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自己也琢磨过两个人相处的小细节,努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能跟秦昱言站在平等的地位之上。她平时看秦昱言总觉得这个人很淡定,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她挂心,时时刻刻都要费心费力地去思索。
但事实上,她竟然真的有好好想过两个人的未来。
怎么说呢,虽说是情理之中,但却在意料之外。秦昱言是要采取行动攻略自己父母的,结果在这之前先让自己……惊讶了一下。
杨瞳迟疑着问她:“你什么时候找的?”
秦昱言在一旁看她换衣服:“不用穿那么正式,只是去见见院长,吃个饭。换这条短裙吧,鞋子也不用那么板正。”
杨瞳正在照镜子,干脆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秦昱言:“我问你呢,什么时候找的?怎么都没听你说一句。”
秦昱言笑笑:“之前没确定啊,跟你说那么多干嘛。万一说了‘我要给你找工作’,完了居然没办成,那我多没脸呀!”
杨瞳沉默了一会儿:“哪儿啊,本来就该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样倒显得我很无能似的。”
秦昱言撇她:“难道不是?”
杨瞳:“……”
秦昱言乐起来,对着床上的衣服挑挑拣拣:“你现在应该想,你是我的人,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是小学生管父母要零花钱的那种心态。”
杨瞳:“……谁小学生!怎么就是你的人了,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的人?”
秦昱言一脸理所当然:“这样我就更应该了啊,我是你的人,我还不给你办事,能行么?”
杨瞳无语:“都什么歪理啊你!”
秦昱言借着帮她整理衬衣领子的名义,好好吃了顿豆腐:“还说人要试着接受别人的善意,更何况我不是别人,我们以后是一体的,你能明白么?”
杨瞳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秦昱言宽慰她:“大学刚毕业的学生,茫然找不到方向是很正常的,你不要觉得自己很没用。比起同龄人,你已经很不错了。”
杨瞳深呼吸换个心情,推开她:“啰嗦。知道了知道了,去哪儿吃饭,都有谁?”
秦昱言在z市医疗行业不算混得开,她平时接触的也都是类似于明生医院这种民非组织,私人经营,多是步履维艰,个人发展前景和明生差不多。原想着跟院长说说情,看他有没有什么路子,正好碰上陈越回来,秦昱言就直接跟陈越说了这件事。
陈越在国外多年,z市什么形势也说不准,只听说半年内z市落马的领导块凑够一个巴掌了,人人自危,能不管闲事就不去招惹这种麻烦。他也是转了几个弯弯跟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搭上话,约了一起吃顿饭。
杨瞳听秦昱言说完,感慨了起来:“我觉得我挺可笑的,从妇幼出来,绕了一大圈,还挤破了头皮想进人民医院。”
秦昱言开车,也没看她:“路是走弯了,但是你现在跟之前的想法啊心理状态什么的,一样?”
杨瞳老实地摇摇头,随即想起来她正在开车,就补了一句:“当然不一样。挺多方面的吧,大概是没那么激进了。”
秦昱言笑笑:“这不是坏事儿。经常有人一说起来被社会磨平棱角之类的话好像苦大仇深特别低落似的,我倒是觉得这挺好的。保持着那些尖锐的矛盾有什么好?刺别人一些,然后被别人疏远,这有什么好处?人所有的活动都是为了能够在这个社会上立足,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只要能达到这一点,所做地努力和牺牲都是积极地。”
“一个平衡吧,自己对自己的平衡。”
秦昱言赞同:“所以不管怎么样生活,自己高兴就行。你别觉得这小半年折腾,折腾有折腾的好处。”
杨瞳顿了顿,接上一句:“最起码遇上你了。”
这已经是天赐恩福啦!
这边带上陈越是三个人,对方一老一少两个,席间杨瞳只要保持端庄、微笑就可以了。甚至连秦昱言逗插不上几句话,全程都是陈越和人家胡乱瞎侃。讲国外的逸闻趣事是他的专长,z市本地的八卦消息他知道到一点,谁家公子赌博把政府办公的老爹给坑了,谁进去呆够了年数又出来了,诸如此类消息层出不穷,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散场之后天已经全黑了,陈越喝了酒,秦昱言和杨瞳送他回家,他就在后座上打瞌睡。
安安静静的,连广播也没开,因此陈越开口说话的声音就显得突兀,在脑后炸开。
“其实吧,我以前想过,要是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
杨瞳心底“咯噔”一声,秦昱言微微侧头问道:“什么?说胡话呢?”
后座上窸窸窣窣的一阵响,陈越调整了下坐姿,促狭地笑了一声:“是啊,胡话。我就觉得吧,有媳妇,还不管我,这样挺好。比王义君强,人没出息就算了,还找了个那种女人。”
那种女人……说的自然是穆林洁。秦昱言和杨瞳都没有接话的余地,赞同或者反对都不应该。
陈越自己停顿了下,近乎释怀或者是洒脱地继续说:“行吧,你这个小女朋友,你爱人,她的工作交给我,我肯定给你办妥妥的。”
秦昱言开口的声音有些没底气:“能办就办,办不成那也没办法,你别为难。”
陈越似乎在后边摆了摆手:“必须办成。”
这一句里似乎藏了些暗涌,车厢里一阵沉默。
秦昱言谨慎地回了一句:“那先谢谢你了。”
陈越:“别!这么多年夫妻了,说谢多见外啊。”
杨瞳:“……”这个外必须见啊!
陈越笑呵呵地说:“当做是,我这个情感,那个……嗯,啥终结吧——我可不是喜欢你昂!是挺喜欢你的,不是那种想跟你嘿咻嘿咻的喜欢,就是喜欢你这个人,觉得挺靠谱挺好的。”
杨瞳:“……”
秦昱言立马转头跟杨瞳解释:“他喝多了,你别搭理他。”
杨瞳无语:“我知道。”
陈越沉默了一会儿,又来劲儿了,扒着靠背问秦昱言:“我就问问,没什么企图。你说像我这么优质的男人,你说找工作,我二话不说立马给你办,还能办得好。我也有钱,长得也这么帅,虽说爱玩儿点,但是从来不乱来。你就没一会儿对我动过心思?”
秦昱言笑起来:“你要是女人,让我给你压我都愿意了。”
陈越明白了,点点头:“可惜我不是女人。”
“嗯。”秦昱言想了想,“是这样的,不是因为男人不够好,所以才会去喜欢同性。你很好,正经想过日子的,多了是有姑娘想倒贴你。好男人也还很多,但是我就是喜欢女人啊,是因为女人更优秀,身上有更美好的特质。”
陈越:“……你弯得真彻底。”
秦昱言:“谢谢夸奖。”
杨瞳突然想到自己的心境,是因为看到婚姻给一个女性带来的束缚和牵绊才不想结婚,而后才觉得同性要比那些不靠谱的男人好得多。
这么想就觉得有些羞愧,没有秦昱言弯得坚定。
那以后一定要对她再死心塌地一些,才不枉费她对自己这么细致体贴。
工作的事情也没有说行还是不行,之后的几天秦昱言照旧上班,杨瞳却不怎么往画室跑了。孟语彻底回归以前的生活,闲没事就往外跑,学校根本关不住她。她也来找过杨瞳。杨瞳把大学里的专业课都翻出来,比在学校考前突击还要认真,手机放到远处,认真学习。孟语就趴在杨瞳床上蹭wifi,看看漫画刷刷豆瓣微博,等杨瞳照着app上的菜谱做出来些惨不忍睹的食物,就用“友尽式”的言语来进行评判。
然后被杨瞳给丢出去。
一般她都会再接再厉地滚回来,突发奇想的话就跟杨瞳谈谈心。
“诶你说,我要是跟清大在一起行不行?谈恋爱的那种。”
杨瞳把目光从面前的书本上挪开,放在孟语脸上停留片刻,正经地交代她:“等你什么时候能把称呼改掉了再说吧。”
孟语不解,缠着杨瞳问她什么意思。
杨瞳:“你是喜欢会画画的清大,还是喜欢生活中那个沉闷的翟清?前者是对于偶像得崇拜,后者才是正经的恋爱情结,你得搞清这个。”
孟语这个蠢货听了之后竟然很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思考了好多天。
天越来越冷,陈越的父母搬过来住了一段时间,秦昱言配合着去房子里呆了两天,然后给他们报了个旅行团送去海南。
像是被宠坏了,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杨瞳自己一个人在出租房里的时候就会很想秦昱言,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陪老人看电视,不知道敢不敢打个电话。握着手机犹豫的过程特别难熬,像是胸腔里空了一块儿出来。
已经彻底摆脱所谓的“独”了,成为依赖别人的人。
杨瞳也会回家吃顿饭,言谈间说起新工作的事情,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诚如杨瞳所说,杨妈妈他们真的是被温水给麻痹了,一点一点去了解同性间的爱,去了解秦昱言这个人。然后在一次次矛盾和挣扎中,开始找不准立场。
在杨家人心中,希望杨瞳有个好的归宿,也希望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只有这个两个愿望。
现在秦昱言使其中一个破灭,却给另一个带来希望,该如何去衡量,真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了。
久而久之,这成了一个不可说的话题。因为一旦提起来,全是无解,更让人为难。
第二天杨老爹来小房子里找杨瞳,视线在摊开的书本上巡视而过,没有说什么。
杨老爹一直沉默,到此时依旧不说废话,只是把一张卡放在桌上,留一句:“要上礼的话,咱不用她的。”
那一瞬间,杨瞳明白,不管自己如何离经易道,自己始终都有个坚实的靠山。
杨瞳“嗯”了一声,郑重地把卡装好。
杨老爹总说,找婆家不能找太穷的,去了吃苦。也不能找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婆家会瞧不起自己,还是要受委屈。
杨妈妈还给自己攒着嫁妆钱,说婆家如果没车,就陪嫁一辆,婆家有的话,就折成钱当嫁妆。
杨瞳都懂。
下午杨实就来了,在同样的位置上放了两打人民币,不放心地交代一句:“该给的时候就给,自己长点心眼,别让人骗住。不够的话再给我打电话——需不需要我去见见那个院长?让咱爸去也行。”
杨瞳知道,他怕这钱打水漂。因为这钱一定是从他那么多张信用卡里套出来的,下个月还得想办法补上。
杨瞳还是照旧收了下来,存到杨老爹的卡上,替他保管起来。
杨瞳跑去找秦昱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骄傲:“我可告诉你,我爸妈我哥可是惯着我没法的那种,以后你要是对不起我,有人收拾你!”
明明该是趾高气昂的,说着说着眼泪就自己往下滑啊滑。
秦昱言抱着她拍她的背:“不敢不敢,你以后不家暴我就算好的了!别哭!”
抽泣变成嚎啕,杨瞳咬着秦昱言的肩膀:“都怪你!不然我多听话啊!”
秦昱言顺着她的后背:“对,都是我魅力太大吸引你。我的错。那我以后对你好,对你爸妈好,给你侄子买衣服买玩具,这样补偿行不行?”
杨瞳眼泪蹭了秦昱言一身。
陈越带杨瞳最后一次去见院长吃饭之后,定下来报道的时间。
秦昱言买了烟酒、饮品,跟杨瞳一起去杨家。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停电啦……就没有更新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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