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华北掠影,若即若离的乡愁
01
接到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的电话时,李远正在北京前门大栅栏附近的一家小旅社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总裁霸爱·老婆,休想离婚)
从洛阳折腾到北京,再从火车站折腾到这个小旅社,前后竟然用了将近12个小时。徐小梦打来电话这个当口,已是2013年10月22日零时一刻。
“舅舅,您好!我是李远。”尽管对这个堂舅并不怎么感冒,李远还是亲热地打着招呼。毕竟,这是母亲徐小芳十分看重的亲人之一,作为近房外甥,应有的尊重还得有,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哈哈,李团长,在哪呢?还在西藏?好久回来休假?我请你喝两杯!”徐小梦倒是没端贵为舅舅的架子,称李远这个外甥为“李团长”,亲热中透露着重视之意,可谓情真意切。
听徐小梦打探自己的行踪,联想到两个多月前团长要求自己阻止父亲进京上访一事,李远心里一动:莫非徐小梦又得到消息,追到北京来了?想到这里,李远既没说在西藏,也没说在北京,而是打起了马虎眼:“要得要得,回去一定麻烦您!又得让舅舅您破费了。我跟您讲,现在我的酒量不行了,喝一斤有点费劲了。”
“哈哈,你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了,说你胖还喘上了。我酒量是不行,但可以练噻。这会儿我们正在喝夜啤酒,我一定攒劲把酒量练上去。再说,我喝不过你,不是还可以找人陪嘛。(
天价赌神魔手妖女)放心,只要你回到月溪场,一定把你喝安逸。”
两人闲扯了几句,便各自挂了电话。
“哪个?是不是徐小梦那个王八蛋?他又打在我的主意?”站在一旁的李良开似乎听出点什么,有些生气地问着二儿子。
“跟您没关系。人家问我啥时候回去,要请我喝酒哩。”李远赶紧叉开话题,催促服务员抓紧登记、收钱和发放房卡。
见李远开了两个单间,李良开不愿意了:“不就是睡个觉嘛,要啥子单间噻?有张床就行了。要不你们两个开个单间,给我换个四人间?”
李远没理会父亲,拉着行李就朝房间走去。田梅上前扶着李良开,轻声劝着:“没多少钱,您就安心睡个好觉嘛。四人间人多嘴杂,吵死个人,根本休息不好。”
进了房间,李良开才发现这家小旅社真是小得可爱。每天150元的小单间,除了放一张床,几乎再无别的空间。窗户也小得可怜,一尺见方,中间还挂着一个排风扇,想看看外面的风景都不行。
当然,前门地区也没什么风景可看,满眼都是小街小巷小胡同,几乎看不到什么高楼大厦,如果不是听说这里离天安门不远,李良开还真就想象不出此刻自己就在北京这个国际大都市。
住在前门是田梅的主意,说这里靠近天安门,步行一二十分钟就到了。对于一想去天安门看看的李良开来说,这自然是个不错的安排。李远办事也很利索,在火车站来旅社的车上,就向招揽客人的中年男子谈好了北京一日游的行程安排:23日一大早有导游和车来接,先去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之后是恭王府、十三陵、长城等景点。(
逍遥弟子都市行)
但凡涉及到花钱的项目,李良开一如既往地持反对意见。李远也不和父亲争辩,只顾安排着。田梅则负责说服公公,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李良开答应或默许为止。
实际上,对北京一日游,李良开倒没有怎么反对。天安门也好,长城也罢,都是他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尤其是天安门城楼和广场上的毛主席纪念堂,李良开不知梦到多少回了。那可是离毛主席最近的地方啊,别说到现场,光是想一想,李良开就觉得心潮澎湃,内心激动得不得了。
由于心里惦记着天安门,加上年纪大睡眠轻的缘故,李良开几乎一夜没睡。凌晨四点半,当李远来敲房门叫父亲起床去看升旗时,刚刚有点困意的李良开强撑着爬起来。好不容易来趟北京,不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升国旗仪式,怎么说都是一件憾事。
到了小旅社门口,发现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男女老少,南腔北调,都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声议论着看升旗的各种细节。
五点刚过,天空飘起了小雨,一群人进入小旅社的前厅。一位心急的河南女子给导游打电话,问雨天还去不去,得到肯定回答后,转过头来对众人讲:“行程不变,导游和车马上就到。”
又等了半个小时,一辆七成新的旅游大巴才姗姗来迟。从车上下来一个女导游,自称小吴,苗条清秀,张嘴先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车子出了点故障,所以来迟了。(
修神外传)不过大家放心,六点半升国旗,这儿离天安门近得很,时间还来得及。”
上了车,开车的中年男人趁势推销起了雨伞和塑料雨衣,不论花色款式,每款一律15元。田梅没顾李良开的反对,买了3把雨伞备用。
正如导游所讲,旅社离天安门广场确实很近,从车子启动到停车,前后不到十分钟。停好车,导游发话了:“不能再往前开了,麻烦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弟弟妹妹走一小段。七点半准时开车,我在车里等大家。”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一行人鱼贯下车,或打着雨伞,或批着雨衣,顺着人流往广场走去。到入口处,发现广场早已人满为患,工作人员已经锁好门,禁止游人进入。远远望去,广场上到处都是雨伞,别说看升旗,连看个后脑勺都很困难。
看李良开有些失望,李远上前安慰父亲:“明个儿我们早点起来,自己来,保证让您看到升国旗仪式。”
“升国旗要看,毛主席纪念堂也要看,天安门城楼更要看。”李良开闷声闷气地提着要求。
李远赶紧表态:“都看都看。还有故宫,我们明天一个个走到。”
出师不利,加上胃部又隐隐作痛,李良开的情绪非常低落,包括在恭王府田梅用智能手机给他照相时,仍是一副落寞寡欢的神情。直到田梅说要在第一时间把照片发给徐小芳看,李良开才强作笑颜,配合着照了一些相片。
前往八达岭长城的路上,司机不时把旅游大巴领进一些购物中心,小吴说这是公司的要求,大家买不买东西都可以,主要是为了完成任务。(
绝品邪少)
听小吴这么讲,坐在李良开旁边的中年妇妇直撇嘴:“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为了拿回扣?我可是听说了,这些购物点与导游和司机都有勾连,只要车一停,无论游客买不买东西,司机都会得到补助;而导游,则主要靠提成,游客买东西越多,导游的提成就越高。谁愿下去谁下去,反正我就坐在车里,哪里也不去!”
坐在前排的秃顶男子回过头来:“就是噻。得了便宜还卖乖,把我们当哈儿索。这个女导游也真是,不停地说说说,说个铲铲儿!”
一听对方是四川口音,李良开试着和这名男子打起了招呼:“四川的?老乡是哪个地方的?”
“哈哈,你是四川的?幸会幸会。我是重庆武隆的,娃儿在北京开小饭店,喊老子过来耍,又没时间陪我,就给我搞了个一日游。”
“看你岁数不大嘛。您娃儿多大了?”
“嘿嘿,再过两年就六十了。我两个娃儿,都是男娃,老大三十四,老幺三十,一个自己开饭店,一个给别人打工当厨师。”
随意唠了几句,李良开和这位自称姓刘名勇的武隆人便相见恨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坐在李良开旁边的中年妇女也是个热心肠,主动和刘勇换了座位,以便两人尽情地聊天吹牛。
估计是这一道上没人说话憋坏了,刘勇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唠完家长里短,他又用四川方言讲起了笑话。(
出魂记)
第一个笑话,据说来源于刘勇大儿子的真实经历:话说一外省男,进了刘勇大儿子开的四川饭店,点了个鱼香茄子,于是发生下面一段话。
“老板,老板!”
“啥子事哦?”
“你这鱼香茄子咋没得鱼呢?”
“鱼香茄子本来就没得鱼嘛!”
“没得鱼干嘛叫鱼香茄子呢?”
“****个先人板板…照你娃这么说,如果你要点个虎皮青椒,老子还得给你弄张老虎皮不成?点个老婆饼,老子还给你发老婆不?你再点个夫妻肺片,我不是还得去给你杀两个人不成!”
听完这个笑话,李良开哈哈大笑。刘勇觉得不过瘾,鼓动李良开:“老李,你也来一个嘛。”
李良开连连摆手:“真不会。前些年爱听重庆言子,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
提到重庆言子,刘勇也来了兴趣:“我也听过。像什么狗屁不懂、冒充传统,分钱没得、想吃烧白。还有,楼上的客,楼下的客,听我支客司办交涉:要窝屎,有草纸,不要撕我的烂席子;要窝尿,有夜壶,不要在床上画地图;要放屁,有罐罐儿,不要在铺上放闷烟儿…”
在异乡听到老家的言子,李良开心情大好:“你真行,适合到东北去演二人转,保证一炮打响。”
刘勇也很开心,非要李良开也来一段。眼见推脱不过,李良开只好把大孙子讲过的一个笑话重复了一遍:
女:“你好,我是国家地震受灾统计办公室的,请问你家伤亡是几个人?”
男:“我家是一个人。”
女:“11个人?”
男:“不是11个人,而是一个人。”
女:“21个?怎么又变成21个人了?”
男耐着性子:“你听错了,其实一个人。”
女:“71个人?怎么会那么多啊?”
男终于爆发了,吼道:“就是一个人!”
女:“91个?天哪……”
男顿时崩溃,终于忍不住骂人了,大声吼道:“二百五,是一个人啊。”
女:“251个人?”
没等李良开讲完,刘勇早已笑得叉了气,惹得车内其他游客纷纷侧目。坐在田梅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甚至嘟囔起来:“这两个疯子,有什么好笑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听这话,田梅不高兴了,准备和人家理论一番。李远用眼神制止妻子,示意她别去惹事。既然父亲难得这么高兴,就让他高兴去吧。如此爽朗的笑声,想来听一次少一次了。
李良开和刘勇没管这些,也压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只管尽情地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这不,李良开的笑话刚讲完,刘勇又来了一个:两个四川人到北京旅游,在公车上看地图。
甲:“我们先杀到天安门,然后再杀到中南海……”
乙:“要得,我们就按到你说的路线一路杀过切嘛!……”
话音未说完,马上被同车群众举报,下车后即被扭送至公安机关,交代了n小时情况后才被放出。
甲乙又来到了天安门广场,看着人来人往,两人无语……
甲忍不住:“你浪个不开腔(枪噻?”
乙:“你都不开腔(枪,我浪个敢开噻?”话音刚落,又被便衣民警扭送至公安机关。
一周后两人走出了看守所大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甲说:“勒哈安逸了,包包都着整空老,哪点去搞点子弹(钱)嘛?”……
门口的武警马上冲上来,将两人按倒在地……
刘勇讲得活灵活现,李良开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笑,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开成一朵朵绚烂的小花。
唠着唠着,李良开和刘勇唠到人生的最终归宿上。
对这个话题,两人的观点惊人一致: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不管在外面飘多久,也不管在外面混得有多好,最终最好的归宿,还是应该回归故里,回归泥土。
“可惜,现在的年轻人却不这么想。”李良开很是感慨,“这次我天南地北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在外面闯荡的年轻人,听他们的意思,没几个想回老家,城里把这些娃儿的魂都勾走了。”
老哥,你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刘勇深有同感,“就拿我那两个儿子来说,跟老家种地的人比,他们是过得不错。可跟城里一比,他们过的是啥日子啊?要房子没房子,要户口没户口,娃儿上个学,还得到处找人。房子是租的,学校是借读的,北京城再大,跟我们这些农村人有啥关系?农村人想在城里扎根,难啊!”
“是这个理儿。”李良开表示赞同,“我看啊,要想真正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落地生根,最实在的办法,还得读书。有了文凭,有了本事,就能在城里找个像样的工作。有了像样的工作,就能娶个城里的媳妇,生下的细娃自然就是城里人。再攒钱买个房子,啥都齐了。”
“也不一定啊。我听说不少大学生跑到北京,以为遍地黄金,结果混个两三年,十有八九都会回到地级市或小县城。在这里的压力太大了,很少有人能撑下去。”刘勇把话题延伸开去,和李良开深入探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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