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庶女为后)
阴天,天黑的比往常早,五点刚过,夜色就笼上来了。起风了,风阴测测的,雨倒是小了些。
苇声睡了溜溜的一上午,下午又睡了半晌,这时候精神饱满了。
苇声心底突然之间泛起一股莫名的激动:我得去找王红卫他们,告诉他们,今天在派出所我只是一抖膀子就把小方“呱唧”撂趴下了,小方可是公安呐……我秦卫生是不是很厉害!
苇声换上胶鞋,披上一块破塑料布:“奶奶,我去庄里玩儿去。”
“不还下着雨?路又粘又滑的,天又黑了嘛……”奶奶看着门外。
“没事。我穿着胶鞋呢,这不,还有手电。”苇声把手里的手电筒晃了一晃。
“那也不要去了吧,我这就烧汤(做晚饭),该烧汤了。”奶奶想起来了,“你去看看水缸里还有水不?我记得没水了。”
水缸就在屋门外,苇声看了看:“没水了,我这就去打水。”提了水桶就走。
苇声把水倒进水缸里,没有进屋:“奶奶,我睡了一天了,一点也没觉着饿,什么都不想吃,我的饭就不要做了。”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要去庄里就去吧,转悠转悠也好,就是别回来晚了,我给你留着饭,回来再吃。(
冷酷校草)”奶奶絮叨着。
“奶奶,不要做我的饭……雨要是下紧了我兴许不回来了呢。”苇声说着走着,走出十几步又回过头对着奶奶喊,“奶奶,我要是不回来,你可千万别忘了把鸭子圈门关好堵好——”
苇声来到菜园路口,朝园屋张望了一眼,园屋里没有灯光。苇声心里暗笑:这几个小子这么会过日子,连灯都不点!等走近了才发现园屋门关着,还上着锁。
“几个小子哪里去了?天黑了还不回家?是不是在生产队办公室里和赵常喜打牌,忘了几是几了(时辰)?”苇声没有停,转身直往庄里走。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下来。
庄里的路早给人们踩翻踩烂了,烂泥巴在胶鞋底下粘了一层又一层,苇声感觉两只胶鞋哪一只都有好几斤重。
苇声来到一棵小树底下,这是棵小洋槐树,树身才擀面杖一般粗细,也不高,向上一伸手就能够得到它的树冠。
苇声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握着洋槐树的树身,站定了,提起一条脚来,来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然后将提起的那只脚用力地甩着。甩了好几下,好像泥巴粘的太结实,总是甩不掉。苇声使性子,又一用力,胶鞋整个的甩了出去,小树也猛地一晃,噗塔塔砸下数十上百个大雨点,淋了他一头一脸。(
灭世武修)
“他妈的!”苇声骂了一声,用手拨拉波拉头上的水珠,然后打开手电筒在地上照胶鞋,也不知这么巧,胶鞋正巧鞋底朝上倒扣在三四步远处的泥窝里。
“真他妈倒霉!”
苇声心里暗叫一声苦,单脚着地小心的跳到胶鞋前,伸出手指头将胶鞋勾起来,幸好近旁有个小柴堆,就提着胶鞋小心地跳来到柴堆旁,掏出一把干柴禾,先把胶鞋鞋口擦干净了,又把鞋面擦了擦,重又穿上。
磨房那边柴油机本来是呸呸响着的,苇声来到办公室院子的时候,柴油机却停了,柴油机停了,电灯登时就灭了。
办公室里没灯光,赵常喜的房间里也没灯光。
院子里一片寂静,一片漆黑。
“逼!早就对你说点灯,点灯……你就是不点!磨逼蹭痒去了!”黑暗里,从磨房里传出来一句女人的骂声,是二喜子的媳妇。
“你才磨逼蹭痒去了呢!不是洋火潮吗?我都划了半盒洋火了……我都快急死了!就知道掰着逼窟窿乱叫!谁叫你停机子停这么快!”这是王福生的媳妇。
磨房里灯亮了。(
最后人类)
苇声来到磨房门口,手攀着门框,笑着:“二嫂,辛苦了!还不放工?”
二喜子的媳妇正对着门口站着,抬头看见苇声,顺口答应一声:“喔……”正要再说什么,却停住了,人也转过去走向一边。
窗户底下有张破桌子,桌上点着罩子灯。
王福生的媳妇正在罩子灯底下记账,她扭过脸朝苇声看了一眼,随即又扭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苇声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是怎么了?要在平时,两个早已“兄弟长”“兄弟短”的热络的叫起来了。
不过苇声的小惊讶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刚才听见两个娘们在骂呢,许是正在闹情绪,这会子都懒说话了。
“二嫂,赵常喜他……他们都没在啊!”苇声依旧笑嘻嘻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些。
二喜子的媳妇正拿套袖拍打着身上,没有回答也没有往苇声这边看。王福生的媳妇倒是又往门口看了看,但仍没说话。
苇声更诧异了,心说:“这到底咋了?两个今天怎么形同路人!真是的,你们两个闹情绪管我秦卫生什么事?女人家,真是……”
两个女人各干各的事,一直没理会苇声,苇声受了冷遇,心里很不舒服,悻悻的说:“那……你们忙吧,走了。(
横扫荒宇)”
“走了吗?”苇声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听见二喜子的媳妇问,声音并不大。
苇声不由回头,灯影里,王福生的媳妇像是在往窗外看:“看不见……他还能不走啊?”
苇声知道她们应该是在说自己,他忽然敏感起来,停下不再走,侧耳凝神想听听她们接着会说什么。
两个女人果然又说起话来。
“二嫂,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二喜子的媳妇,声音仍不甚大,有点感慨的味道。
“唉——古语就没有说错的。”王福生的媳妇声音略高。
“他怎么给放回来了?这不昨天半夜里才带走的吗?”二喜子的媳妇好像有点不解。
“逼!这我怎么知道!刚才在这里你怎么不问问他?”王福生的媳妇说。
“我还问他呢……刚才我一看见他,我都……想呸他一口。你说吧,二嫂,看他平时人五人六的……咋是那样的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是的,谁见坏人在脸上贴着标签了?”
苇声心口一热:她们这不明明是在说我吗?怎么,在她们眼里我是坏人了吗?她们到底听到什么了?这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苇声勃然回头,他要去问个究竟。(
宠物魔术师)但他一脚都没迈出去:我问她们,她们能告诉我什么?刚才她们不是在说想要呸我一口吗?
“不行,我得赶紧找人问问……这两个娘们平时对我已经够友好的了,今天都……”苇声感到问题太重大了,“可是,赵常喜王红卫他们都不在,他们能到哪里去?”
“贾高产没回菜园,现在应该在小学校。”苇声决定去学校找贾高产,他再不顾道路泥泞不泥泞,手电也不打开,一步一滑、一步一趔趄的直往前走,快要走出村口了,忽又停下,“也许贾高产现在正在三妮家,这家伙这段时间,除了上课、睡觉,一天到晚有空就长在三妮家,几乎成了三妮家的人了。”苇声想到这一节,心底竟泛起一股醋意来。
街上一直没有人行走,天又黑,路又粘,还下着雨,没当紧事谁往大街上跑?
快要来到三妮家胡同口,二喜子的媳妇和王福生的媳妇正说着话从磨房院子里出来,苇声不想见她们,将身子隐在当街挂着大铃铛的大榆树后边看着她们先过去。
苇声用心听着两个女人说话,这回她们倒是全拉的家长里短。
三妮家正在喝汤,苇声蹑手蹑脚来到三妮家院子里。三妮家的狗到底还是听到了动静,呼的从锅屋里窜出来,对着苇声吠起来。苇声怕狗,不敢跑更不敢动,又不想出声,就默不作声的在原地站着。三妮的弟弟在锅屋里大声唤着狗,狗听见唤它,又望空叫了两声,溜了回去。
还好,三妮家一直没有人走出屋子看究竟。
一家人吃着饭说着话,苇声一直没有听到贾高产的声音,他判断贾高产肯定在学校里。
此时,贾高产确实就在小学校里,不光贾高产在,王红卫、孙合作、赵常喜三个都在,还有王福生。他们正挤在看校的绝后老头屋里煮狗肉。
老头一早起来去学校茅厕里扒粪,正撞上一只来偷吃屎的半大黄狗,老头拿铁锨就铲,正铲在黄狗的脖子上,阴差阳错黄狗的气管给铲断了。黄狗嚎了一声跌跌撞撞跑出茅厕没多远,一头栽下,死了。老头把黄狗拉了放在小学校的路口给人认。下着雨,庄上一直没有人来认领,小学生们也都说不认得。老头本是杀猪的出身,家伙有的是,吃过午饭把黄狗用钩子挂在门口的柳树杈上给剥了。
赵常喜是副队长,吃过午饭下地里转悠着看雨情,从小学校门口经过,正看见老头剥狗。
“大爷,煮狗肉卖?”赵常喜搭讪了一句。
“哪是卖的啊?拾的一条小狗,剥了煮肉吃,剥好就煮,晚上来吃狗肉吧。”老头倒是不保守。
有狗肉吃,赵常喜当然不愿错过这天赐良机:“大爷,什么时候煮?我给你烧锅。”
“烧锅用不着,我来,你只管过来吃就行了。”老头说得很实在。
“我总得干点事啊,要不,我可不好意思。”赵常喜逗着说。
“不好意思?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是知识青年又是副队长,我请你还怕请不到呢。”老头也挺逗。
赵常喜两手一拍:“那好,大爷,这狗肉我是吃定了,回来我去买瓶酒,咱爷儿俩喝两盅。”
赵常喜属于心里有好事搁不住的主儿,转脸把这事给王红卫和孙合作说了。
王红卫和孙合作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我也兑一瓶酒。”王红卫当即表态。
“我也兑一……瓶酒。”孙合作随即也表了态。
赵常喜千说万说这是人家老头的狗肉不是自家的,自家做不了主,但王红卫和孙合作硬是要跟着,赵常喜没法子,只好把两个带了来见老头,老头见有酒,爽快地答应了。贾高产和王福生放了学当然是不走了的。
苇声还没到小学校,远远地闻见扑鼻的狗肉香,再近点,听见几个的嚷嚷声了。
赵常喜声音略尖细,叫着:“拉案板,拾掇案板——大爷,你没案板啊!”
老头的声音:“我一个绝后老头子,哪用得着那玩意!这个马杌子就是我的案板。”
“马杌子也行,将就着吃吧。”这是王红卫的声音了。
赵常喜又喊:“各就各位吧,开吃,开吃了——”
苇声也没吃晚饭,听见赵常喜喊“开吃了”,突然之间也觉得饿了。他来到小屋的窗棂底下,往屋里瞅着,小屋里蒸汽腾腾,贾高产几个都蹲着,老头正在用笊篱从锅里往盆里捞狗肉。
这要在平时,苇声肯定会大叫一声“好啊,你们”冲进屋子里去的,但今天不,苇声没有造次,他想在外边先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特别是会不会说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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