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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河边的女人之甲午精华版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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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柳兰情赠鸳鸯枕苦双云绝觅黄泉路

    午饭后,树根去二民家还了拉车刚回来,柳兰便来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田婆忙把堂屋里腾了空让他们把菜橱抬了进去。柳兰帮树根把菜橱抬回屋放好,喝了口水,笑说:“我想树根一路拉回来,吃了饭歇一下再搬的。”田婆笑说:“一个大小伙子,累点有什么。你吃了饭还没歇呢,到里屋坐一会歇着吧。”树根说:“嫂子今儿来回也走了二十多里路。”

    柳兰随田婆进了里屋,竟见树根的大床上有两个新里新表的被子,便笑问:“大妈,你家来什么人了?”田婆笑说:“还能有谁,是树根大姐二姐,晌午来各人送了一床被子,说十六那天看看双云的意思,要是有什么话就等到年后再过来,又都留了二十块钱,说家里孩子走不开人,不等吃饭就回了。”柳兰笑说:“怎么也该等到树根回来,说说话吃了饭再走,我家柱子那么放不开,也能离开半天的。”田婆又说:“二丫说家里孩子拉肚子病着,大丫说他们还是一块回去的好,就一起走了。”树根听了,只说:“早知道大姐二姐今儿来,就等下集再买菜橱了。”

    柳兰点头说是,把被子展在床上,一上一下合成一床,又笑说:“大姐二姐做的被子真厚呀,比我来陪过来的还厚。”田婆笑说:“她们知道树根订了亲以后专门合计一起到镇上打的,说树根成家不比别事,现用的这两个都快二十年了,都要成铁板了,树根晚上睡还要加盖个大衣。新的一床用了,这旧的就挪到西屋去用,就不用铺那么厚的茅草了。”柳兰坐在被子上,伸手往床中心按了按,又笑说:“这多厚实呀,树根要是盖上这样的被子搂着媳妇睡觉,多舒服呀。”田婆笑应:“新成个家有床新被子睡觉自然是好的。”柳兰又看了看床头,说:“吆,大姐二姐可能是大意了,这被子送来了,光有配来的单子,没有枕头呀。”田婆忙应:“是呀,床上的东西我也没想过,下集再让树根去买吧,大概两个枕头用不了多少钱的。”柳兰笑说:“大妈,你还没老,怎么就糊涂了,那枕头都是跟床上用的东西配套卖的,单去买枕头人家不卖呀。”田婆将信将疑,说:“那么回事呀,树根这床上的枕头还得让大丫二丫她们去做?”柳兰又确认说:“你没赶过集,不知道的,你要单买一套枕头,人家配一起的被子毯子什么的,都不好卖了。树根要用,不用做了,我家我结婚陪送过来的还有一套玫红色的,拿过来用就是了,刚好能配的。”田婆得了便宜,心下十分如意,可还是说:“那可怎么好?”柳兰又笑说:“那怎么不好,我那枕头里外都是我大哥在县里挑着买的,比在家做的都好。”田婆忙又笑说:“那可省了我家不少的事了。”树根看她们两个母女一般说笑,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有。

    柳兰坐在床上跟田婆又聊了许多日后的安排,约半个时辰,想自己上午没在家,下午不好再离开太久,便起身回了。田婆千恩万谢的把柳兰送了,回屋忙把被子卷了起来。接着把新买的家具擦了一遍。有几个邻近的婆子媳妇来看家具的,树根不过倒点开水照应一下而已。待来看的人去后,一宿无事。

    晚饭过后,田婆刚理了家务,柳兰便拿了枕头过来。进了里屋看了,那枕头不管颜色材质,比家里做的买的都好几倍,陪过来几年上面绣的鸳鸯都依然如新的一般。田婆又极谢柳兰倾力相助。柳兰自当平常,树根的事既接了下来,便要理个头头是道。那树根看柳兰帮钱帮物如自家亲眷一般,心内万般感激,因他人笨嘴拙,不知说什么才好。家里家具床上备置妥当以后,田婆只等早一天到腊月十六这天。

    十一月十五,世明和村里爷们比别村的劳力晚了几天,可还是赶在天气骤然转冷之前齐刷刷的回到村子。世明到家后柳兰已经来过,且为甜水沟筹备好了大体,双云在家安心待嫁,也就放了心;听玉勤说已经答应那边准备了,又让荣嫂回话礼就能送了。次日,到田里看一回庄稼便再没别事。玉勤在这日子没多少事,心底却是最难安的,每天只盼不到腊月十六这天。双红这些天除了给双云伺候吃喝并应些家务,周末给春福到镇上送些吃的和洗换的衣服,看双云的身子一天接一天没多大变化,心里虽不安,面色却一直平静。

    十一月十九,荣嫂去朱家村给了话后,随即就要趁时间把礼送来,说是年前风雪日子越来越多了,年后的日子太短了。玉勤原想等双云的事办了之后再应双红的,可既是世明的意思,也只好依了。双红这时自然是一心一意按照世明的心意办。

    十一月二十一,玉勤一早把家里各样东西打理整齐。中午,荣嫂便带了朱家的人来了,按这一带的俗,送的是二十斤肋排肉,两箱白酒,一对鲜色公母鸡,两套双红的春秋装和隆冬棉衣棉鞋,现钱二百。世明验了礼,接着就是与来的人聊两家的事。来的人已从荣嫂嘴里得知了双云定亲在甜水沟的事,向世明道了一回喜。玉勤请来柳枝做菜,与双红在厨房帮着;又请了何二与大倔做陪。饭毕,送走来的人后,玉勤见人都如意,算是松了口气,好歹算是圆满应了一桩事。双云只是在屋里躺了几个钟头,因家人都在应着客人,除了双红饭时送点吃的进来,其余忙里忙外的照应,也少有空进来,只觉得比平时无聊百倍。

    午后,玉勤收拾了厨房,将带来的鸡放在了鸡架下面,又把余下的肉切了,送到荣嫂,李婶,醋嫂,柳枝和田妹家各二斤并白酒一瓶。接着把东西都放好,可作年关用。

    接收双红聘礼的事忙过之后,玉勤已把双云双红的被子做齐,每人分厚薄各三床,里屋柜子箱子都塞满了。接下来真的再没别的大事,一天天过去,日子越来越近,两家人都知各自情况,并没像别家那样有很多的往来。柳枝自玉勤与柳兰见了面之后也没问过;李婶,田妹等更是不用提。天气越来越来越冷,双云的身子却越来越弱了,多日头脑发昏,眼神无力,又时常犯恶心,夜里也少睡得安稳。

    双红离双云最近,知的最多,对她的病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安慰她宽心等着,只要挺过去就好。她每天对双云的照顾也更加仔细,天天在屋里陪着,少有走出半步,生怕自己离开一会,就有意外的事。近来的洗刷等事渐渐多转到玉勤一个人身上了。双云见玉勤双红里里外外为她一个操心,世明在家里也如困在笼子里一般,那心更如刀割,身子更一天不如一天。她白天吃的更少,为怕双红揪心,只喝些汤撑着,且时常呕吐,夜里又多了噩梦,如此又使白天更倦。双红心里虽急,可别无他法,只有在饭时劝双云多吃些。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腊月,离双云大喜的日子也不到十天了。天虽然更冷了,竟然都是晴的。玉勤这日子里外照应,白天与人说笑,像是很舒心的样子,可到晚上又极度不安,这几天见双云面色惨白,惟恐出了事。

    世明知道家事平静,却也心里没底,村里人趁天好已经筹备年货了,可双云的事没办,春福还没放假,便没一点办年货的意思。双红这几天除了精心照顾双云,难顾及其他了。

    转眼又过了两个集,腊月十二是历年很忙的一个集,一大早竟伴着呼呼的北风飘起雪来。早饭刚过,世明便穿了鞋打了伞赶集去了。玉勤也知道今儿是个好集,叫世明“千万叫春福吃好睡好,别冻着,要把穿不着的衣服和鞋提前带回来”,又叫买些年关必备的东西。

    世明去后,那风更急雪也更大了。玉勤看了天,乌压压的,风吹在脸上格外的冷。她不曾想今年第一场大雪来的那么迟,偏又赶在这个时候,离双云过门的日子连头带尾也只有四天了。她看双云在这样的雪天难平稳到甜水沟了,两家人自柳兰上次来过之后竟再也没相互传过信,虽然都知道各自都备妥了,可遇上这天气,却不知道树根那边怎么准备十六那天的了,无心再料理家事,把双红的聘礼钱拿了装在兜里,到厨房对双红说:“你把家里的事忙完就别到别处去了,我到甜水沟看看。”双红很是不解,问道:“妈,今儿都十二了,柳兰嫂子早该安排那边准备好了。”玉勤又说:“这天变得那么快,到十六那天还不知道要下多厚的雪呢。眼看这雪难有停的样子,要是下到一尺多厚,那边到底该怎么准备,那天又能来几个人都没说定呢。双云这天难稳当过去的。”双红听了,自悔自己知事不多,忙说:“妈,你去吧,家里的事有我呢。家里两个伞春福和我爸都用了,你怎么办?”玉勤笑说:“何香家的伞多呢,我借一个打了就好了,你只要安心在家看着,没别的大事,不要随便出去。我去找柳兰把事说清,就回来了。”双红应了一句“我都知道”。玉勤忙出了屋。

    玉勤关上院门,见田妹正给猪圈盖上塑料布,快步进了她家的院子。田妹见玉勤刚吃了饭就急匆匆的过来,住了手问:“嫂子,你这慌张的要做什么去?”玉勤笑说:“这会还能干嘛去,为双云的事,离十六没几天了,突然变这样的天气,柳兰上回来都一个多月了,我怕甜水沟那边安排的不妥当。”田妹一听,觉得极是,忙说:“是的哩,孬天不能照着好天那么来安排,叫那边怎么也得雇一顶轿子,平常的日子再紧也不能扣这几十块钱。不求比外人好,总也要看着过得去。”玉勤笑说:“本来就没太多的事,我就到甜水沟找柳兰提一下,叫那边备着点就回来了。”田妹又说:“去一趟最好,你是要伞用的吧?”玉勤笑说:“是呀,我家的两个春福用一个,他爸赶集用一个。”田妹笑说:“你就找对了,我家一人一个都用不完。他爷俩在外跑,逢上个雨天就买,回来就放家里了。这次怕是还要带回来两个。”她说完,忙停了手,转身回屋了。

    玉勤跟田妹进了堂屋。何香在厨房洗刷,听她们说“为双云的事”,忙擦了手也进了堂屋,问:“二妈,这会可有什么事?”玉勤笑说:“去甜水沟一趟,安排一下双云的事。”何香笑说:“叫那边雇一顶上好的轿子,这雪天,可要稳当。”玉勤又笑说:“傻丫头,轿子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人有多有少。”正说着,田妹从里间拿出两把伞来,一把黑的,一把蓝的,问:“二嫂,用哪个?这蓝的还自动的。”玉勤笑说:“随便哪个,就黑的吧。自动的我也用不好,留着你赶集,今儿都十二了。”田妹笑说:“他们爷俩还没回来,遇上这天,让人揪心。我待会问问我大嫂他们什么日子能回来。要是到了镇上,要去接,赶集办年货的事还得往后放。”玉勤接了伞,说:“是呢,家人在外面怎么也不放心。山军今年才十六吧,太小了些。听说车都停在镇上,他们在外,早知道有这天气,也该回来了。”田妹说:“不急的,哪次回来都是先让山林带个信。我这就去问问,回来没个准日子。”玉勤又说:“那就好,我这就去了。”田妹送玉勤出了院子,仍接着给猪圈挡风。何香洗刷了,想到双云房里问问详情,却又怕田妹训斥,只好作了罢。

    玉勤去后,双红洗刷了碗筷,接着和食喂了猪,又给牛饮了料水,这才擦了手歇了气。她看雪下得正紧,把堂屋里间的窗户封严了,关上了门;接着便进屋看看双云。这一看不当紧,只见双云把正把刚吃的干稀吐了个干净。双红两步到了床前说:“姐,你这是怎么了?”问了,她再看窗户,原来封的严实的窗户却被扒开了一个口子。双云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身子说:“双红,我没什么,家里的事忙完了吗?你歇一会吧。”双红忙把窗户封严,说:“姐,你不能再受凉了”,说了,又把手放到双云的额头上,直觉得如热鸡蛋一般滚烫又忙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肚子能受得住吗?”双云嘴唇动了一下,才说:“没——没事。”她近来是身子本来就虚,夜里又起了风雪,几次被噩梦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双红虽即时关了窗,可她还是没有支撑住,这时更是腹中翻作,头晕目眩,面无血色,尤如大灾将至。

    双红扶双云躺稳,回厨房端了一锨草木灰垫上,又立刻倒了半杯开水,说:“姐,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这就给你抓药回来。”双云忙说:“双红,不用了,我一会就好,烧一点不要紧。”双红此时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进,打开板箱把那七彩围脖找了出来,忙箍在脖子上,说:“你头都滚烫了,还能等吗。我赶紧抓了药回来给你服上。这雪还没积厚,路好走,用不多大会就能回来。你好好在屋里躺着,窗户一点缝也别透了。”双云没再应,把被子裹得很严,头昏沉沉的。双红忙出了屋,把门关上。这时风更大了,走得很快,怕打伞挡风挡眼走得慢,连伞也没到何香家借。

    双红离村不一会,双云便觉得阵阵腹痛。早晨有一会觉得腰酸,起卧不太方便,可那时只当是受凉所致,且还能忍受,也就没太在意。到了这时酸劲过了一连三五次腹痛,竟难支住,片刻没过,额上几乎有汗了。她咬牙忍了片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仍是很痛,且一次比一次剧烈。这时再摸隆起的肚子,忽而想起了什么,如大梦初醒,孩子在这时要临产了。“不会的,不是这个时候”,双云想着,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一手抚则肚子,一手支着身子,满面是泪,又顿了一下神,想到“要让家人好好在村里活着”。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大步出了门,一口气冲出了院子,朝村东走去。

    这时雪越下越大,随风狂舞着,雪花打在脸上,冰冷冰冷的。双云睁眼看了一下面前的路,立刻清醒了,“出了村就是河”。她艰难迈着步子,雪上已经有人踩过一遍了,没走几步,只觉得一阵眩晕,脚下一滑,便歪倒在雪地上。她多日没下床走路,这时又是腹痛临产,这一倒便难爬起来了,想着还要让爸妈体面活着,竭尽全力向前爬着,雪和着泥水沾了半截身子。

    双云爬了几步,咬牙站起,可没走几步,又撑不住趴在雪地里。她正擦了脸上的雪向前爬时,何香偏这个时候出了屋要到山林家看看田妹问山军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刚撑了伞,还没转身把门关上,忽然一眼看见正在院门口路上的双云,猛吃了一惊,不及多想,大步出了院子。

    何香到了双云跟前,一见她这情况,便知孩子就要出生了,一手撑着伞挡着风雪,一手去拉,并疯似地叫:“双云,双云,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到屋里避一避,外面风太大,太冷了。”双云哪里听得进何香的话,挣脱了她的手,不成人声地说:“不要拉我,让我去死。”何香听了,知道情况比她料的严重十倍,又说:“双云,双红到哪去了,你这在路上怎么行,孩子可也是命呀。”她一只手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双云拉起,把伞收了挂在篱笆墙上,俯下身子使尽全力往院里拉。这时雪更大,村里除了风声没任何声音。

    双云这时躺在雪地里根本无法站起,见何香要拉,便要挣脱。何香脚下不稳,拉也难拉动,竟急出一身冷汗来,雪又在脸上,湿漉漉的,几乎要冻了。本来风夹着雪吹打着就难睁开眼,又要拉双云,雪大路滑,哪能得势把她拉起,于是不顾一切的大声说:“双云,孩子就要生了,你这样在雪地里会害死它的。”话音落定,双云挣扎不那么凶了,可仍叫:“放开我,我不能活着。”

    何香满泪水汗水雪水,双云离家虽只有几十步路,可这时要回去万是来不及了,于是两手从双云身后将她拖起,倒退着向院里拉。双云仍是不肯,一只鞋褪掉在雪地上。何香拖着双云,路上有雪,并不太吃力,再加上她这时腹疼难忍,难在有挣扎的气力,一口气便拖到了门口。何香不及多想,一只脚踢开自己的东间耳房门,又咬牙双云拖了进去。一边把她扶上床,一边拍她身上的雪和泥。双云这时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满面冷水。何香又给遮上被子,说:“双云,你不能再动了,孩子像是就要生了,再动都有危险了。”说了,把双云的另一只鞋脱了,又把腿扳到床上,给她擦了沾满头脸的雪水。

    双云怎么能愿意这样在床上等孩子生下来,待稍歇口气,掀开被子叫道:“何香,让我出去,我不能在这里。”何香忙上前按住,说:“双云,就在我这里,没什么事,外面风太大,最危险的是孩子。”何香又一次提及孩子,双云听了便叫得不凶了,又刚好到了腹痛发作的间歇,刚躺稳了片刻,忽的一眼瞥见了缝纫机上的剪刀,立刻掀开被子,上前一把抓在手里就往外冲。何香大吃一惊,忙两步上前抓住双云,夺下剪刀,又拉她上床说:“双云,快别傻了,再这样,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双云刚冷静了一点,却又一镇剧痛袭来,捂着肚子惨叫一声,额头都渗出了汗。何香忙又安慰:“别怕,在我屋里什么都不要怕,你挺住就好。”她手忙脚乱,在床边一点主意也没有。

    何香从没经历过这等事,正在屋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田妹到了门口,也不暇问山军什么时候回来,忙说:“妈,快,双云快不行了。”田妹刚收了伞,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听何香屋里有不成人声的呻吟,再细看时吃了一惊,双云竟在何香屋里临产。她看情况紧急,已来不及细问了,忙放了伞,说:“双云,别怕,有婶在,过一会就好了。”

    又一阵剧痛之后,双云躺在床上泪流满面,并没答应田妹的话,只背过面去,抹了泪。田妹这才想刚才进院时门口被踩得狼藉,想起跟玉勤三十多年的姐妹情份,见双云如此境况,几乎滴下泪来。她毕竟是给玉勤接过生的,没有忙乱,只叫双云“快躺着,别乱动,有我呢”,一边又给双云脱裤子,一边又回头叫何香“把你的旧棉袄拿出来”。何香听了,怔了一下,立刻打开皮箱,拿出了自己的旧棉袄,接着仍在旁边不知所措。

    又过片刻,随着双云一声惨痛的叫,田妹忙拉下了一个婴儿,提起腿拍打了几下,那孩子便哭出声来。田妹把孩子剪擦干净,用旧布包了,裹在了何香棉袄里,又把双云收拾干净,为她穿齐了衣服,盖严了被子;接着压了心惊,只等双云醒过来。何香这时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双云,惊慌的问:“妈,双云怎么了?我去请医生来吧。”田妹只答:“还不用,双云是身子太弱了,过一会就醒过来了。”何香见双云神气不一,要好一会才会醒,又说:“双红好象是抓药去了,我刚才拉双云进来,都没见她。”田妹只叫她安心在旁看着,不能有大动静。何香只好在旁看着,不敢动一动。

    双红冒着雪从药铺抓了药,心内如火燎一般,可无奈雪多路滑,怎么也快不了。风雪越来越大,加快了步子一刻也不歇往家赶。待进了村,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头上也冒汗了。刚歇了半口气,又立刻起了步,刚到院门口,打了身上的雪,定睛看时院门竟是开的。世明和玉勤不可能这时候回来,又是风雪天,也不会有人来串门。双红心底一凉,快步进了院子,到门口看,屋里竟是空的,堂屋门锁着,别的门也都是关好的,门前的雪一点也没有踩过的痕迹,顿时心里又一惊,如掉进冰窖。木鸡一般站了一会,提着的药掉在了地上,片刻没过又回过神来,立刻捡起药院里各处找双云,厨房,西屋,茅房,能找的都找了一遍,仍没个影,雪地上到处是杂乱的脚印。

    双红正急忙间,玉勤到甜水沟的柳兰家里安排了事回来了。她见院子里脚印杂乱,各屋的门都开着,猛的一惊,刚松了的神经立刻又绷了起来。正要细看,双红从屋里出来,抹一把泪,说:“妈——,姐不在了,我没看好。”玉勤刚听了这句,如五雷轰顶,只说了声:“真——真的?”随即昏了过去,倒在雪地里,手里的伞丢在了一边。双红叫了一声“妈——”,药丢在地上,赶忙上前俯身把她扶住,又叫“妈,你快醒醒,别这样吓我”。玉勤只没一点反应。

    何香这时应了田妹的话,正在厨房里冲开水,听见双红的叫声,忙盖上塞子,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双红跟前,说:“双红,二妈怎么了?双云在我屋里。”双红听了,止住了哭声,忍了泪,又立刻叫:“妈,你醒醒,姐还在呢。”何香站在旁边插不上一句话。这时在屋里的田妹听玉勤出了事,可守着双云和孩子,片刻也不能离开。

    不一会,玉勤慢慢睁开眼,嘴唇颤抖着说:“双红,双云——”,只这几个字便再也不往下说了。何香忙俯下身子,说:“双云在我屋里呢,我妈在那儿陪着她。”玉勤缓了一口气,又说:“好——就好,我没事。”双红把她扶到床上,说:“妈,外面下雪又有风,你在家等着,我去看看。”何香又说:“双云正在我屋里歇着呢”,又帮双红拍打掉玉勤身上的雪。玉勤忙说:“双红,你们快去,我没事。”双红不及再多说,扶玉勤坐稳,对何香说:“我们去吧。”两人随即出了屋。这时邻近的何二媳妇及别的几家也都已经知道了双云生孩子的事,不过这等败俗没脸的事,又是在这样的雪天,都躲在家里如不知一般。

    何香带双红到了门口,边轻轻推门边说:“双红,脚轻点,双云大概还没醒。”双红点头应是,进屋看见床头的孩子,瞬时眼里满了泪。田妹坐在床边,轻叹一声,说:“双云快醒了,还有三天就到大喜的日子,可命怎么就——”。何香走到床边,用手轻轻拨开棉袄,说:“它是个丫头。”双红近看孩子和双云一眼,再也抑不住,立刻泪如泉涌。她看着双云气息微弱,伸手摸了摸双云的额头,仍跟刚去抓药时一样烧,心立刻又绷紧了。

    几人正在旁边静守着,双云慢慢的醒了,干涩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双红见了,猛的一惊,忙凑近了说:“姐,你醒了。”双云没立刻应话,却侧过面去,热泪立刻满了眼。三人见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屋里除了孩子不大不小的哭闹声,没别的动静,外面的风雪依然,呼呼狂作。

    玉勤在家里静听了一会那边的动静,知道双云确实生了孩子,好一会才慢慢起了身。她见掉在门口的东西,上前捡起来,见是一包草药,才知道双云早上生了病,眼里立刻又全是泪。正不知双云这时能不能再服这些药时,只见世明背着一蛇皮袋春福的衣物和年货,忙擦了泪,说:“他爸,回来了。”世明见她手里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又看院里到处是杂乱的脚印,双云屋里竟不见双云双红任何一个。他收了伞,站在雪地里,顿了好一会,才说:“她们呢,你这是?”玉勤听这么一问,站在雪地里如呆了一般,好一会才说:“他爸,双云是——生病了,这是她的药,她们在何香屋里呢。”世明刚听玉勤说完,又听何香屋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立刻怒目圆睁,脸色铁青。玉勤见此,不得不说透了,喉咙里哽咽半天,才说:“双云,她——”。世明哪里再听得下去,放下袋子,立刻怒骂道:“她,她怎么了,这是家里该有的事吗?她病了,怎么不去死,还有脸去吃药。”说完,一把夺下药,猛得仍进了粪池。玉勤呆了一下,又立刻求道:“他爸,双云——还是个孩子。”世明手脚乱颤,再也窝不住火,又骂道:“孩子?孩子能生出个孽种吗?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家里没她这个人。”玉勤听了,呆站在雪地里没再吭一声。村里挨近的几家见世明如此发火,只站在背风雪的地方听着看着,没一个近前的。

    双红在何香房里听见家里世明的骂声,忙又跑出来,见玉勤和世明在门口看着。上前跪倒在世明面前,说:“爸——姐——,她生孩子了。”世明又骂:“滚出去,都不要在家里。”玉勤把双红扶起来,又求世明:“他爸,再等几天吧,看田家的人怎么说,这样让双云怎么活呀。”世明又火上浇油一般,“田家会要一个带着野种的过去吗?她不能再进这个家半步。”双红又哭求道:“爸——,不要。”玉勤扶双红,只是抹泪。世明虽止了骂声,可仍盛着怒气。

    田妹这时在屋里将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往日早过去了,可如今是这等没脸说不上口的事,便如没听见一般,又想着世财和山军还不知道在这雪天怎么样,心底就乱糟糟的,却又说不得。倒是何香没想那么多,听世明的骂声停了,安慰双云说:“你安心躺着,我去看看二伯。应该没什么事了。”双云仍没应话,眼里的泪却是不断。何香见这会很静,轻脚出了屋。

    何香到世明跟前,低声说:“二伯,双云在我屋里,好着。”世明没有应话。何香几步到双红跟前,说:“双红,别哭了,双云没事不都是好的?”双红擦了泪,说:“何香,姐待在你屋里算什么呀。”何香忙又安慰说:“不要紧的,我那屋里没外人,我爸和山军要是回来,也都不去,等双云办了事不就好了吗?”玉勤也忍了泪,说:“双红,你们过去看看吧,我再到甜水沟看看。”双红听后,看世明仍站在雪地里喘着怒气,于是说:“我们去吧。”

    两人刚出了屋,还没到院门口,只见柳枝慌张进了院子,迎上便问:“双红,双云她真的——?”双红经这一问,只有抹不完的泪。何香见双红无声答上,便说:“双云正在我屋里呢。”柳枝再看门口世明的脸色,立刻明白刚才听秀娟说的全是真的,忙说:“你们去吧。”双红跟何香应声出了院子。

    柳枝万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会有这样的事,快步到了世明跟前,说:“二哥,外面雪大,还是屋里歇着。”玉勤见柳枝来了,忙擦了泪,站在门口迎着,说:“秀娟妈,你屋里避避风。”柳枝见世明不应话,随玉勤进了屋,说:“嫂子,双云她真的——?”玉勤撑着说:“我刚从甜水沟回来,就——”柳枝更吃一惊,说:“这么说柳兰和树根他们还不知道的吗?”玉勤忍了泪,如实说:“一早起风下了雪,我去让柳兰安排了十六那天的事就回来了,谁知道会——”柳枝听玉勤说了,忙又说:“这么说还要去一回呀,看柳兰怎么说,让她在中间说些话,双云的事还是能办的。”玉勤又抹了泪,无奈地说:“那我还是去吧,再等那边也没日子了。”柳枝向外看了天,又说:“要去还是快点吧,这都过了午了。看这天雪还会大的。”玉勤想了想,只得又提了雪地里的伞,说:“我这就去。”柳枝也出了门,撑了自己的伞,看玉勤走远了,世明也回屋了,又到何香屋里看一会双云,安慰田妹几句,忙回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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