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透过云层悄俏钻了进去,一阵阵海风袭来,带了丝微凉的感觉,古衡钰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紧跟,他将白色外套脱掉轻搭在胳膊上,内里的是简单格调的米色衬衣,一手斜插裤袋,时不时的转脸朝大海中央望去,
走着走着我低头用鞋踢向脚下的沙子,肆意的摆弄,
“你干什么?”
抬头,见他已经停了下来,正微微侧身打量我锎,
“你不是再看嘛,玩沙子!唉,先等等我--”
说着干脆坐倒在沙滩上,伸手脱去鞋袜,将它们整齐的摆在一边,起身拍拍屁股,笑着对他说“可以走了”
这些沙子的颗粒都很小,赤脚踩在沙滩上,滑滑的,细细的,有股痒痒的滋味,像是有人在脚心扰痒一般,感觉整个神经瞬间都放松了,顿时嬉笑出声,
“衡钰,舒服极了,要不你也试试?”我与他面对面站着,抬起满是沙粒的脚郎,
他瞥了眼我的赤脚,“好吧!”
随后走到我刚才坐的地方,弯腰脱了鞋袜,将它们摆放一块儿,刚站起身,我就用手跨住他的胳膊,“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古衡钰侧目,微笑伸手揉揉我散着发的头顶,“好”
“哎呀,头发被风吹的已经够乱了,你干嘛还要揉?”我对他瞪眼,
“揉着揉着就顺了”
“……”这不是理由这是借口。我在心里暗想,看在你吃鱼给我剔骨的份上,暂且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们一同赤脚踩在这片沙滩上,享受着此地的时光,古衡钰的神色一直很安静,一路上几乎我不开口,他都不会主动和我说话,远处的渔民依然还在捕鱼,孩子们在沙滩上嬉闹,眼睛不忘追逐捕鱼的大人,像是在等待他们的收获,好上岸观赏,
大概走了许久,有点累了,我拽拽古衡钰示意,坐下休息会儿,紧接着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便一屁股拍向沙滩,他随我一同坐在身边,眼睛看了一阵那些孩童,“若不是今天多云,傍晚时分应该就可以看到日落了,海边的一直都很美”
“没关系,既然看不到日落,明天你就陪我看看海边的日出-”
古衡钰轻笑出声,“算盘倒是打的精”
“嗯,长这么大还真没瞧过海边的日出呢,我倒是挺羡慕那些同看日出,共赏日落的恋人”
“从今往后就不用羡慕了-”
“什么意思?”我歪头细瞧他的神情,
“我会和你一起把自己羡慕的全部做完-”
“好”笑着咧开了嘴,
人生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有时候会寂寞,会无助,但只要有自己生命里的那个人陪同,纵使再长的路也会嫌短-
我望着眼前人的侧脸,慢慢靠近,嘴巴贴近之后,快速的转开,笑着凝望大海,那里蓦然出现了刚才望着的轮廓,准确说应该不是海里,而是在自己的心里,满脑袋,满眼里全全都是他,我的心瞎了,眼睛也跟着瞎了,此时除了他,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衡钰,你爱吃鱼吗?”
“一般,不过小时候经常会吃鱼”
“是不是小时候就吃好了?”
古衡钰叹了口气,轻弯了嘴角,“确实有点,那时候母亲总爱给我剔掉鱼刺,哄着我吃,说是小孩子多吃些鱼,脑袋会聪明的多--”
我恍然大悟,“哦!难怪你上学的时候那么优秀”
他淡笑不语,
我坐直了身子,“小时候只有你和母亲在这里生活吗?”
他垂下眼睛默默点头,半阙着腿抓起一把沙粒握入手中,微微翻转掌心,看着那些沙粒渐渐从掌心脱落,直至全然流泄下来--
“妍妍--”他轻唤我
“嗯?”我注视他的眼睛,有点儿怪怪的,像初下车那时的神情,迷离,思念,
“有些事情我早该和你说了,”
立刻提起了精神气,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是一个私生子--”
即使早已做好准备,预料到他的身世会不同寻常,可还是被他这句话惊到了,我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贴向了他的身边,
“母亲认识他的时候,他已有婚约在身,他们克制不住年轻时那种懵懂的爱情,悄然的发展成男女朋友,那时候以为的天长地久会是一辈子的相聚,所以当不好的意外降临时,他们选择决然坚守彼此的爱情,
可不料最终的坚守,却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中渐渐失了防固,终于他的未婚妻找上了母亲,与古氏联姻的穆氏集团大小姐,面对她的骄傲,自信,母亲并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母亲深深陷入痛苦不堪当中,
她对母亲说,穆氏与古氏的联姻是打小两家就定下来的,谁也无法动摇,若真的因此动摇,所毁去,葬送的是整个古氏产业,眼下古氏本就像昏昏欲睡的狮子,无力,失了本性,若想就此毁去婚约,不仅是她无法见人。穆氏更等于被狠狠掌了耳廓,因此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算是他们在一起了,却将整个家族的企业都给连累了,在古氏人面前永远都会被称之为罪人--
母亲不想让他背负太多,更不想让他成为古氏的罪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去冒这个险,所以至那以后他们彻底断绝了来往,母亲知道自己已身怀有孕,所以偷偷跑到B市的这个小港湾中,就此生活下来,平静的过了七年生活,父亲才查到她的形踪,可这一切照母亲的话说,却都已失了意义,他已经结婚成家,即使找到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说她年轻的爱情虽懵懂,却是美好的,无半点杂质,她一直爱着这份纯粹的美好,也不想打破它,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深藏于心中,独自缅怀祭奠,
她说父亲在和别人步入殿堂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的一切就已成埃落定,没有什么可改变的余地,更不能去改变它--
他不死心,那段日子总会时不时的来到这里,探望母亲,自此也知道了我的存在,悔恨不已,恳求母亲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回去离婚,
母亲不赞成他这种做法,和他长谈一番今时今日的不同往时,即使真的离婚了,她也决不嫁他,母亲说的话很坚定,那天他颓晦走后,母亲整整哭了一夜,
就这样他不再出现,不久沙滩边来了一批建筑师和建筑工人,他们花了两年时间在此地建了一座呈白色的别墅,每当母亲看向那里的时候,神情中存在的向往,怀念,寓于言表,
三年后他再次出现,把手中拿有的一串钥匙递到母亲面前,他说那是年轻时的约定,即使得不到她的原谅,他也会将他们之间的约定办好,年轻时曾应允过,会在海边建一处房子,二人就此住在那里,共看日出,共赏日落,
母亲没有接受,她说,年轻时的一切约定,禁止于二人分离的时刻,也许这一句话说的足够残忍,可细细想来代表的意思却是失了恋人,这些还能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说话,自顾将钥匙放在家里,便走了,一个月,他的妻子打来电话,说他病的很严重,让母亲抽空能不能过来看看,母亲接到电话的同时,手有些抖,她想不到当初的穆氏大小姐,竟然也有如此求人的时刻,她已抛开了当年的自信骄傲,只求另一个女人能去看看自己病重的丈夫,
母亲应允了,那晚她又是一夜无眠,定好去往C市的车票,清晨便顺利坐上了那一班车,
晌午十分,我在家中的电视上看到了发生的车祸事件,是在C市,我清楚的瞧见了那一班车的尾号,顿时无法置信,飞快的跑出港湾,在附近拦下车坐了进去,当我到达目的地,四处已经围满了人群,我冲忙的挤进警界线旁边,车子已经翻了,半截烧毁,早已面目全非,医务人员抬了一个又一个人出来,被蒙上了面,我懂那都是已死亡的人,
直到看见一双没有被白布盖严的鞋子,是母亲的,我僵在那里,不敢上前去掀了那白帘,世界就这么瞬间崩溃,我幻想那一幕若是自己看错了该多好,早晨母亲分明还为自己做了早餐的,怎么可能一下子人就没了,母亲的父母离世的早,十年中我没有别的亲人,仅仅只有她--
母亲最后的执著,换来了今日的下场,我深深记住了这一幕--
一个星期,我将自己关在家里,蹲在黑暗中,不吃不喝哪儿也不去,直到他来找到我,将昏迷的自己送到了医院,我醒来的第一眼,瞧见床前依然病态未消的他,拔了管子伸手挥去一巴掌,很响亮的一个耳廓,他没有躲,眼中蓄满了泪,可那并不能挽回什么--更挽回不了母亲的命--
病愈,他将我接回了家中,第一次看见了那个母亲口中的穆氏大小姐,她对我和蔼的笑着,笑容里存着一丝歉疚,一身雍容的装束,忽然母亲的脸出现在眼前,母亲很漂亮,可因为这十年中的艰辛,失掉了一个女人的青春,她穿着普通,眼角也出现了细纹,每日所想的只是怎样将我无忧无虑的养大--
我不再反抗,开始平静的在他家里生活,他没有别的孩子,源于他妻子的不孕,面对他们的示好,我不回应也不做拒绝,那时候想着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吧-
同他们生活八年,往后就搬出来自己住了,他没有挽留,我知道他一直都了解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年前与你分离,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你来找我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可能是别人故意怂恿导致的,可是却没有勇气留下来将你我之间的误会弄清楚,
我怕自己倒头来的执著会害了你,既然你已经选择放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该尊重你,但是我并不想见到你和秦晓东在一起,所以选择独自飞往美国,
在美国的日子,重新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时光,我很享受,可无法否认的一点是我终究在思念你,深深的思念,你的笑颜常常会出现在脑海里,终于,我按耐不住,动手去查了你的事情,知道当初你提出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宋雨欣找你谈的那些话而促使的,
我无法再把她当成朋友看待,以前她虽然喜欢自己却并没有挑明,我也不想伤害她,可如今就是因为自己的不忍心,竟而让她去伤害了你--我很后悔,于是对她说了一些狠话,希望她能够就此死心,
我在美国等着你来找我,你没有来,证明你可能已经忘了我,毕竟你的身边已经有了秦晓东,所以我坚持留在了那里,虽然过去了五年,我清楚的明白没有一天自己不是想你的,只是小时候受了母亲的影响,若是一个人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了,而另一个人强加的挽留可能会变成无以复加的伤痛---”
我靠在他的肩上,努力的弯着嘴角,泪顺着脸颊无声而落,我心疼他会有这样的一段遭遇,一个外表温润能给我无限温暖的人,曾今的内心竟然是这么孤寂,
抬眼,瞧见海岸的西方,日光至云层里再现,它的光线不高也不再那么刺眼,只徒留了最美最绚丽的颜色,晕染了天边的一角,直至慢慢隐入海中-
我吸了吸鼻子,侧脸看着他,“可是回国,你为什么又改变注意了?”
他笑,眼睛转向海中掀起的浪花“因为后来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容忍你和别的人一起,所以不管再困难,也要搏一搏”
“还好你没有放弃,要不然你我之间的这份情,就真要扼杀进摇篮里了,”
“不对”
“有什么不对?”
古衡钰抬手抹去我脸上的泪,顺带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爱之深,情之切,才对--”
我惊讶,埋怨的瞅着他,“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
“不早说原来你在五年前就已经对我情根深种了!”
他抬起眉眼好笑的将我打量一番,“现在晚了吗?”
重重的点头,“嗯,确实晚了,不过-”
我看着古衡钰,将他深深凝视,“-晚的是时间,不晚的是彼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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