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20
(八十四)难偿所愿
天色仍有些阴沉,呼吸之间也觉得湿湿冷冷。
长年累月的习惯让贺溪城准时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着弦善那张近在迟尺的脸。
贺溪城微微一惊,整个人都退向了一边。弦善似乎给吵着了,裹了裹被子又安分下来。
鼻间仍弥漫着丝丝**的气息,贺溪城脸色微红,这才记起来昨夜的事情。
不过……
贺溪城微微叹息了一声,伸手去拿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
弦善的睡意本来就浅,贺溪城这么一动,他便也幽幽地睁开眼。
贺溪城察觉这人醒了,面上不禁有些尴尬,小声问:“醒了?”
弦善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那个……”贺溪城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有来啊……”
弦善垂下眼睑,半晌,才答了一个字:“嗯。”
贺溪城心口有些疼,“那个……我去帮你烧水沐浴。”说罢,便几下套了衣服赶紧离开卧房。
弦善呆呆地躺在床上,又费力地移了移身子,卧在旁边的余温之上。
他无法说出口,其实送子双神来过了……
那是一个弦善从未见过的世界,白雾茫茫,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遗世独立。
远远地走来了两位鹤骨松姿的男子,弦善立即便明白这是送子双神,连忙跪下来道:“小人弦善拜见双神。”
“哎哎,起来吧。”赫翎璕笑眯眯地道。
弦善挺起上身,脚下却仍跪坐着,眼里闪烁着希冀。
赫翎璕盘腿坐了下来,面色似乎有些低沉,又立即笑开道:“你的梦境可真有够深的。”
弦善倒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嗯……”赫翎璕嗫嚅了一下,抛了个眼神向坐在一旁的赫翎琤求救。
弦善还有些疑惑,便听从头到尾都落落穆穆的黑发上神忽然道:“孩子并不能拴住人心。”
“诶?”弦善心口一紧,不愿懂得他的意思。
“所以,我们不打算让你怀上孩子。”赫翎琤仍是一派淡漠。
弦善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什么?”
赫翎璕敛了笑容,不忍看他。
“可是……可是我和溪城都那么诚心地求了……我们都那么诚心地求了!”弦善跪着便爬向赫翎璕,拉住他的衣襟颤抖地喊,“求求你们……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赫翎琤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赫翎璕赶紧瞪了他一眼,又向弦善解释道:“这时候你若有了孩子,于你,于你所爱之人都没有什么好处,只不过会加深你二人的隔阂罢了。”
弦善仍低着头,头脑却已经冷静下来,放开了赫翎璕的衣襟。
赫翎璕松了一口气,淡笑道:“你所爱之人也有他的苦衷,你莫要太过忧伤。”
“他有何苦衷?”弦善抬头问。
“这个么……”赫翎璕看了一眼赫翎琤,仿佛是忆起什么一般,神色间带了些怀念,“就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弦善不解,却听赫翎璕又道:“而且,你也有不肯告诉他的事情,不是么?”
弦善想了想,面色猛地红了起来。
赫翎璕笑得齿牙生春,站起身道:“我们得走了。”
赫翎琤也随之站了起来,赫翎璕走到他身边,对着弦善笑道:“等到你和你所爱之人肯坦诚相待的时候,我们再来给你孩子吧。”
说罢,两人便转身离开。
弦善还有些愣,连忙伏身道:“恭送双神。”
出了弦善的梦境,赫翎璕有些疲累地伸了伸懒腰,“唉,你说近来怎么这些个情人都是别别扭扭的?”
赫翎琤没答话,只是无言地看着赫翎璕。
赫翎璕翻了个白眼,“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说啥。”
赫翎琤嘴唇微微扬起,眼里也漾出淡淡的柔情。
“不过啊……”赫翎璕看了看不远的隽夏殿,“那孩子真的没问题么?”
“那是他的劫,我们无能为力。”赫翎琤也淡淡地皱眉。
“我又开始后悔当初没让他继续留在他原本的世界了。”赫翎璕眉宇间满是歉意。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赫翎琤淡淡道。
“成了,这事既然管不了,我们还是继续做事吧,”赫翎璕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又道:“还有好几家啊,累死!但愿辰斓那边的实验能快些成功,咱俩就能一劳永逸了。”
赫翎琤颇有同感地点头,两人脚下生风,便又隐入了墨色的夜空之中。
“弦善,水烧好了。”贺溪城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道。
弦善动了动,疼得“嘶”了一声。
贺溪城赶紧进门,帮他拿了衣衫穿上,又问:“要不我抱你过去?”
既然说了不再纠缠,弦善自然是不肯让他费心,便道:“我自己行。”
磨磨蹭蹭地走近了耳房,弦善关上门,又缓缓走向浴桶,试了试水温,便艰难地坐进了水里。
虽说那处没有溢血,可沾了水还是有些疼。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弦善便又换上干净的衣衫出了浴桶。
开门,弦善不由得有些惊诧,“你怎么还在这儿?”
贺溪城跟个木桩似的立在门外,吞吞吐吐地道:“你没事吧?”
弦善摇摇头,又问:“你不去护卫殿下?”
“嗯……马上去……”贺溪城傻傻地道,眼睛仍盯着弦善。
“那你快去吧。”弦善扶着门框催促。
“嗯……好。”贺溪城嗫嚅着,转身离开。
弦善看着他,眼里蒙了一层淡淡的尘埃,仿佛一颗心也随着缓缓消散。
贺溪城却忽地停了下来,转身问:“那个……我还能不能再过来?”
弦善怔了怔,似乎有些茫然。
“就是……来坐坐罢了……”贺溪城局促地解释。
弦善沉默半晌,忽然问:“你可有什么苦衷?”
贺溪城的嘴唇开合了几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弦善淡然地看向他,那是贺溪城从未在弦善面上见过的神色,寂寞,深沉,却燃着将灭未灭的星火。
贺溪城只能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弦善又问。
贺溪城摇头。
弦善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扶着墙走向卧房,“随你吧。”
也不知答的是那句“能不能再过来”还是“能不能告诉我”。
卧房的门缓缓关上,贺溪城只觉得那是弦善曾无怨无悔为他敞开的心扉,而如今那扇门终于受不住门外的风霜紧紧关闭,再难推开。
贺溪城去了隽夏殿,亓官寒澈与亓官犹歌都已起身,坐在厅堂吃着早膳。
“属下来迟。”贺溪城抱拳。
亓官寒澈也回了礼道:“无碍。”
贺溪城便站到了一旁,无言地守着。
“近来似乎挺安分?”亓官犹歌喝着薏米膳继漫不经心地问。
亓官寒澈扯了扯嘴角,“可不怎么安分啊。”
“怎么?”亓官犹歌似乎有了兴趣。
“桐河下游洪水泛滥,皇上派了米粮下去,传回来的灾情却仍是严峻。”亓官寒澈叹息,自从亓官寒沨做了皇帝,他便是在私下也没再叫过他大哥。
“唉……”亓官犹歌也摇头,“这雨估计还要下,派粮下去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亓官寒澈看着他,似乎有些惊异。
“唉,我家那边原本也爱犯洪涝么。”亓官犹歌挥了挥汤匙,“这玩意一个是堵一个是疏通么。”
“又堵又疏通?”亓官寒澈不解。
“我也不是很理解,”亓官犹歌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但洪水不就是因为河道承载不住水么,这时候把堤坝修高一点,然后修建运河分掉水流,再多种树不就好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亓官寒澈却又皱眉,“可如今国库空虚……”
“国库空虚?”亓官犹歌颇为讶异,“可皇宫里的筵席都那么丰盛。”
亓官寒澈噎了一下,须臾,才道:“此事我待会儿上朝便禀报皇上。”
亓官犹歌笑了笑,低头继续喝粥。
用了膳,弥雾便端来了清水和一粒药丸。
“你病了?”亓官寒澈一惊。
“没,”亓官犹歌拿过了水和药丸,“只是些养身的药,临盆的时候落下了一点病根。”
亓官犹歌说得轻巧,亓官寒澈却不由得皱眉,“要不找御医过来看看吧?”
“没事,御医毕竟是伺候皇上的,也不好总问人家借吧?”亓官犹歌笑了笑,看着药丸却有些犹豫,他从小到大就不怎么喜欢吃药。
“好了,堂堂神人竟害怕服药,说出去不是贻笑大方么?”亓官寒澈劝道。
亓官犹歌不免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
含水吞了药,亓官犹歌苦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虽然尽力仰了头,可那药还是碰着了舌根,苦味立即化了开来。亓官犹歌赶忙又吞了几口清水,那药味才终于淡了些,“没想到这药真苦。”
“良药苦口么。”亓官寒澈安慰他。
一直睡着的小杉儿听着声响缓缓睁了眼,没见熟悉的人,又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亓官寒澈赶紧过去抱,结果那孩子哭得越来越可怜,怎么也哄不好。
“微雨呢?”亓官寒澈忙问。
“微雨昨儿得了风寒,我怕她传染给杉儿,大夫看过之后便让她在房里呆着了。”亓官犹歌解释道。
“这怎么办?”亓官寒澈难得地慌了手脚。
“殿下,还是给奴婢吧。”乳母翡云伸了两手打算接过去。
亓官寒澈也受不了那魔音穿耳,赶紧让人抱了过去。
翡云好歹比亓官寒澈有经验些,哄了一会儿那孩子便安静了下来。
亓官寒澈松了一口气,亓官犹歌走了过来揶揄道:“堂堂赫亲王对自己儿子也束手无策啊?”
亓官寒澈无奈地叹气。
亓官犹歌也不再笑话,提醒道:“你不是还有事么?”
“嗯,那我上朝去了。”亓官寒澈对着他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小杉儿,便带着贺溪城离了赫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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