶余饭后的闲话。那也是祖师爷说给我听的,大约是在清朝乾隆二十年的时候……

    ……清朝乾隆中期,社会已经由盛转衰。官员贪赃枉法,搜括民脂民膏,兵匪不分,名为剿匪,实是扰民,社会矛盾rì趋尖锐。百姓难以生计,有的人就扯旗放炮,揭竿起义,占山为王。眼见烽火四起,朝庭便各处派兵镇压、剿杀,可是每当大队的官兵一到,这些占山的好汉们便都化整为零、都变成了百姓。官兵一走,他们又上山来聚起人众,干起劫富济贫、攻县掠城的勾当。这让那个一心想做“十全”老人的爱新觉罗.弘历皇帝头痛不已。

    后来乾隆便听从了时任两江总督兼天下缉盗总头的李卫、和刑部尚书刘统勋的劝说,采取以盗制盗的办法。就是收编绿林好汉,尤其是那些在江湖上有名望的,许给高官厚禄,再让他们出面来分化瓦解绿林中人。这一招既狠又毒,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那时候,河北有家镖局,叫“金镖黄家”。镖主黄滚武功了得,尤其是祖传飞镖,能左右开弓,三十步内百发百中,绿林中无人可敌。这个黄滚后来任了朝庭的武职,归刑部刘统勋管辖。

    黄滚虽然归顺了朝庭,开始的时候,他还经常的走镖。黄滚乘这走镖的机会,劝说绿林中的一些好汉放弃同朝庭作对,让府县收编。绿林中也确有一些“败类”,被他说动投入官府、同从前自己的弟兄朋友作对。

    黄滚的儿子叫黄天霸,黄天霸得祖上武功真传。黄滚后来年老了,儿子黄天霸便子承父业,就在刘统勋手下做事。

    赫赫有名的“金镖黄家”投靠了朝庭,这在当时的绿林当中、曾经引起过一阵不小的波澜,黄滚、黄天霸的行为,也让绿林众多好汉所不齿。

    当年绿林中,人称第一条好汉、占据山东平邑龟蒙顶的窦尔墩,他发誓要教训黄天霸,于是便生出了两家打擂比武、黄天霸飞镖伤窦尔墩的故事来。

    ……窦尔墩和黄天霸两个人约定,在平邑龟蒙顶下一条大溪旁的一片开阔河滩地上比武。比武是一对一,如果窦尔墩输了,他就遁出绿林,从此隐姓埋名,不得再与黄天霸作对。如果黄天霸输了,他就得向朝庭奉还官诰、不得再在江湖上现身。

    黄天霸那时已任刑部“天下缉盗总捕”,与窦尔墩约定比武以后,他几天来都是茶不思饭不咽,心里七上八下的。黄天霸自己虽然没有会过窦尔墩,可是在十几二十年前,那时还是壮年的父亲黄滚却同二十来岁的窦尔墩交过手……

    那还是乾隆初年的事了。当时号称“天下第一镖局”的镖主黄滚,替朝庭押运一批响银到苏北泰州赈灾。

    黄滚原来打算是由德州经济南府,再从兖州到江苏的徐州,再转道到泰州。这一路都是官道,很少有几十上百里没有人住的荒郊野地。可是朝庭限定要在半个月内将响银解到泰州。如果不能按时送到,弄得不好,饥饿久了的百姓便会聚众闹事。为此,黄滚只得抄近路,到济南以后,改从泰安到莱芜,经龟蒙顶下的蒙yīn到临沂,再往新安、清江到泰州。这样走,就近五百里地,可以省去近十天的时间,也就不会误了朝庭的限期。(我为王

    黄滚听说山东好汉窦尔墩在龟蒙顶结寨,蒙yīn县就在龟蒙顶下。这趟镖有一两万斤,浩浩荡荡的十几稼大车,这么大的目标,肯定会惊动龟蒙顶。

    黄滚从他的父亲手上接过镖局已经有二十余年,在他的手上还从来没有失过手。一是凭着“金镖黄家”这“天下第一镖局”的牌子,加上黄滚纯熟的武艺,还有名震天下的飞镖。二来是凭这“天下第一镖局”同绿林中的各路英雄豪杰的多年交情。

    窦尔墩那时刚刚聚义不久,名气还不很叫响,但在绿林中,已开始被传说有“天下第一好汉”的称呼了。

    黄滚走这趟镖,他是将胆子提在手上的。开始他不愿接这趟镖。那时从事镖局行当的,一般都不接官府的镖,一是数额太大,稍有闪失,就会倾家荡产。二是会被江湖上的人耻笑为迎合官府、甘作清庭鹰犬。三是;朝庭的响银从来都是由官军押解,从不托付给镖局。清庭自顺治入关起,已历百余年。除康熙年间平定三藩、收复台湾,以及西北几次用兵外,关内基本上没有再打什么仗。现今是;文官贪财、武将畏死,清军已不再是刚入关时的能征惯战的八旗劲旅了。只要一遇上土匪,官兵先就腿肚子转了筋,相互推委不愿向前。所以官府也经常请大的镖局押解响银,是借重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望,以保证不在半道上被劫。

    再说黄滚押着十几大车响银,每辆车上都插着一面小旗,上书“河北黄滚”四个字。凡要经过的山岗土寨,他都先让手下人去敲锣喊道,几天来到也平安无事。有几处同黄滚交情深的,还到道上来迎送,互相拉手叙旧。

    一行车马安抵蒙yīn县城,当晚便由县太爷作东宴请黄滚。席间,县官在向黄滚敬酒的时候,轻声的告诉他;说是龟蒙顶的窦尔墩要下山来劫这趟镖,这让黄滚吓了一跳。县太爷便按抚他,说明天派一棚绿营帮助押送过境。其实,那县府也害怕在自己境内丢失响银,将来追究起来,他也难免会落个“协办不力”的罪名而被罢官。

    大队车马和一棚官军的行动,如何能瞒得住绿林的耳目?龟蒙顶的窦尔墩早五天就得到了消息,这到不是他手下人先打探到的,而是由道上朋友传递过来的。绿林中,也有曾经栽倒过在金镖黄家手中的人,也有同黄滚结过冤的仇家,这些人自己没有实力劫镖,于是就鼓捣着窦尔墩来劫这一大笔响银,意在让黄滚栽个跟斗,杀杀他的威风。

    窦尔墩虽然年轻,聚哨山林不久,可他也早已听说过“金镖黄家”。初时也不想同黄滚为难,他也从未同黄滚交过手,虽然自己武艺高强,江湖上还未遇到过对手,可这金镖黄家已叫响了几十年,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近几年,山东天灾不断,寨子里粮草也经常短缺,这一大堆的银子,也实在难让窦尔墩割舍。

    窦尔墩总究是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知道官军不足畏,只要手下的人一鼓噪,马上就会四下逃窜。这时手下的人来禀报;响银明rì卯时起身,大约在午时末之前可以到武合、仲村一带,当晚赶到平邑县城。

    窦尔墩清楚,如果让镖银到了平邑,自己就“鞭长莫及”了。要劫镖银,最合适的地方就是在武合、仲村这一段。因为那里距龟蒙顶最近,退守也方便。而且武合和仲村是两个不大的村落,自己手下的兄弟有些就是那里的人,这两个村的人也决不会去相帮官府,百姓也怕事后好汉们会去“灭门”。

    窦尔墩将手下一百多个弟兄分成两拨,每拨各五十人,由一名副寨主带领。因为已经探明了官军分为两队,一队在前面开道,一队在后面护着。他要两名副寨主各对付一前一后的官军,自己只带十几名亲信劫镖,其余三十余人留守山寨。

    当晚就商量好了,两个副寨主的任务是驱散官军,尽量不杀或少杀。等窦尔墩这边一得手,以放一枚火箭为号。那时的火箭也就同现在的“钻天鼠”这类烟火一样,园园的一个塞满了火药的纸筒上绑一节芦苇,上面还装有竹哨,点着后,“噗嗤”一下直冲天空,那竹哨便会“嘘……”的叫响。前后两队兄弟听见哨声后,便返回来向自己靠拢,一起押解镖银回山寨,如果是放两枚火箭,就说明没有得手,各自撤回。

    武合到仲村约有十几里地,途中有一片不高的山岗,岗上古树衰茅,偶尔还有山猫出没,这地方就像是《水浒》里的黄泥岗。

    晚上,窦尔墩就让弟兄们饱餐了一顿,装束定当以后,也不举火,摸黑悄声的下了龟蒙顶。这些人大多是本地的,熟悉山道。大队人马丑时出发,直到卯初才到了那处山岗地。于是选好地形,分拨好人,大家就席地休息,同时派出两名打探的、迎着蒙yīn方向前去探哨。

    这时节已是五月末,正是chūn末夏初,卯时时,天已微明。只见两个兄弟一路飞奔而来,一边不住的喘着粗气,口里轻声的喊着“来了来了”。大家一听,便各自cāo起家伙,无声的在路旁的草丛中伏好,眼睛齐盯着坡下的黄泥大道。

    不多时,就听见远处有车轱轳转动声、兵器的撞击声和人的说话声传来,隐隐约约的,见一队人慢吞吞的走上岗来,近前时,才看清是一队官军。相隔半里地,便是一长串的大车,每辆车由两匹马拉着。车到得岗前,驭手们就纷纷的跳下车来,他们摔打着皮鞭,口中“得儿、得儿”的唤着,赶着马车慢慢的走上坡来。十几辆车刚刚上了坡,后面的那队官军也开始上坡了。这时候,前面的官军就开始下岗了。

    “弟兄们上。”窦尔墩一声大吼,领头跳了出来,“冲啊、杀啊,”“要命的快跑,”“把镖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坡前坡后的弟兄也一起发喊起来。一百来人大喊大叫着,分头围了上去。官军一看土匪果真来了,士兵们乱嚷嚷着,前队的就飞奔着下岗而去,后队的马上扭转身子向来的路上跑。

    “还是来劫镖了,”黄滚叹了口气跳下马来。他让手下的人将大车推在一起,要赶车的各自看好车,他自己同镖局的七八个人将车围定了。黄滚明白,跑是没有用的,只能与来人交手,也只能赢,才能保住镖银。

    见土匪驱赶着官军去远了,黄滚心里暗叹道;“官军如此怕匪,这是什么世道了?朝庭用民脂民膏养着这一群酒囊饭袋有何用?!”

    十几个车老板都胆颤心惊面无人sè,可是镖局的伙计们却显得镇定自若。押镖遇上劫道是经常有的事。他们都cāo起家伙,静观待变,等着黄滚的号令。

    晨光中,窦尔墩当先,十余人手拿大刀长矛慢慢的走近前来。窦尔墩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灼灼有神。他手使一对弯钩剑,这种兵器黄滚也只在画中见过,可真使的,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所谓的弯钩剑,就是将长剑的剑头弯过来,成一个钩状,剑柄处还按有护腕。

    黄滚使的是祖传的一条钢鞭。待窦尔墩他们在丈许处立定了,黄滚手握钢鞭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着窦尔墩一揖问:“来者可是龟蒙顶的窦寨主?”“正是,”窦尔墩朗声答道。“不知寨主来会黄某有何事情?”黄滚这是先礼后兵的客套话。谁不知道你窦尔墩是来劫镖的!“将镖银留下,你们走人。”窦尔墩答得很干脆。“这可是朝庭的响银,是用来赈济灾民用的。好汉劫富济贫,难道也要将这用于济困的银两打劫去了不成?”黄滚反问道。“这……”窦尔墩一时语塞,他想了想说:“官府名为赈灾,实是中饱私囊,十成中有三成能到灾民手里已是谢天谢地了。废话少说,你我交手后,倘若窦某输了,我等即刻退去。”黄滚又一揖道:“好,如果是黄某输了,镖银你们任取。”说着,他便朝后挥挥手,让伙计们后退几步。窦尔墩也让手下的人退后了,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

    黄滚这时还想拖延时间,指望着逃往蒙yīn和平邑的官军能去报讯,再调两县的官军前来助战。而窦尔墩却想着,两个副寨主能尽快的赶走官军,返回来帮助自己。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官军虽不济事,但逃了一程以后,见后面不再有人追来,于是又集合慢慢的往回走。官军也明白,他们也难逃这丢失响银的罪名。万一响银被劫,将来朝庭追查起来,这“胆小怕死,纵容匪徒”的罪名也是担待不起的。于是官军便同义军形成了胶着状。他们虽然也派人向蒙yīn和平邑去报信,可这往返上百里地,真要等到两县救兵赶来,起码也是明天rì出以后的事了。

    黄滚手捏着钢鞭,他将鞭子绕成圈,将鞭尾也捏在手中。窦尔墩两手各握着一把弯钩剑,交叉着护在胸前。两个人都盯着对方,等着对方先出手。

    黄滚那时候已经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在江湖上也已滚打了二三十年。他稳沉持重,待而不发。窦尔墩毕竟年轻xìng躁,他需要的是速战速决,尽快得手返回山寨。他怕两县救兵会赶来,又怕官府里会有高人出主意,乘他带着大队弟兄下山之机、去偷袭他的山寨,万一龟蒙顶丢失了,他窦尔墩一时再到哪里去存身?势必会为被官府剿灭。

    “呀”的一声,只见窦尔墩双剑分开,向着黄滚的两肩劈来。黄滚一摔手,那条钢鞭便舞起,只听“噌”的一声,鞭剑相击,溅出几点火星。钢鞭同双剑缠在了一起。黄滚顺势一扯,他想让对方的剑脱手,可是窦尔墩手中的剑却丝毫也没有动。黄滚心里一惊,“这小子还真有点臂力。”他将握着钢鞭的手极快的一甩,鞭子便松了开来。要是相持下去,黄滚自己的鞭子怕会被对方扯过去。

    黄滚明白,今天遇上劲敌了。他走镖二十多年,开始五六年也遇到过高手劫镖,可都被他制服了。随着“金镖黄家”的名声在江湖上越传越响,黄滚就再也没有碰到过能同他斗上三五个回合劫道的人了,可是今天遇上了。

    黄滚这时反手一鞭朝对方斜劈过去,窦尔墩一抬剑格开了。窦尔墩双剑随即向黄滚的小腿勾来,被黄滚纵身躲过。窦尔墩不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他剑分上下,右手剑勾劈黄滚的颈肩,左手剑却用来扰乱他的步法。黄滚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上挥下抽、左格右挡,但多是招架,少有还手。

    二十几个回合下来,黄滚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他是第一次碰上使这种怪兵器的,缺少应对的经验。二来他虽然仍是壮年,但同窦尔墩年轻体壮比,在体力上落了下风。黄滚清楚;这样斗下去,再有一二十个回合,自己将必输无疑。

    这时黄滚右手使鞭,左手偷偷的摸出镖来。(重生之过招御姐情敌)前面说过,这“金镖黄家”飞镖左右开弓、百发百中。窦尔墩虽也有耳闻,可好汉相斗不使暗器,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他没有想到黄滚会使飞镖伤自己,所以也懈怠了。

    只见黄滚一扬左手,一支镖就直奔窦尔墩而来。也是黄滚手下留情,他也不想去伤窦尔墩的xìng命。而且用飞镖取胜,会让江湖上的人所不齿。

    这时的窦尔墩,已将全部jīng力用在了双剑上。看看黄滚只有招架少有还手,他步步进紧逼,意在速胜,所以一剑跟着一剑,不让对方有还手的机会。窦尔墩再也想不到;这金镖黄家的掌门人会使暗器伤自己。窦尔墩这时想用手中的剑去接飞镖,已经来不及,他赶快将头一偏,那支镖shè中了他的右肩。窦尔墩的右肩顿感一阵钻心的疼,右手就使不上劲,他赶紧后退一步跳出圈外。手下的兄弟见窦尔墩中镖,发喊一声,一拥而上来斗黄滚,黄滚的伙计也都上前,双方随即就混战起来。

    窦尔墩知道手下人决非黄滚的对手,他一声口哨,唤回了手下兄弟。窦尔墩对着黄滚大叫一声道:“谢黄英雄赐镖,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他即领着手下人返身钻进了没人高的茅草丛而去。一时,便见两支火箭飞起,这是窦尔墩放出的召回两个副寨主的信号。

    窦尔墩回到山寨以后,只得先将伤养好,他将那支镖擦洗干净藏好了,意是不忘自己所受的耻辱。自此以后,窦尔墩就同金镖黄家结下了冤仇。

    后来黄滚的儿子黄天霸长大chéng rén,他便将自己当初与窦尔墩交手、飞镖伤他的事告诉儿子听;“霸儿,为父也是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你想想,那十余万两的朝庭响银,一旦丢失,我们黄家如何赔得起?误了赈灾,万一灾民闹事暴动,你就是全部赔上了,朝庭也决不会放过我。”

    黄天霸后来继承父业,任了刘统勋刑部的天下缉盗总头领。和乃父一样,黄天霸有时也走镖,但都是替朝庭押运军响库银,不再接商贾的镖了。

    黄天霸要与窦尔墩比武,这一消息引起绿林中不小的震动,他们大多都是接到窦尔墩撒出的绿林帖才知道此事的。

    黄家投靠官府,早已为绿林所不齿。这次比武,绿林中来助阵观战的人不少,大家都愿意窦尔墩能胜黄天霸,给绿林中人争一口气,压压黄天霸和官府的气焰。

    黄天霸将窦尔墩约自己比武的事告诉了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刘统勋。刘统勋经过一番思量,他至函济南府,调集三棚绿营,不动声sè的将龟蒙顶的几条道给围上了,只在通往比武的河滩处放开一个口子,让窦尔墩下山来。同时又调集几十名得力捕快和一棚官军,都化装成平民百姓,混迹于人群之中,万一黄天霸失手,即可出手相助。不管这次比武结果如何?都要乘机擒获窦尔墩,或是攻下龟蒙顶。“擒贼擒王”,如果能捉住窦尔墩,今后其它的小股土匪就容易对付了。

    后来还是黄天霸极力劝说,刘统勋才答应不难为窦尔墩。黄天霸劝刘统勋说:“刘大人,如果用比武作诱擒了窦尔墩,那标下将来就难以在江湖上立足了,绿林中的朋友再也不会听咱的话,这于我今后的捕盗,实在是利少弊多,请大人三思。”为此,刘统勋才放弃要乘这次比武的机会来捉窦尔墩的打算,但他也交待了部下的人;决不能让黄天霸受到伤害。

    比武定在农历十月初九rì。天还没有亮,那河滩地便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四周摆起了很多小吃摊;什么汤面煎饺、馒头包子、煎饼枣糕的应有尽有。还有算命问卜的,卖跌打损伤金枪药的,卖狗皮膏药的也挤在其中。平邑县衙遵济南府的嘱咐;只派出几十名兵丁来维持秩序。

    窦尔敦两天前就放出了眼线,知道河滩四周没有大队官军。虽然在龟蒙顶周围派有绿营,他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上龟蒙顶只有一条山道,上山八里地,有一段道傍崖临渊,其中一处山岩生得似门户一般,真可谓是“一人把关、万夫莫上”。他只吩咐手下人小心看守。他自己安心在山寨里养jīng蓄锐,只等后天下山去同黄天霸决一高下。

    近些年来,黄天霸的名字在江湖上越叫越响,早已超过了乃父黄滚。黄天霸承袭了父亲黄滚在刑部的“天下缉盗总监”,而且也被他剿灭和招降过几处久居山寨、并且让官府奈何不得的绿林义军。

    尤其是那个起事于桐泊山、后来又在江西罗宵山聚啸山林的女匪“一枝花”易瑛,据说她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术,最主要还是易瑛用传授邪教来鼓惑百姓入教,教众遍布河北、河南、山东、陕西、山西、湖南、湖北、江西、浙江、安徽、江苏等省,教徒最多的时候达两三百万,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易瑛还曾亲自带人劫了朝庭用于西南军事的六十五万两白银,这相当于江南富庶省份一年的税赋,而且那次的军响还是黄天霸协助当时的国舅爷高恒押运的。这次军响被劫,朝野震动,乾隆帝也为此龙颜大怒。

    虽然响银一直没有被追回,可是“一枝花”易瑛同她手下几个得力的“使者”,最后还是被黄天霸及其手下人围在了南京城的一座楼里,一把火升了天。自此以后,在江湖上,已经没有谁再敢同黄天霸为难做对了。可是黄天霸自己心里明白;当今绿林中唯一能同他相抗的人,就剩这个久居山东平邑龟蒙顶的窦尔墩了。

    窦尔墩这些年占据着龟蒙顶,虽然没有做什么惊天大案,可是黄天霸知道;窦尔墩决不会服自己,总有一天会来报父亲黄滚这“一镖之仇”的。

    果然,在“一枝花”易瑛被剿灭两年以后,窦尔墩便撒下了绿林帖,要来同黄天霸比武。

    因为后天就要比武了,黄天霸三天前就到了平邑县城,借县衙的几间厢房落脚。这天,他在县衙书房里走来走去的沉思着,又不时翻看一些散乱在案桌上的书藉,一边在想着自己要同窦尔墩比武的事。他清楚;这次比武的成败对他今后的地位是何等重要!比输了,自己就得退出江湖,从此不能再用“金镖黄家”的旗号,朝庭也就不会再重用他,自己就会像癞皮狗似的被主人一脚踢开,从此只能隐姓埋名,老死山林,这样做黄天霸岂能甘心?!可是要想胜窦尔墩,他心里也实在没有把握。

    早些年,父亲黄滚曾几次同他说起过;那年他押解朝庭赈灾银两、道遇窦尔墩劫镖的事情,父亲告诉他;窦尔墩确实能称得上是江湖第一条好汉,他的武艺比为父的高出一筹,尤其是他使的那对弯钩剑。那弯钩剑使起来,不同于其它兵器,你不知道它的变化路数,凭咱黄家的鞭法是难以对付的。黄滚当时还随手在一张宣纸上画下了弯钩剑的图形,这张画,黄天霸一直收藏着,这次来平邑比武,他也带来了。他这会将那幅画展开挂在墙上,仔细的琢磨着。可这毕竟只是画,不是实物,更不是拿在窦尔墩手中,黄天霸想了那剑能使出的三五招,可是再也无法深入下去。

    尊父训,这十几年来,黄天霸一直没有去惊动龟蒙顶,他不想去同窦尔墩作对,何况对方也没有犯什么大案。可这回到好,窦尔墩居然找上门来,要同自己比武?黄天霸明白;窦尔墩是要报父亲黄滚的“一镖之仇”。

    黄天霸手下有十三个得力的徒弟,人称“十三太保”。这次出来,他只带了一、六、七、九、十一、十三、六个太保随行作自己的帮手,其余的都留在刑部,以备随时之需要。这两天,他让几个徒弟都外出四处去打探消息了,身边只留了十一太保一个人。

    十一太保人称“赛时迁”,就是《水浒传》中、在祝家庄偷吃人家报晓大公鸡的那个“鼓上蚤时迁”。赛时迁自小流落江湖,他有一身飞檐走壁的轻功,平rì里专门干些翻墙入室、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被黄天霸收为徒弟,排第十一,人称十一太保。

    赛时迁此时正在黄天霸身边,他见师父坐立不安,久盯着墙上那幅画着一把弯剑的图看。后天就要同窦尔墩比武了,他揣摸到了师父的心思,他问:“师父,你是不是担心窦尔墩的那对弯钩剑?”赛时迁也听说过;龟蒙顶的窦尔墩就是使的这种兵器。

    见徒弟问起,黄天霸点点头道:“是呀,我在江湖几十年,会过无数的英雄好汉,可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使这种兵器的人,我是担心没有把握胜他。”赛时迁两只绿豆眼滴溜溜的转了几下,突然灵机一动,他小心的对黄天霸说:“师父,徒弟有一个办法能为师父解难。”““你有什么办法?”黄天霸有点奇怪的问。“我明天晚上摸上龟蒙顶去,将窦尔墩那对剑盗来。后天就是约定的比武rì子,他窦尔墩一时还能从哪里再去寻一对这样的怪兵器来?如果他要推迟比武,必定就会失信于绿林,再难在江湖上立足。而师父你就可以借口窦尔墩胆小,就可以放弃比武,咱们立马就回běi jīng城去,让窦尔墩去背那‘不愿比武’的黑锅。”

    听了赛时迁的话,黄天霸心里一动;“这到是一着好棋。可这龟蒙顶能随便上得去的?”“你说的办法好是好,只是龟蒙顶防守严密,道路险峻,外人根本就无法上去。你连龟蒙顶都上不去,谈何近身窦尔墩?谈何能去盗他随身带着的兵器?他的那对剑,一定是放在他的寝房里,他寝房的四周,也一定有人看守着,岂能容你近前?”黄天霸忧虑的道。

    “嘻,”赛时迁一笑道:“师父,你不用担心我上不了龟蒙顶,干这种偷摸的勾当,没有能难倒我的。不是我夸口,就是连乾隆爷的玉玺,如果师父你要,我也一样能给你盗来。”“你胡说些什么?!须防隔墙有耳,一句玩笑话,就会让你脑袋搬家。我平rì怎么告诫你来着?”听赛时迁信口雌黄,黄天霸脸一沉训叱道。“是是,徒弟不敢。不过去偷窦尔墩的那对弯钩剑,师父你就不必担心了。不是定在后天比武吗?我明天下午动身去龟蒙顶,先在山下找个落脚处,晚上就摸上山去。后天上午,我会在比武的地方等着师父你的。”赛时迁十分自信。

    “那好吧,你可得小心点,实在不能得手,就不要勉强,以免惊动了他们遭到不测,让窦尔墩耻笑去了。”黄天霸吩咐说。赛时迁这时想了想,他道:“师父你那把削铁如泥、御赐的匕首能否借我一用?我不想带别的兵器去,带了也不方便行动。”“好吧,你拿着,小心别弄丢了,否则将来我不好向皇上交待。”黄天霸说着,便从腰上取下匕首,他抽出来看了看又插上了,连刀鞘一起交给了赛时迁。(实习神医)赛时迁双手接过,在自己腰上仔细的系好,双脚又在地上蹦了几下,见稳妥了,他便抱拳对黄天霸一揖说:“师父,我这就回房去睡一会,明天天不亮,徒弟我就要出城去。平邑到龟蒙顶下,我打听了,这一程五六十里全是山道,我得化了妆慢慢的走,不能让人引起怀疑。龟蒙顶的眼线肯定早都下山来了,一定在四处转悠着,我得小心点。从现在起,师父你就甭再寻我,咱们后天比武场上见。”赛时迁说完便返身回了自己的住舍。

    黄天霸和几个徒弟都被安排住在县衙的两厢,因为外人不能随便出入,这就便于隐蔽。赛时迁先到衙后的厨下,要了酒肉饭菜端回房里饱餐了一顿。又将两大块牛肉和几个馒头包好放在一边,于是倒头便睡。一觉醒来时,细听打更的,知道时间已近丑末。他又将剩下的饭菜全吃了,将牛肉馒首还有绳索什么的打成一包,换上了一套破烂流丢的叫花子的衣裳,将包裹背上。好个赛时迁,他也不去开县衙的门,只轻轻的爬上挨着围墙的一棵大树,就从树上翻出县衙去了。

    平邑是个小县城,城墙也不甚高。赛时迁到城头上,他解下缠在腰上的软索,将一头的铁钩勾在城头的砖缝里,顺索就溜下了城。他在城脚下将手一抖,那钩子便脱开落了下来,他将软索收拾好了,抬头看看满天星斗,认清了方向,撒开大步直奔龟蒙顶而去。

    直到天开始放亮,赛时迁才放慢了步子。他在道边寻了一只别人丢弃了的破筐,又捡了根树枝做打狗棒用。他又在脸上抹了一把土,这一身模样,谁瞧了,也是一个要饭的叫花子。

    直到时辰过午,赛时迁才到了龟蒙顶山下,他顺山道东转西转了一阵,被他寻着了上山的路。在上龟蒙顶的路口,有一间小石屋。这石屋就如同梁山泊水边的小酒店,是接人和探事用的。平时有人守着,官军一到就马上撤上山去,官军一走又下来。这里常有两个人守看,一有动静,就向山上送信号。这个信号也很特别,在石屋边的一个小山头上竖着一株枯死的树,有动静时,石屋里的人马上就会将枯树放倒,半山上的一个哨卡就能看见。如果探得有客商经过,石屋里的人便根椐客商人数和财物的多少,结成不同的草球悬挂到那株枯树上,山上看见了,就会派人下来劫道。

    赛时迁装成要饭的叫花子走近石屋,他看见屋里有两个人,便口中念叨道:“大叔、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给口水喝吧。”屋里的人一看,是个叫花子,走路还一拐一拐的一付可怜相。他们自己也都是穷人家,天灾**没法活下去了,才上山入伙的。惺惺惜惺惺,他们让赛时迁到石屋里坐了,端来水让他喝了几口,又从一个筐里摸出两只玉米窝头。赛时迁大口的吞吃着,装着像是几天没有吃东西的样子。“慢慢吃,小心别噎着。”一个年纪大的好心道。赛时迁点点头,于是就慢慢的咀着,突然他往墙上一靠,垂下了头,居然瞌睡了。

    “哎哎,你醒醒。”一个年轻的推了推他。“让他睡会吧,看他又饿又累,怪可怜的。”年长的人好心的说。这是赛时迁装出来的。他在来石屋前,已经寻着了一个破土地庙,他将匕首和包裹一起藏在庙后的一棵大树丫上绑牢了,然后才到这里来的。他装出瞌睡,是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大叔,”那个年轻的叫了一声。年长的这时正“叭答叭答”的在吸着旱烟。“什么事?”他抽出烟管问。年轻的放低嗓门小声的说:“明天寨主就要去同黄天霸比武了,你说寨主能赢吗?要是输了,哪可怎么办?”“我说小顺子,你cāo什么闲心。咱大王可是天下第一好汉,他黄天霸算个球?还不是朝庭的一条狗。我看明天寨主准赢。”年长的有点不耐烦的道。“你才来几天?这山寨里你还认不得几个人,你知道个啥?”他又教训道。“球,”年轻的嘟哝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大概半个时辰,赛时迁“醒”了过来。他撸了撸眼睛说:“看,一下就睡着了,我这就走。”说着他便捡起放在门口的那只破筐子和打狗棒,一步一拐的离开了石屋。

    赛时迁捱到破土地庙,他抬头看了看大树丫上的东西,见丝纹未动,于是就一头钻进了破庙的供桌下。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一群归巢的老鸦“呱呱”的叫着,在树顶上盘旋着寻找自己的窝巢。这地方远离村落,这时早就没有了行人。

    赛时迁耐心的守了一会,天已完全断了黑,这时,月亮也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山背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赛时迁上树将包裹取了下来,他将破袄脱了,换上了夜行衣。就着庙后石壁下的那洼子水,将牛肉和馒头全吃了。依着白天的记忆,慢慢的摸到了小石屋跟前。

    这时,上山的路已被竹栅栏给围上了。石屋小窗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赛时迁侧耳听了听,屋里两个人正在说着话。他掏出闷香,小心的用火镰打着,寻到小窗的缝隙,将燃着的闷香悄悄的塞了进去,同时拿出药塞住了自己的鼻孔。

    “这时候哪里来燃香的?这黑天夜地的,难道还会有人到这破土地庙来拜菩萨不成?啊……啊啾。”年长的说着打了一个喷嚏。“我也闻……”那年轻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就没有了动静。

    赛时迁知道屋里的人已经给闷住了。他小心的拉开了竹栅栏,推了推石屋的门,里面上了栓。他便抽出匕首在门缝里一拨一拨的,门栓被拨开。屋里一盏豆油灯仍亮着,两个人躺在地上如同死猪一般。赛时迁将那年轻的衣服脱了给自己换上,见他腰上有一块小木牌,取下一看,原来是用火烫出来的,四周是一圈花,中间是“李小顺”三个字,知是那个人的名字。赛时迁知道这块腰牌是进山的通行证,他便小心的收在自己的腰里。他找来绳子将两个人都捆结实了,又在他们的嘴里塞上了胡麻,吹熄了油灯,将门轻轻的掩上了,抬头看了看远处魔鬼似的黑沉沉的山峰,也顾不得许多,依着星光,认准了上山的道,一蹦一跳的就上龟蒙顶去了。

    大概走了有两里地,转过一个弯,山道突然陡了起来。一边是高耸的悬崖,一边临着深不见底的山沟,从沟底传来“隆隆”的水声。赛时迁抬头望了望,看见远处山上有几点灯光,“上面可能是哨卡,一定有人。”他心里想。见脚下的道只有两尺宽,他便越加小心了。

    又上去有两里地的样子,眼前看见的让他吓了一跳。两块巨石立在山道的两旁,像是门户般,中间仅能容一个人,一段陡峭的石阶上面,好像是用木板盖住了道口,这是一处“一人把关、万夫莫开”的险隘。灯光是从巨石上面棚子里透出来的,里面还有人的说话声传来。

    “咳、咳,”赛时迁故意重重的咳了几声。“谁?”上面有人问话了。“是我,李小顺。”赛时迁答应道。“什么李小顺、李大顺的?老子只认牌子不认人,有牌子没有?”上面的人又问道。“有有。”赛时迁答应着摸出了那块腰牌。“放进篮子里。”巨石上吊下了一只小竹篮来,一会儿又慢慢的扯了上去。“你们仔细看看那腰牌。”上面提篮子的将腰牌给了木棚里面的人。“没错,是李小顺的腰牌。”听见木棚里有人道。这时,头顶传来轱辘转动的声音,赛时迁抬头一看,原来那块合着的大木板被渐渐的被移了开去。“上来吧,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大事?”上面有人问。赛时迁小心的走了上去,一边口中道:“天黑时,大叔的一个亲戚来报信,说是平邑城的老茂盛客栈住进了一伙客商,有四五辆车的硬货,明天一早就会打山下过。大叔他让我上山来禀报窦寨主,看劫不劫这趟镖。大叔说我年轻、眼火好,就让我摸着黑上山来了。”

    “李小顺是山下石屋的,入伙才六天,大狗子认得,傍晚换班的时候,大狗子告诉过我。”木棚里又出来了一个人,他告诉先头的那人道。“上去吧,小心点。”那人说着就将腰牌递还给了赛时迁。赛时迁一惊,心里想;“好险,亏得那个叫大狗子的人不在,否则的话,让他认出来那就糟了。”上面那个持长矛的闪开了道让赛时迁过去。“辛苦大哥你了,等会下山还要麻烦大哥。”赛时迁说着,绕过那个人,放开步子就朝山上走去。

    上不到一阵,又转过一个弯,仍是一般的险道。又上了里许路,山道就缓了下来,再无了险处。赛时迁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他在心里嘀咕道;就刚才那个哨卡,只要弓箭手守住了,任你多少官军也休想冲上去,难怪这龟蒙顶从来也没有被官府攻下过。赛时迁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前面像是一个山窝子,沿着窝边的山脚下,隐隐约约的像有好几排高矮不齐的房子,窗户里还透着点点灯光,“六六顺呀,三魁星呀……”“停、停,一片红,我赢了。”猜拳玩骰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赛时迁是第一次上这里来,不知道窦尔墩住在哪里?他只是低着头小心的踩着道,一边走一边寻找着。他估计窦尔墩既是寨主,住的一定是单独高大的房子。偶尔有人从屋里出来,也只是看他一眼,并不问一句话。赛时迁放下心来,他东张西望着,慢慢的朝上走。

    快到窝尾时,赛时迁看见有一间稍高大的房子,两扇紧闭着的窗户里,透出比别的屋子更亮的光,门口好像还有人影在晃动,像是哨兵。赛时迁心里一紧,窦尔墩可能就住在这屋子里。他想了想,便沿山坡避开哨兵,慢慢的绕到了那屋子的后面,屋后还有一扇窗,窗户也是关着的,但没有了哨兵。赛时迁轻轻的挨近那扇窗户,贴着耳朵听了听,里面有人在说话,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他用舌尖将窗纸舔出一个小孔来,眇着眼睛向里面瞧。屋里只摆着一张床、一张四方桌、几条木凳,里面坐着三个人。两个面朝着他的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像是个粗人,估计也是个头目。另一个人jīng瘦,干瘪的脸上满是皱纹,一绺山羊胡子,年纪有五六十岁,像是个军师。还有一个人正背对着窗户,个子较高大,赛时迁估摸这个人可能就是窦尔墩了。听他们说话,像是在商量着明天比武的事。

    赛时迁想听听他们怎么商量的,但怕前头的哨兵会突然转到屋子后面来,如果被人发现了,即便没有被捉住,可自己向师父夸下的海口,如何来交待?还有什么脸去见人?自己是为来盗窦尔墩弯钩剑的,不能因小失大。他努力张着眼看了看,没有见到那对剑,于是赶忙退身,寻着屋后一丛茅草,一缩身就小心的钻了进去,顺势躺了下来,正好可以休息。

    赛时迁竖起两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他就这样耐着xìng子等着。大约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屋里传来了板凳移动和人走动的声音,“好了,出来了。”赛时迁jīng神一振。他又等了一会,再也听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而且灯光也熄了。他便小心的燃着闷香,寻着窗子的一处缝,偷偷的塞了进去,他不敢用刚才自己看的那个孔,怕燃着了窗纸。www.i-fav.com不一会,就听见屋里有鼾声响起,他知道;人已经被迷着了。赛时迁先用耳朵贴着地上仔细的听了听,没有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他便抽出匕首,将窗栓轻轻的挑开,凭借着星光,一跃就跳了进去。

    屋里的床上睡着一个大汉,“呼呼”的睡得正香。一抬头,他看见了床头的墙上倒挂着的那对弯钩剑。赛时迁心里一阵狂喜,轻轻的将那对家伙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又从床上找来一件衣服将那对宝贝包裹好了。

    赛时迁抱起这对剑正准备从窗户里跳出来,突然一转身,又将剑放回到桌子上,他从腰里拔出匕首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头前,举起匕首,对准那个人的心窝正要扎下去,可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开始他想;我干脆就将窦尔墩给宰了,还比他妈的什么武?可突然一想;窦尔墩一死,明眼人都会知道,明天就要比武,可窦尔墩他今天晚上却让人给杀了,那肯定是黄天霸派人来干的,他怕明天比输了,才下这毒手,这让师父今后怎样做人?不能杀!想到这里,他就将匕首收了起来,抱起那对剑纵身跳出了窗外,绕到屋前,见两个哨兵坐地靠墙正瞌睡着。

    赛时迁顺原路返回,此时已是后半夜,他穿行于屋舍之间,没有再遇着人。赛时迁开始下山,走到陡坡险道时,他立住了,“我抱着这一大包东西过前面的哨卡,他们肯定要检查,也决不会放我走。打斗起来惊动了人就不好,怎么办?”他在心里思量着。“看来是不能带下山去了,只能将它扔进深山沟里。虽然东西没有能拿回去,明天比武的时侯,窦尔墩没有了那弯钩剑,师父自然就会相信我的。”

    赛时迁寻着一段水声特别响的地方,他低头看了看,下面黑沉沉的见不到底,只能听见“隆隆”的落水声。“去罢宝贝,”他口中轻轻的说了一声,一扬手,就将那对用衣服包着的剑扔进了脚下的深渊。

    过哨卡的时候,他们问赛时迁;怎么去了这么久?寨主怎么说的?赛时迁告诉他们;自己上去的时候,寨主同几个人正在商量着,自己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后来窦寨主说了;他明天就要去比武,这趟镖就算了,不要为了劫镖而坏了比武的大事。说着,他便探着步子小心的往下走。“怎么样?我说寨主不会去劫明天的镖,这会说对了吧。”赛时迁听见身后的哨卡里传来人的说话声。

    从龟蒙顶下来的一条溪水,七拐八弯的朝山外流去,在距山脚下十余里处,不知怎么的,居然会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大的弯道。夏天暴雨,溪水陡涨的时候,这里便成了一大片水面,如同湖泊一般。现在时值旱季,这里只是一片滩地。

    两天前,在这块河滩地上搭起了一个高四五尺,长宽各六丈余的大台子。它如同乡下的戏台,可又不像。因为它不是挨着河滩地的一边搭建的,而是搭建在这块滩地的zhōng yāng,台下的人,可以围着台的四周看。乡下人觉得新奇,议论纷纷的,不过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台不是用来演戏的,而是比武打擂用。四里八乡很快就传了开去,原来十月初九这天,官居四品、赏穿黄马褂的金镖黄天霸,要同龟蒙顶的寨主、天下第一好汉窦尔墩在这里比武。这一消息,轰动了平邑、蒙yīn两县的十几个乡镇,成了酒楼茶馆里这几天人们议论闲聊的话题。

    今天是十月初九,是窦尔墩与黄天霸约定的比武rì子。比武定在辰末己初,此时刚近卯末,距比武的时间还差一个时辰,可这看台的四周却已经是骡马鸣叫、车轿成行,只见到处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在这个大台子的旁边,还被围起三块空地,搭了三个棚子。北边和南边的两个棚子由县衙里派兵丁把守着,进出棚子的多是穿着官服和绿营里的人。只有东边的那个棚子被一些身着短袄、束腰扎裤腿穿麻鞋的庄稼汉一样的人占据着。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从龟蒙顶下来的好汉。

    此时,平邑县的县太爷也来了,他正在北边的那个棚子里休息。南边的棚子里,坐着黄天霸和几个徒弟及随行的亲兵。不时有人向棚子里探头探脑的、想看稀奇,可都让守着的兵丁给赶开了。

    黄天霸是辰初的时候到这里的,这会县太爷过来正陪着在说话,赛时迁这时溜了进来。黄天霸见自己的徒弟、十一太保回来了,他便立起身来,一旁坐着的县太爷也站了起来。见赛时迁两手空空,黄天霸刚才还微笑着的脸便沉了下来。

    “师父,”赛时迁叫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县太爷,yù言又止。这县太爷何等jīng明,他向黄天霸一揖道:“黄大人,你们有事,卑职那边还得作些安排,不打扰了。”“好好,请随便。”黄天霸说着便抬抬手,作了一个“让”的姿势。县太爷弯着腰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走出了棚子去。

    “没有得手?”黄天霸盯着赛时迁问。一边挥挥手,让其它人都退出去。“成了,师父你想,那一对家伙这么长,”赛时迁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如果将它拿下山来,岂不是会招摇过市?我已经将它扔进了深不见底的山崖下,他窦尔墩这八辈子也休想再寻着它。”听赛时迁这么一讲,黄天霸松了一口气,这让他打算比赢窦尔墩又增加了一份信心。赛时迁将匕首还给了黄天霸,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全喝了,随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便将自己如何混上龟蒙顶、如何迷倒窦尔墩、如何……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黄天霸。

    “好,不愧称你是‘赛时迁’。”黄天霸微笑着拍了拍赛时迁的肩膀,他道:“你替为师去了一块心病,这头功该是你的。也实在是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会,为师也得准备上场了。”

    东边的棚子里,龟蒙顶的寨主窦尔墩正在嘱咐着自己的弟兄,他说:“昨天晚上,黄天霸的人偷着上了山,盗走了我那对弯钩剑,看来他黄天霸是来者不善啊,他是立了必胜的心,要逼我退出江湖。哼,他黄天霸真是小看了我窦尔墩,我岂能不熟知十八般兵器?没有了那对剑,我照样的赢他。这次我就用双刀,让他知道我的利害。”“他黄天霸是个小人,是朝庭的走狗、绿林的败类。”“寨主你在比武前,责问他;为什么派人上山来盗兵器?让天下的人瞧瞧他小人嘴脸。”几个弟兄七嘴八舌的道。“咱们只能心知肚明,可不能明的说。要是黄天霸反问;你有什么证椐说是我盗了你的兵器?你们让我如何来回答?你们谁能拿出证椐来?还是只能怪我们自己不小心,让黄天霸他们给钻了空子。”窦尔墩恨恨的。

    “镗、镗、镗,”一阵锣声响起,“各方听好了;时间已到辰末,比武马上开始,请双方比武的准备登台。只能本主一个人上来,其它闲杂人等都不准上台。”“镗、镗,”锣声又接着远去了。

    窦尔墩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衣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对砍刀拍了拍,“当当,”一阵金属碰击的清脆响声向四周传开。这对刀也是窦尔墩用的,它比一般的刀要长宽些,也要厚一点。一般的大刀片也就五六斤重,可他这刀每柄重十五斤,没有过人的臂力,舞上三五下,就会让你手酸膀疼。刀的背上还各串了七个铁环,舞起来“铃铃”的作响。对阵的时候,能让对手感到像是有很多的兵器在舞动,使对手在心理上先落了下势。

    “让开让开,”窦尔墩在六个弟兄的拥簇下走到了台前,黄天霸这时已经在台上了。窦尔墩也不去瞧黄天霸,只见他分开众人,轻轻的一纵身便跳上了台。“好、好……”台下一片叫好声给窦尔墩助威。

    台下看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平邑、蒙yīn两县的百姓,很多绿林中人是接了窦尔墩撒的帖子来的。还有的是从龟蒙顶下来的“义军”和换成了便装的绿营兵,黄天霸的几个徒弟和从刑部带来的亲兵也混迹其中。只有县衙派来弹压的兵丁,他们穿的是士卒的衣裳。

    今天的打擂,百姓都愿意窦尔墩能胜黄天霸,因为黄天霸投靠了朝庭,他是代表官府来的。近些年,山东天灾不断、**不绝。天灾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那些官府在赈灾的时候,有多少粮能真正到老百姓的口中?再加上衙门那些差役,平rì里狐假虎威欺压百姓,乡下人都对他们侧目,恨也恨不过来。老百姓都盼着黄天霸比输了,能杀杀官府的威风,长百姓的志气。

    窦尔墩占据龟蒙顶多年,他从不劫掠平民百姓,而专同官府豪强作对。窦尔墩一般也不去惹官府,他也不去攻城劫库,只杀少数几个民愤极大的贪官,只有在万般无奈的时候,才会去道上劫响银。因为在道上劫银,可以看作是流寇所为,像早年的“一枝花”易瑛在河南道上劫的六十五万两军响,劫后便不知了去向。攻城掠库影响太大,也会伤到无辜的百姓,所以窦尔墩在百姓当中有较好的口碑。

    黄天霸手下的人当然希望他能比赢,一来可以长自己的志气,你窦尔墩不是称“天下第一好汉”吗?二来;倘若黄天霸输了,从此将隐姓埋名,这些人都想靠着黄天霸能步步高升,如何肯放弃眼前这荣华富贵?

    县衙差役、绿营兵卒,他们对比武无可无不可,有的希望黄天霸能赢,今后你龟蒙顶的人遇见了得让着些。有的望着窦尔墩能赢,他们看不惯黄天霸的气势,尤其是他手下那帮子人,平rì里趾高气扬的,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比输了,能压压他们的傲气。这些县衙里的兵,家里多是当地的穷苦户,否则也不会来吃这份粮了,他们的心思同百姓一样。

    这时窦尔墩已经跳到了台上,他站在台子的东边,双刀交叉在胸前,睁着虎目盯着黄天霸。黄天霸站在北边,手上提着钢鞭。见窦尔墩上来,他两手抱拳揖了一揖道:“久闻窦寨主大名,如雷贯耳,今rì有幸一会。早见你撒下的绿林帖,黄某如约而至,遵窦寨主议定的,黄某决不食言。如此次比武输于寨主,黄某甘心从此退出江湖隐姓埋名。”

    “嘿嘿,”窦尔墩眇了一眼黄天霸,他冷笑道:“好一个金镖黄天霸,真正无耻之极,居然会使卑鄙伎俩,好不识趣,还敢大言不愧?你今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今天窦某为绿林清除败类。不必多言,你只管放手过来。”

    见窦尔墩果真没有使那对弯钩剑,黄天霸知道赛时迁所言不虚。自己家传鞭法,对付使刀的应该绰绰有余。“先下手为强。”黄天霸想着,他突然跃上一步,扬起钢鞭,“呼”的一下,照着窦尔墩的头顶劈了过来。

    见黄天霸出手,窦尔墩上前一步,右手一抬,举起手中的刀去格对方劈来的鞭子。可是他却没有挡着,原来,黄天霸这一招是虚招,他在鞭子下劈的一刹,马上又将鞭子抽回,随即一个横扫,那条钢鞭便向窦尔墩的下路扫来。如果窦尔墩的小腿被扫着,不要说是伤,起码也得被鞭子绊倒。

    窦尔墩不慌不忙,只见他左手的刀向下一探,“当”的一声,刀鞭相交,黄天霸此招落空,两人各自收回了兵器。这时黄天霸举手又是一鞭盖顶,这一招却是实招,可是手法却同前一招一样。窦尔墩侧身一纵躲开了这一鞭,他反手一刀就朝黄天霸的右手腕砍去。黄天霸极快的将钢鞭收回,随即一甩手,那鞭子便似乌蛇出洞般扭曲着、直奔窦尔墩的右手臂。黄天霸这招是想用鞭子来缠对方的右手腕,让窦尔墩右手的刀撒脱,以此来破窦尔墩这招。见鞭子过来,窦尔墩双刀交叉向上一抬,便将鞭子隔开了,两个人的招数都落了空。

    只见台上两个人一来一往、横跳纵跃。黄天霸手中的钢鞭时像棍棒,持泰山压顶之势。时似游蛇戏草,曲直翻变。劲舞时,像是有一团黑气罩着全身。

    窦尔墩与黄家虽有切齿之仇,但对黄天霸的武艺还是暗暗叫好;“比乃父高出一筹。”窦尔墩也格外的小心,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万不能骄躁轻谩。此时的窦尔墩,招架的多,还手的少,他在寻找黄天霸的破绽。

    “姜还是老的辣。”黄天霸也在暗暗称道,“不愧称第一好汉,”怪不得父亲会败在他的手里。虽然他没有了那对常使的弯钩剑,可眼前的双刀同样也使得jīng湛纯熟。

    两个人一来一往,已经斗了有六七十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来。台下静静的,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见“嗵、嗵、嗵”的脚步在台上踩踏的响声,还有“乒、乒、乓、乓”砍刀和钢鞭的碰击声。

    突然,窦尔墩双刀翻舞,犹如狂风卷雪花般的滚动,朝黄天霸步步紧逼过来。黄天霸没有料到窦尔墩的刀法也能如此神化,他一时有点手忙脚乱,只能一步步的向后退,看看只剩招架的功夫了。“今天怕是要输在窦尔墩的手上,‘无毒不丈夫’。”黄天霸一咬牙,他左手一扬,“rì”的一下,一支镖便直奔窦尔敦的门面而来。

    窦尔墩万料不到;堂堂朝庭四品大员、赏穿黄马褂的金镖黄天霸,居然会在江湖好汉聚集一处的众目暌暌之下、也会同其父一样使暗器来伤人。说时迟那时快,此时窦尔墩想用刀去磕那支飞镖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快速的一偏身子,“rì”的一下,那支镖便钉在了他的左肩上。

    黄天霸发镖时,台下的人都没有看清楚。这是黄家祖传的绝技,出手快,百发中,对手极难躲开。等到窦尔墩中镖以后,台下的人才醒过来,不由得一片大哗,有“嘘、嘘”的嘲笑声、高喊着的叫骂声,四周顿时乱成了一团。

    黄天霸一发镖便弃台而去,自有手下的人接应。窦尔墩一中镖,他便顺势后退了几步转身跳下台来。台下守着的众弟兄马上将他架起朝木棚奔去。人群纷纷的闪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这时有人从木棚里牵出几匹马来,窦尔墩同几个弟兄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啪刺刺……”几匹马放开四蹄,朝龟蒙顶飞奔而去,远远的扬起一片黄尘。因为事先黄天霸吩咐了;不管输赢,都不要在比武现场擒捉窦尔墩,所以也就没有人去阻拦追赶。

    这场比武,谁胜谁负大家也说不准。从场面上来看;窦尔墩中镖后自动下去,算是输了。可是江湖上的规矩;比武打擂是不能使暗器的。黄天霸武艺不及窦尔墩,用飞镖伤人,怎么能算赢?就连他自己和手下的人也都心里明白,只是不好讲出来,大家装聋作哑而已。

    从此,窦尔墩与黄天霸的仇恨就更深了。这便演绎出后来的窦尔墩盗御马,并将御马葬身于火海之中,让黄天霸在乾隆帝面前无法交待。那时刑部尚书刘统勋早已作了古人,他儿子刘墉也进身军机并兼刑部。后来还是刘墉出面替黄天霸求情,这才只得了个“官降三级、罚俸一年”的处份。

    黄天霸这一口气实难咽下,再后来,终于让他寻着一个机会,让这个“天下第一好汉”大大的栽了一回。

    周荷霜的故事讲到这里时便停住了。他感到有点口渴,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宋学范马上招呼旁边的服务小姐给茶满上。

    光头等几个人正听得心旌摇荡晶晶有味,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等着周荷霜再说下去。

    “师爷,窦尔墩后来是怎么栽的?”光头忍不住问。“是啊,我就没有听说过黄天霸让窦尔墩栽倒的事。他们两个人比武,黄天霸飞镖伤窦尔墩,窦尔墩后来盗御马,这些我都在戏文中看过,可是黄天霸让窦尔墩栽了的故事,却是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在一旁的酒店老板这时也插话道。

    “就在窦尔墩同黄天霸比武的第二年冬天,黄天霸师徒悄悄的陪着皇太子来中原寺烧香拜佛,并且在寺中住了一宿,这个皇太子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当时他住在小佛堂隔壁的客房里,那晚,黄天霸两个徒弟值夜,两个人坐在客房外面,依在小佛堂的格子门前席地而坐,小声的讲述起了那件事……两个人没有想到,小佛堂内,当时的祖师爷正在里面坐禅。”周荷霜继续道。

    窦尔墩盗的御马,是西域贡给乾隆的一匹千里马,真正能“rì行千里,夜行八百”。这匹马全身通黑,没有一点杂sè,就四蹄上生着一圈白毛。那马腾起时,远远的看去,像是有四条白sè绢带在飘动,又像是被踢起的雪花,所以被叫做“千里踢雪乌龙驹”,它深得乾隆皇帝的钟爱。

    因有旨着皇太子下山东做观察使,查办官员贪赃枉法的事。行前,乾隆帝便将此马赐给了太子。窦尔墩侦知此事,并探知此行是由黄天霸随行护卫,为报黄天霸父子两镖之仇,他就从龟蒙顶下来,晚间盗走了这匹宝马,后来又一把火将它烧死了。此事弄得黄天霸灰头灰脸的,许久抬不起头来。从此以后,黄天霸便时刻记着要报这“一箭”之仇。

    两年后,由于西北战事吃紧,朝庭库银暂尽,弄得京中官员的俸银不能安时领取。军机处六百里加急,急调湖北藩库银五万两,并限十五rì内送到běi jīng。

    当时湖北库银不愁,即刻就可以提出,只是这押运的事,让巡抚很是伤透脑筋。近些年来,河北、河南、山东等地响马盗贼蜂起,打家劫舍时有发生,官府穷于征剿还尚难平息。万一银子途中被劫,这五万两,对一省的藩库来讲,虽只能算是个零头,如果被劫而误了期限,他这顶巡抚的帽子怕就要戴不稳。

    派官军护送,人少了不济事,盗贼一围上来,官军就先自逃散了。派的人多,那粮草营帐又都缺不得的,行动肯定迟缓。这十五rì期限已是相当的赶紧,大队人马肯定不能准时到京。

    正当巡抚伤神的时侯,身旁的师爷开言道:“东翁,你是不是在为这五万两银子押解的事情犯愁?”巡抚看了一眼师爷,他问:“你有什么好法子?”因为军机处急函到督署后,师爷也已经在筹划这起银子的押运了,他告诉巡抚;这里鄂西望族大贾姚氏,马上要送一批湘、苏绢绣进京,就这两天起程。托他们一起押送,保证万无一失。“没有听说他们有大的名望,他们能有多少人押货?你能放心让他们去?”巡抚疑惑的问。师爷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太尊尽可放心,我同该族的总帐房是要好的朋友,我清楚他们的底细。这姚氏祖传的功夫十分了得,可以说,在当今绿林中还没有对手,这在江湖上已是不争的事实,只是没有人去说穿它罢了。且一般的人也不知道,只有绿林中少数几个为头的才略知一二。”

    “什么功夫?我在这楚地当了十来年的官,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巡抚奇怪的问。“他们的武功没有名字,起码很多人都不知道。就是他们自己族里,除去几个嫡传的,旁人也多不晓得。但他们的功夫是没有说的。姚族这二三十年来,经商往来于京城和江南及南方诸省,押运货物银两无数,从来也没有失过手。”师爷小声的道。“真有此事?!”巡抚惊奇的瞪大了双眼,眼中同时也生出了希望的目光来。“肯定,请他们随货押送这五万两银子进京,保证万无一失。我怎么会误东翁你呢?我还想多攀几年高枝呢。”师爷说着便“哈哈”的笑了起来。

    “好,你这就同他们去讲,立时将库银交割清楚,多给他们佣金。”巡抚催促师爷。师爷摸了摸一小绺山羊胡子,他慢声的说:“我去说可不中,这姚族不要说是帮你押解官银,便是平rì里商家的货物,他们也从不染指,所以他们也不设镖局。我去说,他们必定会推脱。要想促成此事,非得太尊你亲自去一趟。你是这里的‘太上皇’,他们今后难免也会有有求于你的地方,我想;他们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后来还是巡抚亲自出马,姚族给了天大的面子,答应了随货押送五万两库银去běi jīng。正巧黄天霸此时查盗到湖北,让他得知了这件事情。黄天霸因为和巡抚交情不薄,他便去拜访巡抚,提醒他,此事要三思而行。于是巡抚就将姚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黄天霸说了。

    黄天霸也是头一回听说鄂西姚族有祖传的高深武功,他当时也无法去细究。此时的他突然心生一计,他问清了姚族押送银子的时间和路途。回到住处以后,黄天霸马上叫来十一太保赛时迁,附耳一番悄悄的吩咐,赛时迁心领意会,便连夜骑快马北上,专走官道驿站,换马不换人,只两天时间就进了山东地界。

    立时,在山东平邑、蒙yīn一带的酒坊茶肆里传开了一则消息;说是近期有一伙湖北客商,有一批货和数万两银子,将途经平、蒙上京。不出一rì,这个消息就传上了龟蒙顶。

    这年山东正遇大旱,平邑一带又遭蝗灾,龟蒙顶粮草紧缺。想劫大户济急,可此时平邑、蒙yīn一带的大户人家都早已迁往济南府去躲灾了。正当龟蒙顶的窦尔墩一愁莫展之时,山下眼线传来的这个消息让他jīng神一振。窦尔墩马上按排人下山,迎着他们来的道去探察,要他们探明这批镖的行程路线,及时报上山来。

    几经飞马传讯,窦尔墩同其它几个头领最后商定;在距平邑六十里处的官道下手。那处地名叫狼仔窝,从来的一处大镇子、到狼仔窝有三十五里地,再往前三四十里才有一个镇子,两头正好是一天的路程。且途中没有大的村落,只有稀疏的几家农户。

    听探路的报来说,那注镖也就六辆车,估计一辆车装的是绸缎,另五辆车可能都是银子。除每辆车两个赶车的伙计外,押镖的也就五个人。三个毛头小子,一个像是师爷模样的,还有一个是年轻少妇,而且还挺着肚子,像是有了身孕。窦尔墩不信,这么大的一注镖,就几个人押运,从来也没有听过女的、而且是大肚子押镖的。据说车上也没有插什么镖局的旗号,只在第一辆车上插了一面小旗,上面就三个字;“鄂西姚”。

    窦尔墩请教军师,这“鄂西姚”算是什么?军师挤眉弄眼的想了一会道:“从字面上看,‘鄂西姚’就是湖北西部姓姚的意思。”可江湖上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镖局或是武功世家。这到让窦尔墩起了疑心。按理说,这么大的一注镖,该有一家大镖局押送,可这“鄂西姚”?窦尔墩怎么也想不明白。要么是有深藏不露的真功夫,要么唱的“空城计”!不管怎么着,还是小心为好。他也想了,从湖北到山东,好几百里的路程,怎么就没有人劫镖?是不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窦尔墩决定亲自下山一趟,既然对方人不多,自己也不用多去人,一对一足够了。窦尔墩带了十五个功夫好的弟兄,加上他自己共一十六个人,于当rì已初赶到狼仔窝。他们找了一处齐人高的芦草地席地休息,派出两个弟兄前往来的路上去探看。下山的时候,窦尔墩另外安排了二十个弟兄,在距狼子窝五里处等着接应。窦尔墩是怕对方使计,怕他们另外有人悄悄的尾随着相助。

    近午时时分,探道的弟兄飞奔回来报说,一行镖马上就到。不一会,远远的听见“得儿、得儿”的驾马声、车轴的转动声、车轮的碾压声和人的说话声传来。窦尔墩立即领着手下的弟兄,各持兵器钻出芦茅,一字排开拦在道上。

    “吁、吁,”六辆大车都停了下来。窦尔墩手下五个弟兄马上转到车后去,挡住了大车的退路。见有人劫道,几个押镖的从马背上下来,内中果然有一个是大肚子少妇,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岁模样。少妇清秀的脸上现出红晕,眉头微微的皱起。虽有人劫道,可是那些赶车的也并不显得惊慌,几个毛头小子这时也都亮出了兵器。

    少妇伸手将他们拦在一旁,她自己上前一步,瞄准了窦尔墩,拱手娇声道:“来的可是龟蒙顶窦寨主窦尔墩?在下鄂西姚王氏,奉族长所派,押这几车货上京,路过贵地,多有惊扰大王,些许银两不成敬意,聊作酒资,请笑纳了。”说着,少妇回头一招手,一个人从车上摸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她。少妇随手就将它丢给了窦尔墩。窦尔墩一伸手接了,知道是银子,他掂了掂,估计有五十两。随手他又将银子丢了回去说:“这银子你们自己留着做回去的盘缠用,将车货留下走人,我也不难为你妇道人家。”

    少妇接了窦尔墩扔回来的银子,顺手交还给了身边的人,她瞄了一眼窦尔墩慢声的道:“窦寨主,人称你是山东第一条好汉,好男不和女斗,我劝你还是回山寨算了。”

    听这个女的这么说,窦尔墩心里顿时就蹿起了无名火,这分明是在说;自己不及那个女人,真是岂有之理!“哼,”窦尔墩的脸一沉道:“你要是自不识趣,就别怪我不客气。”“寨主,咱们干脆连人带货一起弄上山去,这女的正好做个押寨夫人。”一个兄弟嘻笑道。“放肆,”窦尔墩回头骂了一声。

    少妇脸上微微的一红,她哂笑道:“这个兄弟的话也太不地道了。这样吧,窦寨主你先使三招,倘若我有一招接不住,或是我随后三招你能接住一招,这趟镖我便双手奉上,我们二话不说,马上空手转回,不知窦寨主你以为如何?”

    窦尔墩听了她的话,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敢夸如此大口,就是黄天霸他也不敢,可眼前还是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好,一言为定。”窦尔墩答应了。“窦寨主不会返悔吧?”姚王氏又问了一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窦尔墩拍了拍胸脯。

    其实,当时巡抚找来时,开始族长婉言的推脱,怎奈那个巡抚不顾身份再三相求,他总是地方的父母官,族长也就答应了下来。说到佣金,族长一文不取,他只要巡抚准备装银子的五辆大车和马匹,不要衙门派人赶车,赶车的人族里有。衙门只须支付赶车人路上的用途就行。族长告诉巡抚;族里有专门赶车的,遇着劫道的时候,他们不会慌张,巡抚连连作揖表示感谢。

    这趟镖银派谁押送,族长费了一番思虑。族里几个嫡传的高手,这时都押货去了江南和南方几个省。本来只一车丝绸,去个平常的也就可以了。可这五车官银决不可以失手,思来想去,只剩这长孙媳姚王氏了。姚王氏得本族的武功真传,可以去得。可这时她已有身孕,多有不便,万一动了胎气,也不是小事。可这时除她之外,族里实在也没有合适的人了。于是便唤来姚王氏同她商量;姚王氏到也爽快,一口答应了,她说自己才三四个月,路上往返也就月余时间,问题不会大。族里既然有难处,自己是长孙媳,该自己去。就这样,姚王氏就押了这趟货。

    见窦尔墩铁定了心要劫货,姚王氏便一扣腰,一条乌钢软鞭便拽在了手里,她双手一抱拳说:“窦寨主请。”说着便走到旁边的一块空地上立定了。窦尔墩也走了过去,他握着一对弯钩剑(这是窦尔墩后来重新置的)站在距姚王氏丈余处。

    一时窦尔墩犯了踌躇,看那个女人不慌不忙的样子,她手下的、还有那些赶车的人也不显慌张,这在他劫道几十年的生涯中、从来也没有碰到过。“莫非确有深藏不露的真功夫?可自己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窦尔墩心里嘀咕着。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想出手也得出手了。你要是退缩,事情倘若被传了开去,岂不要贻笑江湖?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江湖上混?看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有肚子的话,定是个身材婀娜的美人坯子,她能经得住自己的这对剑?

    窦尔墩这时也一抱拳道:“请接招。”说着他便双剑一举立了一个门户。突然窦尔墩一分手,左剑斜劈、右剑作钩,直奔姚王氏门面而来。姚王氏虽然已有数个月的身孕,可她的动作却是异常的敏捷。只见她一扬手中的钢鞭,“当当”两声,窦尔墩手中的剑都被她挡开了,而且他两手的虎口还感到微微的一震。这着实让窦尔墩大吃了一惊,这瘦弱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

    一招没有得手,窦尔墩也不让对方喘气,他左剑护顶、右剑翻手朝对方两腿扫去,这一招不但力大,而且出手也极快,一般人很难躲过。那姚王氏飞快的一纵身让过窦尔墩下路的剑,她身子还没有着地,窦尔墩护顶的左剑便向她的颈上勾来。姚王氏一挥鞭,“当”的一下就磕开了对方左手的剑,这时她的身子也着了地。

    两招落空,窦尔墩想取胜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他咬紧牙,两手同时抬起,双剑砍向对方的左右肩,他乘势冲前一步,两剑交叉从左右来勾她的脖子。那姚王氏还手快得让人都看不清,她迅速后退两步,只一甩手,在窦尔墩双剑距她门面三寸处,那条钢鞭就将双剑紧紧的缠住了。窦尔墩乘势反手往回一扯,他想将她的鞭子扯脱,可是对方不但鞭子没有被扯脱,连身体也没有晃一下。窦尔墩的脸立时就涨得通红,“看来,今天怕是要栽在这个大肚子女人的手上了。”他心里想。

    姚王氏手一动,她松开了鞭子道:“妾家已经接了寨主三招,现在该由我来出招了,请寨主后退几步便我施展。”窦尔墩一愣,这样一来,两人将隔开有两三丈远,你难道要使暗器不成?

    只见姚王氏从身上掏出三颗核桃般大的铁丸,她举了举手说:“我就用它来击寨主的剑,请寨主举起手中的剑来。”窦尔墩刚将两剑竖起,“着,”只听见“当”的一下,窦尔墩还没有看清楚,一颗铁丸便击中了窦尔墩右手的剑刃,这一击,他手中的剑几乎脱手,虎口顿时感到撕裂般的疼痛,整条右臂一阵刺麻。再看剑刃上,竟然缺了蚕豆般大的一个口子。还没有等窦尔墩反应过来,“当”的一下,左手的剑也着了一丸。这一击,更甚于右臂,他的左臂居然抬不起来了。这手段,不要说是见,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过。窦尔墩这时傻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窦寨主,恕小女子冒犯,这第三丸我可要击……你看你身后的那棵大树、树干上的那个疤。”窦尔墩一回头,他还没有看清楚那块疤在什么地方时,“呼”的一下,他只觉得耳尖像是被什么扫了一下,“噗”的一声,树杆的疤上现出了一个深深的洞来。姚王氏不忍心伤窦尔墩,况且族里早有训诫;遇贼只能吓退,决不伤人。除非对方不顾死活,一定以xìng命相博时才下绝手。

    窦尔墩见那个树洞边缘慢慢的渗出了汁液来,再细看那洞,深不见铁丸,他估计少说也有五六寸深。见妇人有如此手段,窦尔墩一抱拳说:“谢女英雄手下留情,请留下姓名,将来遇见了,窦某定当退避三舍,决不再冒犯。”“本家鄂西姚族,世代为商,在下姚王氏,区区小技,让寨主见笑了。”

    窦尔墩转身一招手,几个弟兄跟着他都钻进了路边的芦茅丛中,立时不见了身影。“请寨主留步,带这银两去。”姚王氏在后面喊道,可早已看不见他们人影了。

    窦尔墩这个跟斗栽得不轻,好在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家弟兄决不会去说,听那个女人说的话,他们大概也不会去讲。可这件事就像是一块巨石般压在窦尔墩的心头,许多年也不能从他的心上抹去。

    从此以后,窦尔墩极少再亲自下山劫道,他年时也渐渐的高了,窦尔墩开始萌生出了要退出江湖的念头来。窦尔墩至死也不明白;这一次,正是他的仇家黄天霸设下的圈套让他栽的。

    湖北解京的银两没有被劫,黄天霸肚知是窦尔墩栽了,虽然他不知当时的情况,但黄天霸从此也不敢再小瞧江湖上的人了。“强中更有强中手。”黄天霸也开始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再三交待知道这件事情的几个徒弟,万不能宣扬出去。

    后来,黄天霸两个徒弟在中原寺值夜、半夜人静的时候,他们无意的聊起此事,那知隔墙有耳,被在小佛堂里打禅的、当年中原寺的祖师听了去。若干年以后,在一次训诫嫡传弟子的时候,祖师爷就将前几辈祖师爷传下来的这件事说了。这时,窦尔墩、黄天霸他们都早已作古,这件事情,正野史上都没有记载,江湖上因为知道的人极少,也没有传闻。

    “……我也是听我的祖师爷说的,”周荷霜深深的出了一口气道。宋学范和在坐的人,谁也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学范说的那个叫陆剑鸣的人会否是姚氏的传人?可他不姓姚呀?”周荷霜自言自语道。

    “听说嘉庆初年,鄂西姚族举族参加了白莲教,后来起事,终究不能成气候,最后还是败在官军手里。当时姚氏的武功传人叫姚之富,是湖北白莲教的首领。他同另一个女头领王聪儿一起被官军包围以后跳崖死了,他们族的天意功也从此失传了。莫非这姚之富没有死?”周荷霜道。

    “不会吧,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宋学范不信。“这次去会会这个陆剑鸣就知道了。”周荷霜说着,他推开碗筷站了起来道:“时间不早了,学范你们也早点休息,咱们就后天走,阿海同我一起去,我明天就同校长去讲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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