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觅万万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而且把时间定得这么靠前。她原以为让他答应先分居,到满一年继承遗产后再离婚已经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最好结果了。“你不担心……一年的期限。”她怔怔地出言提醒。
韩枞尖锐地答道:“没关系,再找一个也来得及。”他一边说一边起身,不肯再和她同床共枕,秦觅只能听到他下楼的声音,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客房都不想住,直接在沙发上过夜。
她承认被那句“再找一个”打击得很重,这是不对的,明明是她一定要离婚,现在他同意了,难道还要限制他不能再找别人吗?
床头的电话闪了一下,有新短信。她拿过来一看,收件箱里有不少条未读消息,今天是大年三十,拜年的短信肯定不会少。刚才那一条是程肖发来的,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她回道:“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其他人的要等到明天早上再回复了,这时候大部分人应该已经睡下,不便再打扰。
来电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点了接听,这时候才看到来电人是程肖。她在这边“喂”了好几声对方也没说话,可能是他不小心碰到了通话键自己不知道。刚要挂断,就听见对方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了?”程肖问。
秦觅不明所以,说没怎么啊。倒是程肖,听着像是喝了不少酒,处在将醉未醉的边缘上。
程肖说:“你这几天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以为你是不愿意给我机会。”
秦觅想起前几天为了不让韩枞找来,她确实是关了机,后来的短信也都没看就删了。此时对于程肖的质问,她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认识的人很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
程肖自嘲地哼了一声:“我不可能满足于只做你的朋友。”
秦觅就不说话了,他冷不丁又问:“你在哪儿?”
“我已经回韩枞的家里了。”
程肖喘着粗气,冷硬地说:“怪不得。你们又和好了?你怎么会这么蠢,被他三言两语就骗得团团转,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能招蜂引蝶?你以为他会为你从良?”
秦觅不想听别人议论韩枞,有些烦躁地答道:“不用说了。他已经答应和我离婚。”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停顿了几秒。然后她听见程肖极力掩饰着、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高兴的声音:“是么。”
她能想像得到他雀跃的神情,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阴冷和不耐,显得惊喜而兴致勃勃:“你明天有空吗?”
秦觅狠下心拒绝了:“对不起,我目前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程肖丝毫不以为意:“没关系,我也不急着结婚。”
现在已经是凌晨,秦觅没有心情,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一夜未眠,与韩枞相识结婚后的所有细节不停在脑中回放。她真的舍不得,却不能不放手,她无法承受可能会存在的再一次背叛。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下楼,韩枞已经起来了,行为看不出异样,脸色也很平静。见秦觅走过来说:“我刚才请了周律师来草拟离婚协议,你觉得可以吗?”
秦觅点点头,他又说:“放心,会保护你的权益。”
“不用,我净身出户,从你这里拿的钱也会尽数归还,用掉的部分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尽力补上。”
韩枞对她笑了笑说:“等周律师来了再说吧。我煮了速冻水饺,在餐厅里,快去吃点,一晚上饿坏了吧。”
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许她此生也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她想,她大概会独身一辈子,永远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
不知道韩枞是昨天半夜还是今天早晨和周律师联系的,他来的时候已经带着一份拟好的协议,秦觅大致看了一遍,震惊地看着韩枞,半晌说:“我不能接受。”
韩枞分给她大量的财产,包括他们现在住的这栋别墅。
“那么你是不准备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韩枞微笑着问。
她极力压下心中的难过和不忍,咬着牙狠心说:“这么做也没用的,我不会回心转意。”说完转头对律师说:“周律师,麻烦您重新拟定一份协议,这些东西——钱和房子我都不要。”
韩枞示意周律师把房产证拿出来给她看:“权利人是你的名字。我本来想当作周年礼物送给你,可惜没有机会了。”
秦觅恍然想起,之前他曾开玩笑地要她在空白纸上签过字,大概他就是用那张纸制作了委托书,在她未出面的情况下把房子过到她的名下。她的眼睛湿润了,默默拿过离婚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她是不可能再要他的房子和钱的,等拿到离婚证,她就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了。这是她想了整晚之后的决定。
韩枞接过她递过来的签好字的协议,垂着头沉默着看了很久,最终签上名字递还给律师。他们这段短短不到一年的婚姻,始于协议,也终于协议。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好在门铃响了,打破了这种令人尴尬的寂静。来的人是韩枞那位朋友宁时喻,他野惯了,大年初一也不消停,进来看到屋子里三个人脸色都透着古怪,皱着眉道:“你们这是干嘛呢,这么严肃?收拾一下吧两位,我请客,咱们出去玩玩。”
秦觅问韩枞:“你请他来的?”
韩枞无奈道:“他一向不请自来。”他起身先把周律师送走,才招呼宁时喻过来坐。
宁时喻左右看看,怪叫道:“你们俩刚吵完架还是怎么的,都哭丧着脸?走吧走吧,大过年的不出去玩怎么行!”
秦觅勉强笑了笑,对韩枞说:“你跟宁先生去吧,我就不去了。”
韩枞点点头:“那我晚点回来收拾东西。”
宁时喻要出去花天酒地,巴不得不带女人,也就不再多话,跟秦觅道了别就和韩枞勾肩搭背出门去了。
刚安静片刻,秦觅就看见宁时喻几步跑回来,毫无节制地大喊道:“你要和他离婚?你疯了还是傻了?我看你们俩脑子有病!”
秦觅冷眼看他:“这是我和韩枞之间的事,请你不要干涉。”
宁时喻是回来劝和的,刚才是一时冲动,反应过来就知道话不能这么说,忙换了一种口吻:“他要有错,你不是正好捏住他的短处以后好压榨他,让他事事都听你的,干嘛非得离婚呢?”
秦觅一口咬死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宁时喻冷笑道:“操,谁想管你们的破事!不过他现在正在外面车里哭着呢,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你不去看热闹?”
秦觅怔住了,一时间没有接话。
宁时喻一看有戏,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这种出身人多少有点不是东西,他真算底子不错的了,我要是有个妹妹那肯定不会让肥水流到外人田。要不……你再慢慢调.教调.教,他现在吃了这个教训,保证以后对你千依百顺,乖得跟什么似的。妹子,听哥一句劝,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别一时冲动毁了一段好姻缘。”
最后他怪声怪气地总结道:“恋爱容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呀!”连秦觅满心伤感都不由得被他逗笑了。
他借坡就上,连说:“笑了就好,别闹矛盾了,很我出去玩一天,保证你们和好如初。”
秦觅却仍坚持:“不用了,你们玩开心点。”
宁时喻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我刚才还骂他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现在才知道我也搞不定。算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我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算是尽了朋友之义,最后怎么着那是你俩的事,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走出好几步还是忍不住转回来:“哥就再说最后一句!”他吭吭哧哧地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泄气道:“算了,不说了,说也没用。”
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时候她想离开这个城市的冲动就更加强烈。她回了卧室,把韩枞给她的卡都放在他书房的抽屉里。衣服也不用多带,有几件换洗的就够了。这么算起来她真的没什么好收拾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打包完毕可以走了。
这样不告而别,不知道韩枞会不会又不眠不休地去找。
不过今天要走也不行,民政局要到初八才有人上班,那时候才能办离婚证。她借着这个理由在这座房子里呆到天黑,韩枞还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宁时喻倒是打来电话,硬着舌头说:“他喝醉了,你把他弄回去。”周围全是喧嚣的杂音,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娱乐场所。
秦觅皱着眉说:“好,把地址告诉我,我叫他司机去接。”
电话里一阵丝丝啦啦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争抢手机。很快拿着电话的人换成了韩枞,也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秦觅终于能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觅觅,宁时喻喝醉了胡说八道,我没喝酒,你别担心,早点休息。一会我要开车先送他回去,可能来不及回家收拾东西了,明天吧,明天我把我的东西收拾好带走。”
秦觅静静听着,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真的哭了?”
韩枞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说:“宁时喻编出来骗你的,他跟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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