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杨瞳的观念来说,秦昱言跟陈越应该是那种谁都管不着谁的,不管去哪里做什么事情完全自由,甚至要比一般的朋友之间的距离更大一些。
如果只是朋友,稍微关心一下可以理解。换成他们这种尴尬、微妙的关系,多一句就显得多余了。
听见陈越的话,杨瞳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穆林洁,觉得这混蛋男人就是故意挑事儿,想看大战。结果穆林洁埋着头没反应,倒是王义君转头看一眼,跟陈越呛声:“你管那么多干嘛。”
这俩人果然是到不了一块儿,多了时候是陈越占上风,偶尔让王义君得个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陈越白了他一眼:“我媳妇呢,我怎么管不着?”
王义君噎他:“又不是真——”
话没说完,被穆林洁一眼瞪过去就咽了回去,现场留下一片尴尬的沉默。
杨瞳心想,刚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被打脸了吧。
秦昱言也没出声,半天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比平时要深一些,悠长一些。这像是个开关,穆林洁被激活了,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昱言……那个,王义君也是瞎说的,你别——”
“哪儿瞎说了,我跟陈越结婚是假的,这本来就是事实。”
话是这么说,偏偏她一脸淡然近乎冷漠,半点解围铺台阶的意思都没有。其实也可以理解,杨瞳觉得现在的穆林洁给秦昱言的只有失望,一次又一次,极累下来,就让人生绝望了。
杨瞳多心地多往下想了想,后知后觉地猜测着,秦昱言生气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的秘密被说了出去,而是一个场景,某种亲密度的体现。
比如秦昱言和穆林洁是面对面吃饭时谈起这件事,转头穆林洁可能是在枕边同别人说起来。亲疏远近分明,杨瞳能理解秦昱言现在的心情。
在暗自吃味兼爽快的同时,心疼秦昱言。
这个认知让杨瞳自己有点意外,那种行走黑暗中却发现自己本身也有光的惊讶和欣喜,并非一味消极晦暗。
杨瞳发现自己开始突破“独”这个字,真正成为能够一起生活的伴侣。
并为此心潮澎湃。
杨瞳端着蛋糕走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她的落座让气氛重新沉闷起来,各想各的事情,不再说话。
杨瞳把蛋糕递过去,同时给秦昱言一根鸡翅。望过去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正在思考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根本平静不下来的心情,秦昱言回了个淡笑。
很淡很淡,反倒是她给了自己一个安抚。
于是杨瞳在这种粉色桃心光芒万丈的背景下,被一箭穿心,傻乎乎地“呵呵”了两声。
秦昱言:“……”
杨瞳察觉不太对,试图挽救一下,窘迫地说:“你还吃什么?我去取。”
秦昱言表示管好自己的肚皮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席间就变成她们两个在交流,颇有点“秀恩爱”的成分。
陈越表示不太爽,转转眼珠子开始打别的主意。
秦昱言斜眼看他,顺势问了出来:“说到这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把婚离了。”
陈越点点头:“没问题啊!明天就行!”
诶!?这么简单?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秦昱言也觉得奇怪,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那明天上午吧,你起得来么?”
陈越:“你叫我。”
秦昱言点点头:“好,你晚上回去就把东西准备好,我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
陈越终于露出真实目的:“打电话?你跟我回去住啊!”
秦昱言看杨瞳一眼,一脸“果然没那么简单”的表情:“回去住干嘛?还享受一下最后一个婚内夜晚?”
陈越做出浮夸的害羞举动:“别说得好像我们要做点什么似的嘛~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羞羞呢~”
杨瞳:“……”
秦昱言:“……”
秦昱言明着问:“你到底想干嘛?”
陈越腆着脸一副狗腿子样跟秦昱言打商量:“婚离了就离了呗,你还住我家行不?”
杨瞳脑子一热立马问出来:“为什么?”
太激动了,音调都有点失常。
穆林洁抬头看她一眼,看得杨瞳尴尬死了。秦昱言也转头看她一眼,顺着她的问题重复道:“对啊,为什么?”
陈越贼兮兮地开始诉苦:“我这回要在家里呆一段时间。给我爸妈知道离婚分居什么的,我还能消停么?咱俩先把证给取了,还住一块儿。等我回去了,随便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然后让他们追着我问要答案,随便你在国外怎么潇洒?”
被戳穿了,陈越摸摸鼻子:“你看是这个理啊,当年你要买房,我二话不说就跟你把证领了,够不够仗义?”
秦昱言不搭理他。
陈越转头去问其他人:“你们说!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够么?”
秦昱言叹口气,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本能似的,自然地攀上杨瞳的手,无意识地捏了两下:“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不然也不会现在说离婚。”
陈越可怜兮兮地问:“真不行?”
秦昱言坚定:“不行。”
陈越立马转头对着杨瞳:“你帮我说说话啊!”
杨瞳:“……”
这时候开始套近乎,那刚刚你都干什么呢?
杨瞳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跟你熟不到说好话的地步呀。”
陈越:“……”
从这里开始,这顿饭吃得才算舒心。
秦昱言把杨瞳送回去,靠在桌子上扮可怜:“收留一晚呗,不然我就要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了。”
杨瞳白她:“也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谁在睡大街?”
秦昱言笑着去抱她:“没有。陈越刚回来,一起去见见父母走个过场,这耽误了几天。生气了?”
杨瞳往后撤身子,以保持出一个可视距离。盯着秦昱言看了半天,她突然松口气说:“生什么气?你都已经这么可怜了。”
秦昱言往前贴:“突然这么关心我,受宠若惊啊!”
杨瞳:“为了让你觉得习惯,从现在开始,我包养你了。”
秦昱言“噗嗤”笑出来,在杨瞳的怒视下迅速恢复正经:“怎么个包养法?”
杨瞳挥手指点江山:“这房子,随便住。”
秦昱言:“……”
杨瞳倒下:“就一张床,睡不出花来。还是洗洗睡吧。”
熄了灯,余一个手机屏亮着。
秦昱言一巴掌把杨瞳的手机给扣下去,打算谈个心:“你不问我后来穆林洁跟我说什么?”
“你说吃完饭的时候?”杨瞳试图把手机拿回来,未果,只好按下锁屏键,跟她说话,“我想想啊,差不多就是‘我不是故意把你跟陈越的事情告诉王义君的’,‘其实是我说漏了嘴,不小心的’之类吧。”
秦昱言没说话,杨瞳追问:“对不对。”
“对。”秦昱言有点不甘心,“那你就不担心还有点其他的什么?”
杨瞳想鄙视她,但是太黑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放弃了:“你说的啊,我跟她的事情我自己把握,同理,你跟她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秦昱言:“……无法反驳。”
杨瞳翻个身,一边琢磨一边开口:“我突然觉得,像我这种一点过去都没有的人才不正常,有个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应该被理解。”
秦昱言打断她:“我没,我就穆林洁这一个准前任,还没到手。”
“拉倒吧你,是谁说之前还交往过一个男人?”
秦昱言彻底败了:“那是个路人好不好!就一个多月拆,后来连网上都没再聊过。”
杨瞳不搭腔。
秦昱言自己开始讲:“那时候穆林洁结婚啊,我心灰意冷的,想着找个男人来试试,说不定我其实是个双呢。也是想着我要是找个男人,穆林洁结婚能心安理得一些。反正就是各种原因加在一起,就试了试。”
“然后?”
“没成功。一个月保持每天见面,一起吃晚饭,每周看一次电影逛一次街。但是就是没感觉,特别烦。”
“然后?”
“没有了。吹了。”
杨瞳又翻回来,对着秦昱言:“你猜我信不信?”
秦昱言叫苦:“你不是吧?”
杨瞳往旁边蹭了蹭,贴着秦昱言:“信了信了。我已经信你了,所以你不能骗我。”
第二天秦昱言去上班,杨瞳去画室呆了一天,蹲在前台出神。第三天孟语终于再次踏上逃学的路程,奔到画室来闹翟清。杨瞳躲清静,就出了画室。
在路边想了想,杨瞳坐公交去秦昱言家了。
应该是陈越的家。
其实直接上门挺不礼貌的,但是杨瞳没有陈越的联系方式,去秦昱言手机里偷更……不光明。虽然不是要做坏事,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尤为珍贵,杨瞳小心呵护还来不及,根本不舍得出现一丝裂缝。
原本也是抱着碰个运气的打算,没想到陈越还真地如杨瞳所料,在家,并且还没起床。
杨瞳在门外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久陈越才睡眼惺忪地拉开门,眯着眼瞅了瞅。
杨瞳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陈越看看天色:“是中午。”
杨瞳笑道:“对你来说,是早上好。”
陈越抓抓鸡窝似的头发,转身往回走:“进来说吧。”
杨瞳在背后看着他一头乱毛,突然觉得秦昱言和他还真有夫妻相……
陈越去冰箱里找了半天,拿着热水杯晃了晃,最后给杨瞳接了杯自来水放在她面前。
杨瞳:“……”
陈越打个哈欠:“做做样子,你可别喝啊!”
杨瞳:“……”
陈越擦擦瞌睡泪,看着杨瞳:“猜你就要来,不过有点早——再晚个几个小时我就能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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