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公司临时召开紧急高管会议，所以项目组的例会没开成，改到了今天下午。
周例会由各项目组总监汇报总结上周工作，张一律旁听。过程中张一律很少发言，都是等部门总监汇报完毕，他才会发表意见。
vincent去东北分公司培训还没回来，美术部分就由唐霜收集整理，主持汇报。
这个环节一直是唐霜最喜欢的，因为张一律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提出常人想象不出的问题。立点很新颖，用词很有趣味性，让人开眼界长知识的同时，又心情愉悦。虽然每次都有几个人会被他贬得体无完肤，但神奇的是，他总能让当事人感到羞愤的同时没办法对他生气，甚至忍不住笑。因为他说的都对，对得让你觉得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很可笑很愚蠢。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被批的对象是别人，当张一律的嘲讽对象变成自己时，唐霜的好心情顿时消退得无影无踪，恨不得把张一律的大白牙一颗颗敲掉。
一顿狂轰滥炸后，张一律指着那副被他贬的一文不值的作品跟大家说：“待会把这幅画打印出来，贴在公告板上，供大家每日瞻仰。以后，这幅画就当做反面教材让大家引以为戒，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来，为唐同学给我们提供了这么珍贵的反面资料，鼓掌！”
唐霜就坐在张一律身边，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目光像她姥爷一样慈祥而悲悯，好像在说：瞧瞧，这娃儿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成才，可怜见的。
大家在张一律的煽动下，不得不跟着鼓掌。为了不让大家尴尬，唐霜攥紧双手，相当有风度的冲大家笑了笑，尽管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还是经受住了面部肌肉抽筋的考验，顺便问候张一律的祖先一千遍。
张一律突然站起身，绕着会议桌走了一圈，在每个人身上打量一番，最后让大白脸和唐霜起身，站到台前。
他看着唐霜，笑问：“咱们团队以前一个女人也没有，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娘子军呢？”
那得问你自己啊！魔兽boy！
唐霜不自在的别开眼，看大家眼巴巴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很好奇这个问题。可台上的唐霜却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预感，答案一定不是她想听到的。
张一律缓步从落地窗前走过，解释道：“过去团队里没有女人的原因是，我们研发的游戏针对的是欧美玩家，不需要迎合亚洲审美设计一些柔美精细的东西，我们更注重的是创意和游戏性，美术风格只要和背景世界观保持一致就可以了。所以，男性设计师足以搞定这项工作。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生理上，男人的确比女人身体和精神承受力更强，更能应付高强度的工作和领导的批评。当然，男人没有每个月7天的生理期，男人不用花十个月时间怀孕，也不用休三个月的产假，也是很多大公司喜欢用男人不用女人的原因。”
你还真敢说啊！没有女人哪有你？
张一律走到唐霜身边，突然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唐霜身子一抖，差点跪了。
张一律语重心长的说：“但现在不同了，我们要以全世界人口最多，消费力最强的中国为市场，研发出中国人和全世界人民都喜爱的游戏，这就需要我们的设计师有符合亚洲市场的审美意识，设计出亚洲人喜欢的角色、场景、游戏氛围，亚洲人喜欢的游戏方式，亚洲人的操作习惯。而首先吸引玩家进入游戏的，不是游戏性，是美术。如果把游戏比作人，程序就是人的骨骼、肌肉、脏器；策划是人的大脑和灵魂；美术就是人的皮囊。一副好的皮囊会给让别人看了赏心悦目，心情愉悦，进而愿意与你交往，在各行各业，甚至在生活中，优异的外在条件都会让人你的人生之路变得更加顺畅。”
你这是对自己有感而发吗？唐霜咬着嘴唇，心理阴暗的仰望身边的表哥，侧对着落地窗的表哥皮肤被夕阳映得通透，为他侧面的剪影镶嵌了一圈橙黄色的金边儿，金边儿包裹的红唇开开合合，洁白的牙齿在唇瓣之间忽隐忽现，煞是性感诱人，这副如圣子降临的绝世容颜，配合着表哥玉体散发出淡淡的体香，吸入腹中，渗入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刺激到唐霜最深处的感官，在她体内打了个颤。
她整个人被按了暂停按钮，怔怔的看着表哥，完全挪不开视线。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专心致志的，痴痴傻傻的听表哥高谈阔论。
“游戏也是一样，要先让玩家接受外在美好的因素，愿意花心思更深入的了解游戏的内在，程序支撑起庞大的策划系统和美术系统，让玩家有更稳定舒适的游戏体验，他愿意在游戏里消费，结交朋友，付出了大量的时间、金钱、情感，会增加玩家的游戏黏着度，逐渐离不开游戏，他如果连续在线、消费三个月，那我们的游戏就算成功了。我后边说的属于运营策略，但这些都是在游戏前期就需要考虑进去的。而谈到运营手段，首当其冲就是美术。”
“说了这么多，可能大家已经明白了，团队里之所以会出现两位年轻的女士，就是因为我觉得，女性时尚触觉比男性敏锐，色彩感觉也天生优于男性。更重要的是，她们很懂女人，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她们甚至可能更懂男人，懂得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进而设计出能吸引女性玩家的作品，也能迎合一部分男性玩家的喜好。所以，我希望，她们以女性细腻敏感的触觉，女性独特的视角设计出符合亚洲市场的作品。”
唐霜曾做过无数种假设，却从没猜对过表哥的心思，原来表哥远比她想的更宽更广，也更加深入细致。表哥的心思，根本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揣测的。十年不见，表哥离她越来越远了，远到她恐怕坐着火箭也追不上。
噢！表哥啊……
“可是。”张一律话锋一转，伸手展示两个女人，“你们看看她俩，一个每天穿得像禁欲的教导主任，一个把自己打扮得像夜市练摊儿的老板娘，哪有一个具备优秀设计师的素质和气质？”
此话一出，台下哄堂大笑，唐霜浑身一僵，风花雪月的剧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禁欲的教导主任？谁？表哥在说谁？夜市练摊儿的老板娘？老板娘……她惊恐的看了看大白脸，大白脸也正看着她。虽然对张一律的评价意外又羞恼，但两人看到彼此外形的刹那，她们都捂住嘴，防止自己喷笑出来。
靠！张一律形容的太tm贴切了！不对不对！现在不是佩服他的时候啊！他竟然当众羞辱两个年轻女性，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吧！他是禽兽吗？
大家嘻嘻哈哈，张一律却很严肃，“你们别不信，纵观历史，对穿着不讲究的人，可能是纯艺术大师，但他绝对不可能成为一流的时尚设计师。搞艺术的可以很落魄，他们管那叫文艺范儿，但搞设计的，必须高大上，纯艺术是设计的基础，可设计是纯艺术的升华，是高于纯艺术的上层建筑。你们看世界上那些知名的发型设计师、时装设计师、珠宝设计师哪一个穿着教导主任的衣服，梳上个世纪90年代的发型？哪个设计师穿地摊儿捡来的破烂儿，眼线一个粗一个细，睫毛膏沾到下眼皮上？”
唐霜红着脸拢了拢头发。大白脸使劲蹭着下眼睑的睫毛膏。
不但是禽兽+混蛋，他还是鬼畜+变态！
张一律的言语攻击终于引来大白脸的不满，她第一次与唐霜同仇敌忾的盯着张一律，露出了轻蔑的神色，嘴角撇成了八万。神棍表哥似乎看出了她们的心思，“别误会，我不是让你们盲目消费，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张一律指了指腕间银色的机械腕表说：“除了这款手表，我从头到脚，一共只花了不到200块，而且全是地摊儿货。”
骗人！唐霜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表哥的身体，表哥全身的行头比她脚上的皮鞋都便宜？这怎么可能！明明看着都是名牌货啊！
表哥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他也没特意证明给大家看，只是淡淡的说：“我想说的是，想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真的要从头到脚，从生活的方方面面入手，让你的生活处处与设计相关。一点点积累，养成良好的习惯。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要以最低廉的成本，换来最高的收益，这是身为一个设计师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干脆不要做设计师了，去做落魄又愤世的艺术家好了。”
张一律态度突然急转直下，“我要的不是ok，不是可以，不是差不多。我要的是最棒，最完美，无可替代！”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冷漠，脸上也没了笑意，严厉的视线扫过两个女人，转身走到座位上坐下，顺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在嘴边，啪！他弹开火机，在点着香烟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又合上了火机。
他把没有点着的香烟夹在两指间，一只手摸索着火机，沉声说：“算上两位女士，咱们今天一共有5个人的工作不过关。如果我没记错，这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是第四次了吧？”
唐霜心跳加速，努力回忆自己被批|斗的次数，完了完了，要是把平时的责罚都算上，她都够被开掉一百次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承认错误的时候，突然看到座位上站起一个人来。他知道这人，他叫顾冰，是系统策划，专门负责提出创意，并给出可行性方案，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人。
他也是下午刚开会就被张一律残忍批|斗的人。
张一律冲他点点头：“慢走。”
顾冰：“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但你没把握住。”
“可你给我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不可能？”张一律奇怪的看了看身边的卓桠枫，“他说不可能。”
卓桠枫平静的说：“昨晚isen已经完成了这项不可能的任务。”
顾冰惊讶的看了张一律好一会，随后颓然垂下肩膀，什么也没说，走出了会议室。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压抑，大家都同情心泛滥的看着顾冰的背影，唐霜也一样，那个落寞的背影与当年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使她心里更加酸涩不堪。
张一律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侧身问程穆：“上周让你加的几个功能进行的怎么样了？”
程穆说：“都差不多了，正在调试。”
张一律把玩着火机，弹开又合上。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看到效果？”
“这周要是加班的话，周一就能看。”
“那就加班吧，能提前到周日吗？”
程穆想了想，“行。”
张一律点点头，“好，那就周日验收，这周工作室集体加班。”
唐霜僵硬的扭头看向窗外，禽兽+混蛋+鬼畜+变态=宇宙无敌大魔头
呵呵呵呵……鬼才要嫁给这只大魔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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