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开门,一股冷气便扑面而来。(
终须再见)
谢皓顿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双手环胸,这才发觉身上一直衣衫单薄,只是方才在屋内,因为暖炉,使得室温较高,才未觉察,而现在将门打开,因室内外温差较大,使得室外的冷空气得以较往常更猛、更快地涌入室内,才较平时更不耐寒。
正在这时,双肩上忽然多了一条锦袍。回头看去,只见云裳一身单薄,正打着哆嗦为自己披衣,而白慧儿、花容仍在屋内,麻利地披上披风,将自身裹得严严实实,才往房门方向走来。其中,花容手捧一条锦袍,一路小步快走,待走近云裳时,将锦袍抖开,整个披了上去。云裳立即揪住皮肤的两条绳子,快速打起绳结。(
情深如许)
看到这里,谢皓心头一暖,轻声向云裳道了声:“多谢。”又对她们三人道:“这儿冷,你们快快进去吧!”
然而,她们三人俱是摇头。旋而,便站定在谢皓身后。
谢皓心知再说也是枉然,她们不会离开自己左右,便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屋外。
只见十名家兵围成一个半圆,站在门前的空旷处。半圆中央正跪着一人,年约十七、八岁,双手反缚,体格瘦小,衣衫褴褛,双膝和脸颊已然冻得发紫,却是昂首挺胸,怒目圆睁,实足一派男子汉风范。
谢皓转世以来,多见士族出身的绣花枕头,少见这类真正的铁血硬汉,不禁心生好感,也不管这人的身份,便说道:“地上冷,跪得久对腿不好。(
暗恋密码)你若不想让这双腿废了,还不快起身?”
那男子呵呵一笑,倒是坦然自若,旋而说道:“我的腿跪麻了,站不起来。你不如给我一张胡床,先让我的腿松快松快。”
胡床即是马扎,五胡乱华时由胡人引入中原,因中原本就有床,故而被称为胡床。由于使人垂足而坐,较跪坐舒适,且携带方便,故而一经传入,便广泛流传,尤其在行军打仗的行伍间,和时常出外巡游、打猎的皇亲贵戚士族中,流传得更快、更广。
谢皓见他得寸进尺,不以为怪,反倒微微一笑,将手一挥,说道:“取两张胡床来。”
随即,仆役取来两张胡床,一张放在屋子前,由那男子坐了,一张摆在屋檐下,由谢皓坐了。(
情深如许)
二人相对而坐。
那男子忽然又道:“手绑得太紧,松一些。”
一旁的家兵先前便甚不理解谢皓为何如此优待他这个贼人,现下见他不知收敛,实在忍无可忍。其中几个年轻气盛,干脆出言喝道:“郎君面前,老实点,休得放肆。”
那男子哈哈一笑,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此婆婆妈妈,故作仁义,却是为何?”
谢皓微微一笑,将手一挥,向众家兵道:“不可无礼。”安抚下家兵后,又向那男子问道:“你姓甚名谁?”
那男子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韩武。(
一剑平天)”
谢皓微一颌首,道:“在下谢皓,新任会稽中正。”
韩武笑道:“老子听过,你是谢氏子弟。只是没想到,老子纵横会稽多年,今日竟栽在你这小子手里。”
谢皓问道:“你我无冤无仇,你今日来此想做什么?”
韩武道:“老子白天在路上,看你们豪车锦衣,便知是富贵人家,所以才夜幕来探路,不想失手被擒。”
谢皓道:“你只为求财?”
韩武道:“当然。”
谢皓笑道:“可惜,我这次来会稽,是为了赴任,并未多带财物。(
龙组特工)即使你未失手被擒,也只会空手而回。”
韩武道:“哼!我既然失手被擒,便不做多想,随你处置,你何必多问?”
谢皓道:“好,我便不多问了。”随即招来一名家兵,问明了前因后果。
原来,众家兵分作两班,一班上半夜值夜,下半夜休息,另一班相反,上半夜休息,下半夜值夜,却以为周围有院墙,若有人翻墙而入,必然会有声响,故而只在前门站岗,并不在外屋和厢房间的中院设卡。韩武便是利用这一空当,半夜翻墙而入中院。恰好,那时正是两班人交班前后,正有家兵因内急而往茅房,中途路过中院,便与他撞上。
谢皓寻思道:“如此看来,家兵能和这个韩武遇上,只是因为一个巧合。他方才说是来探路,那么这次应该只是来踩点,之后或许还会有其他人来。我将他扣着,毫无用处,该来的劫匪还是会来。不如赌一把,将他放了,好让他回去劝退后面的劫匪。即使他劝说不了,也与我没有损失。”当即定下主意,说道:“勇者无惧,你确实是一条三尺汉子。来人,给他松绑。”
众家兵俱是一怔。
为首头目疑惑道:“郎君,这个贼人功夫了得,单打独斗颇为厉害,不能放了。”
谢皓将手一摆,道:“你不必多言。我敬他气概不凡,又因他未曾得手,这才决定放了。何况有你们在此,料他一人掀不起大浪。”
为首头目无奈,只得依令,命左右将韩武松绑。
韩武重获自由后,双手互捏,却依旧坐在胡床上,并不急着走。
谢皓奇道:“你为何还不走?”
韩武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我背后补上一刀?”
谢皓呵呵一笑,道:“方才你身陷囹圄,尚且无惧。如今重获自由,又怎么害怕起来了?”
韩武急喊一声:“这……”顿时哑口无言,唉的叹了口气,唰的站了起来,向谢皓拱了拱手,道:“足下既然如此说道,那韩某便告辞了。”当下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忽然,谢皓一声疾呼:“且慢走。”
韩武立即止步,转过身,道:“足下改主意了?”
谢皓道:“谢皓行事,说一不二。只是天气严寒,你衣衫单薄,我怕你就算在这里得了一条活路,出去后也是死路一条。”
随即对一旁的云裳吩咐两句。
云裳便转身回屋,旋而又走了出来,手中却已多了一条锦袍,并将之递于谢皓。
谢皓接过锦袍,走到韩武身前,将之递上,并含笑说道:“拿去吧!”
韩武并不敢接,只愣愣地看着谢皓。
谢皓抿嘴一笑,将锦袍展开,亲自将之披在韩武的身上,随即说道:“走吧!”
韩武低头看了看左右,当即拱手抱拳,郑重道了声:“多谢。”便转过身,大步离开,不一会儿就出了客舍,消失于风雪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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