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笑声中,电话铃响了。李家华拿起话筒听了几句,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说了句“是岳司令,他要找你”,把听筒递给了范子良。
“哦,”范子良精神一振,接过话筒刚要说话,就听电话里传来岳哲云无奈的声音:“子良兄,实在对不起呀,我部虽然伤亡较大,可弟兄们的士气还是很高涨的。可是,唉……我连续接到了夏总指挥的三次急电,他命令我部立即撤出战斗。接到前两次电文,我根本没有理会,我想打完这一仗再回去向他解释。可是,这第三份电文措辞极为严厉,还说是长官部的命令,我要是不服从命令,将交给长官部军法处严肃处理。唉……子良兄,军令如山,我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兄弟对不起你了。”范子良一听不由眉头紧皱,心里的火窜了起来,岳哲云一撤出战斗,清风岭的右翼就失去了屏障,也就意味着,这次正面作战的彻底失败。但他久经风浪,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岳兄,既然是夏总指挥的命令,你可不能违抗。不过尽管如此,兄弟还是非常感谢岳兄。”电话里岳哲云担心地说:“子良兄,我这一走可是断你一臂,你独木难支,我看你也带领部队撤下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范子良坚毅而又沉着地说:“岳兄请放心,我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和石川血战到底!”电话里岳哲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说:“子良兄,还有一件事,就是第三份电报最后特别注明,不让我告诉你此事,而是要求我部秘密撤出。我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要告诉你,让你有所准备。子良兄,你我肝胆相照,惺惺相惜,本待并肩杀贼,血洒疆场,可是……子良兄,不说啦,不说啦,你早做准备吧!”说到最后,岳哲云的声音透着无奈,已是有些哽咽。“那好,岳兄,我范子良谢谢你,咱们会后有期……”范子良放下了电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脸色阴沉的可怕。
邹剑平不清楚岳哲云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想必是白马坡防线出了问题,便关心地问:“范司令,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背信弃义,背信弃义!三支队参加这次作战,是夏维礼亲自同意的。可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命令岳哲云撤出战斗,还不让通知我。邹司令员,你说他夏维礼到底想干什么,安得什么居心?”范子良气的啪啪只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突突跳了起来。
邹剑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清风岭已失去了右翼屏障,敌人很快会从白马坡一带压过来,形成对五支队的包围之势,自己必须劝范子良当机立断,命令部队立刻向山里转移,一意孤行或是优柔寡断,都将会使部队遭受灭顶之灾。他理了一下思路,郑重地说:“范司令,我们共党人一向光明磊落,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你问我夏维礼安得什么居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因为你不是他的嫡系部队,又拒不服从他那荒谬的命令,而是在唐灵一带与我部携手抗战,你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我看他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同意三支队参战,这就促使你与鬼子形成正面作战之势,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再突然撤走岳哲云的部队,给你来个釜底抽薪,而你完全不被所知。等鬼子合围过来,你和你的部队还有生路吗?”
邹剑平的话,一字一句透彻准确,但又如针扎一般使范子良的心隐隐作痛。他的心里反复自问:“夏维礼啊夏维礼,我虽然不是你的嫡系,可我们都是中国人啊,我们的共同敌人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日本帝国主义。而你这么对我,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这是一个抗日将领应该做的吗?”他又想到岳哲云最后说的一句话:“子良兄,你我肝胆相照,惺惺相惜,本待并肩杀贼,血洒疆场,可是……”范子良心中不由感慨:“就连岳哲云这样的血性汉子,也只能做违心的事情,被夏维礼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部队还有希望吗?”联想起自己在国军中的十几年经历,现在,他对国军所报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司令,咱们怎么办,快怍决定吧!”李家华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范子良的思绪。他哦了一声,紧紧握住邹剑平的手,沉痛地说:“邹司令员,我肠子都悔青了,当初真不该加入夏维礼的部队。我现在才明白,你们八路军才是我真正的朋友。邹司令员,下一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马上向西部山区转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邹剑平斩钉截铁地说。
“那,石家屯怎么办?乡亲们怎么办?”范子良有些担心。
“你放心,农救会已经组织乡亲们转移到了山里,敌人就是要搜山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把林冰的县自卫队留下来,在山里与鬼子周旋,保护乡亲们。至于我们的主力部队么-----”邹剑平用力一挥手:“连夜向县城运动,造成攻打县城的态势。”
“围点打援,逼迫石川撤退,好主意!”范子良小眼睛露出了亮光。
“范司令,就在我来的时候,分区的主力部队已经向县城进发了,而且不做任何保密工作,就是让石川知道,我们要端他的老窝。不过据我判断,这样还不足以让石川撤回县城。所以,当你的主力部队突然失去踪影,又突然出现在县城附近的时候,他就会感觉到县城危险,我们再假戏真做,集中火力向县城发起佯攻。不怕石川不火速撤回县城增援。”
以后的战场态势的发展,果真是按着邹剑平的思路进行的。
石川是怀着一种胜利者的心情,兴奋而又傲慢地地踏入五支队的前线指挥所的,此刻他确信,范子良的五支队已经被击溃,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绝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他转身对跟在后面的秦寿生优雅的伸出了双手,做了一个极为赞赏的姿势,兴奋地说:“秦桑,你对范子良部的判断非常准确,另外你获得的防御工事图,帮助我们迅速地攻破了敌人的防线,我要报请水源义重将军给你嘉奖。秦桑,我们现在是不是需要喝一杯,小小地庆祝一下?”
“对对对,想不到我们的进展如此顺利,是该好好地庆祝一下。”袁罡山一看石川高兴,也就跟着凑趣。
秦寿生心里是受宠若惊,可老于世故的他却尽量控制自己兴奋地情绪,只是用处变不惊的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谢谢石川司令官。不过,我觉着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说着傲慢地瞟了袁罡山一眼。
“你、你-----”袁罡山气的心里的火一鼓一鼓的,可他看见石川和冈崎眼中露出的都是赞许的目光,哪里还敢发作?只好强自咽下这口气,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好你个狗日的秦寿生,给你脸你不要脸,咱们走着瞧!”
秦寿生对此好像视而不见,不疾不徐地接着说:“岳哲云部突然撤出战斗,虽然我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显然对我们极为有利。经过一天的攻击,范子良部已经伤亡三分之一,这正是我们彻底消灭他们的最好机会。虽然他们现在不知去向,可据我判断,他们一定是向西进入山里,经过黑石崖与邹剑平的部队会合。所以,我们要迅速追击,同时派出一支部队,轻装简从,封锁住黑石崖山口。这样两面夹击,就可以彻底消灭范子良部。”
“很好!”半天没说话的冈崎谦长,用他那磁性的声音对秦寿生给予了肯定:“兵贵神速,秦桑深谙用兵之道。司令官阁下,我完全赞成秦桑的意见。”
可就在这时,石川接到了冀西分区的八路军正在向县城运动的报告,不由得犹豫起来。这次扫荡,他几乎倾尽了全部兵力,城里只留下了山田的宪兵队和一个皇协军大队。如果八路军乘虚而入,自己鞭长莫及,县城可就危机了。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知道战机稍纵即逝,考虑了一会,冷笑了一声:“小小的声东击西,不要管他。冈崎君,你和秦桑占领石家屯搜捕农救会干部。袁司令,我们去追击范子良残部,一定要在黑石崖一线将他们全部歼灭。”
石川的如意算盘只算对了一半,当他带着部队向黑石崖进发的途中,又接到了县城遭到猛烈攻击的报告。令他吃惊的是,报告中说,攻城的队伍不仅有八路军,还有范子良的五支队。这就意味着五支队已经跳出了包围圈,自己所谓的追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这时的石川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当前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撤回县城。一旦县城失守,他就只有剖腹自杀以谢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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