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一明听说省内成立“秦投集团”运作平台的信息,是上任后的第七天。(
妻子的秘密总裁我要离婚)
他是从李明柏的电话中得知的。李明柏在电话中兴匆匆要他帮忙,要他提供全省节能环保的基本数据资料,好为“秦投集团”几个大项目的前期可行性研究做准备。印一明想推掉也不行,只好答应了。
这个信息,本来应该从秦江集团公司内部,由上而下得知的,现在,却成了要从外部小道消息来得知,他觉得这不正常。于是,他向朱其懿总经理作了汇报。
朱其懿说:“这件事,应该归计划财务部下面的技术信息研究室负责,外边的重大经济技术信息,都由他们收集汇编上报,你就跑一趟吧。”
印一明说:“好吧,我去了解一下。”说完,出来下楼,在脑子里琢磨:这样正劲地跑去,那些人会讲什么真东西?还是利用中午时间,侧面打听一下为好。这样定下来,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工作。
印一明的办公室被安排在二十七层。二十七层上面的一层,是公司副总经理们的办公室。再往上一层,是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再往上的几层,是更高级别领导的领地,无法说出来,有谁在那儿办公。听说,大楼二十五层、二十六层,拥有高级会议厅、接待厅、健身娱乐厅和餐厅,还有供领导们小憩的休息室和娱乐厅,有专门电梯相通,与下面的楼层相隔。(
武唐第一风流纨绔)舆论上,谁都可以乘电梯直达顶层,电梯既多又大。然而,谁也没有上去过,大家只是空泛议论,想入非非而已。
印一明坐在办公桌前,透过落地窗往下望,地面广场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就像蚂蚁搬家,十分渺小。他心里有点恐高。他认为,这种高高在上的悬浮式安排,会对自己今后工作带来意想不到的障碍。这里的“装备”是一流的,“待遇”也是一流的。可印一明并不是冲着这些“装备”“待遇”来的,也不是一个惯用奢华的饕餮者。印一明简洁从事,生活淡泊,起居饮食极尽简单,一时还难以适应这里。
前天下午,秦江集团公司落实市政府“千人引进计划”,给了他一套住宅和数额不菲的安置费,如果有妻儿子女还可以随迁过来,享受更多的优惠政策。这个待遇,明显高于其他十九个被聘用者,在社会舆论中很有爆炸力。一般职工并不知道这个政策,看到的却是印一明获得了超出一般人的特殊待遇。他可以每天高高在上,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俯视群雄。这还了得,完全是变相的腐败!这些舆论,印一明只是感觉到了,并不知道实际反应如何。
接近中午,印一明拨了一个电话,问哪儿可以办理饭卡。总务处说在二楼。印一明便出了办公室乘电梯直下到二楼,自己掏钱办了一张饭卡,到职工餐厅吃午饭。
还没有迈进职工餐厅的大门,分配给他的秘书小范就打来电话,道:“印助理,你凭你的红色工作证,就可以在二十五层餐厅吃饭,不用办理饭卡。(
大神,劫个色)”
“我知道了。”印一明在电话中回道:“我只是想到职工餐厅看看,与大家交流交流。”
“你不熟,我下来陪你吧?”范梅梅说。
“不用。吃个饭还陪,像什么话。”
“我在你办公桌上,放了下半年的考核计划。你看后,要签字。”
“好,我知道了。”
印一明走进职工餐厅,排队,买饭,端着托盘找座位。他发现座位几乎坐满了。他转了两圈,还是找不到座位,就干脆端着托盘出了餐厅,坐电梯来到技术信息研究室。
他看见里面一张长桌子,周围坐满了吃饭的人。他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职工吃完走人,连忙抢上去,坐下。地方狭窄,桌面就那么点大,他在放托盘时,将两旁职工的托盘碰了一下,呱啦呱啦直响。
对面,一个满脸清瘦的职工抬眼望了望他,不满地“哼”了一声,用自己的托盘“砰地”正面擂了上来。
印一明托盘中的紫菜肉元汤,被撞洒了一半,汤汁四溅,米饭也震出不少。他的托盘内,一派狼藉。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句话:“冰山撞上泰坦尼克号,等着沉没吧。(
安居山林当猎户)”有人打趣问道:“怎么撞上的?”有人答道:“没看见。”有人插言道:“哈哈,能够看到冰山一角,也算不错了。”
大家哄笑。
印一明埋下头吃饭,既不动声色,也没出声音。
很快,桌上的人都吃完了,却没有人离席。大家谈“超导”,谈“特易购”,议论“楼市调控”,调侃“牵引式营销”,争论dna增强子,评价厚度10。7mm的果壳智能手表。看来,大家非常喜欢这种敞开式无拘无束的“指桑骂槐”。
那个满脸清瘦的职工,被大家叫做数据周,看样子是it行业的计算机行家。他对大家说,未来十年,是互联网、智能硬件、乐穿戴和汽车等相关设备的有机结合时代;现在,“微信”变成了“腾讯”、“360”之流的诺亚方舟;时代在进步,我们再不能寄希望于竞争对手的愚蠢和失误,更不能寄希望于先进企业的引领和示范,应该充分发挥每一个人才的作用和智慧,创新出更加先进且科学的竞争武器。他论及人才时,谈到了斯诺登,显然有些借此击彼。他说:
“斯诺登就没有学位,依然能够进入那么神秘的地方工作。为什么,因为他有专长,有电脑方面的才能,这就足够他在地球上生活得有滋有味了。现在,讲什么通才,什么全才,狗屁,全都无用。他斯诺登,又为什么能够成为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呢?不是天然制造,也不是个人天分,是环境影响使然。(
我们是兄弟)他呀,从小住在距离米德堡不远的地方,可以说,深受情报环境影响。后来,他潜移默化,就成为博斯公司的雇员了。”
他对印一明乜斜了一眼,显得不怀好意。
大家听进肚里,看在眼里,不时会心地一笑。
“嗬,”数据周轻咳了一声,故作神秘地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斯诺登在开机解密码时,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吗?告诉你们吧,他用一块红绒布把自己的头和电脑一道罩住,在罩子里解密码。你们说,他能看得清楚吗?我说他看不清楚。而他说,看得清楚,这是为了防止泄密。鬼知道这茬儿,是真是假,你们能看清楚吗?——不过,我对他的高度警觉性倒是非常佩服。今天,圈内的事情真多啊:从星象上看月亮,天王星激活了t三角;让金钱及各类情感产生突变,情爱占有掌控的欲望;二十号火星要恢复顺行,白羊天褐可以散花了……——请注意,我们也要有这种高度警觉性,不能向外人,丝毫泄露公司的商业秘密。”
最后,他说的这话,分明指向印一明,连空气都感觉得出来。
印一明风卷残云般吃完饭,抬眼正好与数据周的眼光碰上,火光迸发,两人都不相让。数据周的眼光,恶毒凶狠,像尖锐的匕首,直接刺杀过来。印一明的眼光,坚毅硬实,像盾牌,任凭刀枪而不入。
在短短几秒钟对峙中,印一明敏锐地判断出,对方并非执意坚决。(
斗破苍穹之穿越轮回)于是,他借数据周的话茬,插言反击道:
“那个斯诺登呀,用自己的眼光来看待和指责美国的互联网监控,也许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每时每刻,都想窥视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想知道更多地新闻逸事,难道不是吗?他这样刮地搜索,指责别人,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也会玩命地搜索自己,也会拼命地指责自己?除非,他不想从事it行业,不想从事自己的计算机事业,否则,他永远存在窥探世界的好奇心,此一时彼一时,将心比心。”
他的这个插言也有针对性,由于太突然,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相当沉默。利用这点,他接着说:“斯诺登,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时代在进步,谁也阻拦不住。什么事情都会表现出多面性,就像我的这张手,”说着,印一明伸开左手掌,给大家看:
“你数据周,看到我的手掌是长方形的,对不对?但是,右边的人,如果看我的手掌,是长方形的吗?不是,那是一条竖线!那么,老天爷在空中看我的手掌是一条竖线吗?否,可能是一个点!任何事物就像这张手一样,都有多面性的表现,但本质却是不变的!我们看问题,要看这张手的本质,而不是某一方面。”
“我们遇到了哲学家。”有人挖苦:“我们看天,看地,看手掌干什么。我们真正要看的是money。”
“说这些有啥用?”有人引经据典:“轩辕氏著内经,现代人都用尽了,还是说点新玩意儿,让我们认识一下。请问,你认识中国硅谷第一人陈春先,中国电脑买卖第一人陈庆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莫言,泰山会会长柳传志吗?”
“你哪来的?”有人干脆质问:“你胡乱往我们这些人堆里钻,想猴子称大王不成?如果你是孙大圣,七十二变还好说,就怕是猴子只图屁股耸,没看见老虎狮子大象都还在啦。”
“你说我看错哪?”数据周把眼睛横扫过来:“我看错了什么?我明明看见你撞了人家的盘子,强行在这儿找座儿,侵犯了人家的权利,这就是本质。”
“我是无意的。”印一明道。
“你是有意的。”他说。
“我说我是无意的。”
“我说你是有意的。”
“我再说一遍,我是无意的。”
印一明站了起来,用眼睛逼视数据周,口气强硬:“我碰了他们两位的盘子,他们两位都没有责怪什么,都认为可以原谅,你胀什么气?这件事,明明是我跟他们两位的事情,没挨着你,也没碰着你,你耍什么横?”
“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了,雷锋不行?”数据周毫不弱气。
“雷锋能行。”印一明说。他看出来了,这个数据周是把小节肆意扩大,在有意为难自己。今天,在这里,如果被他压倒,丢了身份,那今后自己就无法开展工作了呢。
于是,他决定要把这个气场翻过来:“告诉你,我是无意的,你是有意的,这是谁对谁错的关键点。你是故意用盘子撞过来的,大家都看见了。你作恶在先,本质就在这。”
“什么有意无意,我只知道,我不认识你。”数据周绕开话锋,另辟新迹:“既然我们都不认识你,你来我们这儿干嘛?我们不清楚你是谁,只好找你的碴,得让你不舒服,得让你受点委屈,这叫欺生,知道吗?”
“什么人啦。”印一明愤怒。
“就是这么个人了,你怎么着?”数据周鼓眼。
印一明想,这个人,如果背后没人撑腰把点子,单靠他自己那点本事,是决不会这么欺人太甚的。于是,印一明放慢语调说道:
“今天,我是第一次进这儿,没必要与你纠缠这些。你们欺生就欺生吧。反正,以后,我每天都来这儿吃饭,和你数据周一样。你数据周坐在哪儿,我就坐在哪儿;你数据周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数据周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欺生我们一块儿欺,今儿就欺到底了,怎么样?这世道,干什么都可以少,可志气不能少。你岁数大,我岁数小;你资格老,我资格浅;你见识多,我见识少。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屋檐总相见。你总不能每天气鼓鼓地觑我,每天都委屈我,每天都欺我生吧?你也上有老,下有小,能每天都欺生,我不相信。”
“你确实比我小。”数据周吃软不吃硬。
“你至少比我大一个年代。”印一明提高了声腔:“俗话说得好:老欺小,长不好;老欺小,不得了。何况我俩之间还有代沟呢。说句老实话,我一向尊重老者,看见老者,我会避让三舍。青春留不住,白发自然生。我记得有人讲述老年时期,内分泌腺减少了其活动,如果我们依照宽恕、玩世、温和的态度来对待,那么老年时期是我们的和平、隐空、闲逸和满足的时期;这人还讲到,我们应当能够意识到这种人生的韵律之美,象欣赏大交响曲那样,欣赏它的主题,欣赏它的急缓旋律,以及最后之和音。以后,我就不相信,我们的老者——数据周,每天都在这儿撞我的盘子,不让我好好吃饭,还什么冰山撞泰坦尼克号——完全是颠倒,你就等着沉没吧。”
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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