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之中，数十个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裙头发蓬乱肮脏的女子挤挤挨挨地或坐或躺着，浑浊不堪的空气里，她们的眼神都是绝望的呆滞，明明有许多人，却没有半点声响，只是间或能听到一声低低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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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抬进去，若是死了再拖出去埋了便是。”紧闭的门被打开来，却是丢进来一个人，还有这样一句话，很快又关上了。
这时才有些骚动，有几个大胆些的女子慢慢爬过去到门前，只见被丢进来的是个女子，面容清秀却是脸色苍白不省人事，下身却是衣裙尽数被扯破开去，血迹斑斑，分明是刚刚被施暴，受尽了折磨。
“是阿萝，她也被……”有女子低声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惊恐和悲伤，显然认识地上这个被丢进来的女子。
另外的女子大着胆子伸手试了试阿萝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有，忙忙道：“让阿素看看吧，或许还有的救。（
九尾猫妃）”说着又是低低一叹：“终究是条命。”
那些挤坐在一起的女子听到她的话，慢慢地都转过头看向这破陋的囚室中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也与她们一般穿着麻布衣裙，只是收拾地尚算整洁，头上的发也用木钗绾了个发髻，不曾乱了。
她望了望被几个女子围在当中昏迷不醒的阿萝，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又检查了一番伤处，淡淡道：“失血过多厥了过去，先给她喂些水下去吧，能不能活只看命了。”
阿萝是被人施暴将下身撕裂了，导致出血过多休克了。只是这囚室里连吃食都没有，更没有药，纵然她想救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看她能不能自行止住血挺过去了。
望了一眼那群满脸绝望的女子，杨素慢慢走回自己的角落里坐下，不再言语。
阿萝被拖曳到一旁放下，虽然瞧着不忍心，但很快便没有人再多说什么，毕竟在这囚室里死不过是寻常之事，唯一能期望地便是不要受太多折磨便能死去，而阿萝不过是不走运的，剩下的她们却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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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静默中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铁链哗啦啦作响的声音，女子们都是一脸惊恐地望向门处，很快门又被打开来了。
一个满脸凶狠横肉的中年汉子探身进来，冲着一群哆嗦着挤成一团的女子狠狠道：“谁是杨氏阿素，与我出来！”
众人惊得都望向角落里的杨素，目光里有同情，知道被这些人带走了大都是凶多吉少，这一次竟然轮到阿素了，却也有庆幸，幸好不是自己被带走了，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先前求杨素帮忙看阿萝的女子不禁开口，满脸哀伤地低声道：“阿素你……你多加小心……”眼前这女子通医术，在这囚室里关着的时日也想法子救了几个被伤了的女子的性命，故而大家对她多了几份尊敬，只是不曾想这么快就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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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慢慢站起身来，向着她微微点头，并不开言，一脸平静地向门外而去，跟着那凶汉走出了囚室。
囚室外正是艳阳高照，阳光明媚得几乎刺眼，杨素不由地用袖子遮了遮眼，她被关在阴暗的囚室里太久了，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
“还不快些走！再拖延小心我要了你的命！”那满脸凶横的汉子却是不耐烦等她，喝骂道，“还把自己当作是贵家姑子不成？你如今只是个贱籍的乐户罢了，等着被发落吧！”语气里满是不屑。
似这等容貌并不算出众，又是获罪没入贱籍的女子，他自然不会看在眼里，说不定一会再回来她就是死尸一具，性命如同草芥一般。
杨素面色平静如常，似乎根本不为他的话所动，只是一步步跟在他身后，安静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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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能够让她惧怕的，从她莫名地回到了悲惨的前世，从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变成了这个即将死去的少女，她从惊恐慢慢到平静，这是她的前世，所有发生的经历恍若亲身所受，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是那个柔弱无助期期艾艾等死的杨氏阿素了。
囚室外是一处低矮的院落，有不少人看守着，中年汉子带着杨素穿过院落，朝着前面走去，倒也没有人来问，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乐户女子被带走送死。
走了一会，中年汉子带着她停在一处院落的门外，这一处院子瞧着与别处不同，门外有僮仆守着，院子里的厢房也瞧着更为高大华丽。汉子原本凶狠的脸上此时堆满了笑，丢下杨素自己走上前去，向着那看门的僮仆躬身道：“贵人要见的乐户女已经带来了，还请小哥通禀一声。”
僮仆瞧了一眼他身后立着的杨素，只见那女子一身粗陋的麻布衣裙，挽着个不起眼的髻，面容平常并无太多出众，只是立在那里并无半点惧怕和瑟缩，身姿挺立，面色平静如水，并不似那些哀哀哭泣或是求饶的乐户女，倒是叫人觉得稀奇。（
灭尽苍穹）
杨素低着头任由他们打量着，也任由他们带了自己进了院落，在一处厢房门前候着，听僮仆说有贵人要见自己。
她已然猜到是什么贵人会想要见自己这么一个已经举家获罪籍没入奴的罪女，却也不多话，柔顺地跟着僮仆进了房去。
“阿素……”厢房里陈设十分华贵，锦绣铺作地毡，轻纱悬作帷幔，立在房中一袭玉色锦袍的俊秀男子转过身来望着她，目光轻柔，开口唤道。
杨素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但仍然愣了一下，是他！
“阿素，待我得了族中推举入仕，我便登门提亲。”
“阿素，我心里只得你一人，那兰陵萧氏女我绝不会娶的。”
“阿素……”
那些昔日的誓言犹在耳边，却已经物是人非，如今他是琅琊王家颇得看重的儿郎，虽然是旁支庶出的，却娶了兰陵萧氏女，又入朝出仕，正是风光之时，自然也是别人眼中的贵人了。
杨素苦苦一笑，垂下眉眼，拜了下去：“杨氏阿素见过郎君。”
王谨望着眼前拜下去的女子，叹了口气，满是怜惜与不忍：“阿素你不必如此的，以你我的情分，何须这般多礼。”
杨素立起身来，依旧低着头：“郎君乃是贵人，阿素已是奴籍，不敢失礼。”语气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任何动容之意。
“阿素，”王谨不由地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那双纤细的手，“你在这里受委屈了……”
杨素却是微微退了一步，避开他那温柔怜惜的目光，“多谢郎君挂怀。”并不回应他那番看似动人的深情。
王谨不料杨素会避开他，微微蹙了蹙眉，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她从前可是对自己痴心一片，怎么现在瞧着有些不同了。旋即又想，经历这番天翻地覆的变故，她一个柔弱女子难免会受惊过度，怕是还在害怕吧。
想到这里，他声音越发轻柔，走近杨素身边：“阿素，你可愿跟我回府去？”他停了停，“我不忍心叫你在这里受这等苦楚。”
杨素心里一紧，飞快地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前一世他也是这般见了她，与她说要她跟自己回府去，愿意纳她为姬妾，只是那一世的杨素是贵家姑子出身，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籍没为奴，又怎么能够忍受心上人竟然娶了别人为妻，却要让她做姬妾，宁死不从，最后洛阳城破，她死在了囚室之中。
难道还要重蹈覆辙，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囚室里？杨素抿了抿唇，她既然回到了前世，那么就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这是她唯一能够离开这里的法子。
“阿素是奴籍，岂能伺候郎君左右。”片刻，杨素低低弱弱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颤抖。
王谨原本以为杨素那宁死不折的性子必然会断然拒绝，却不想她如此回答，话语里分明有些意动，大喜过望，忙道：“你只管宽心，待过些时日我便让人给你出了籍，纳你为姬妾。”
他才说罢，就见杨素抬眼望着他，似是不信一般：“郎君已经娶了萧氏夫人，只怕夫人不喜。”
王谨听得不禁一笑，原来阿素是怕萧氏容不下她，才这般忐忑：“萧氏也是世家姑子出身，自然是有气度的，不会为难你的，况且有我在，又岂会让你委屈。”
杨素低低应道：“如此阿素便听郎君处置便是。”她不想做王谨的姬妾，对着这个昔日恩爱许诺的心上人，她已然死了心，只是眼前只有暂时应着他，离开这朝不保夕的囚牢最为紧要，毕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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