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看向子越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刚才听你打电话说要来,还吓了一跳呢。(
思美人)”
子越大哥斟酌着措辞缓缓说着:“还是那天和你说的那个事,都三天了,还是没消息。也不知道子越怎么样了。”
“那就不知道了。”卢南客气地笑笑,只是那笑容都有些僵硬:“如果没做过,应该是没事。”
这句话明显是在应付,我有些忍不住道:“你有朋友能帮忙打听到他现在怎么样吗?”
她淡淡看我,没有说话。对子越大哥说着:“如果就这个事,我也帮不上忙。天不早了,要是不赶着回,我让酒店留两间房出来。”
子越大哥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算了,这会儿回去也来得及。”说着起身要走。
我看看卢南有些冷笑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不是帮不了,而是根本不愿帮。我对子越大哥说着:“要不您先走,我和她说两句话。”
子越大哥看看我,说着:“我在外头车里等你。”说完走了出去。
当屋里只剩我和她的时候,所有遮掩的面具终于都揭下去了。我静静看着她,恳切问道:“你能帮他的,是吗?”
她冷笑了声看我:“能。可我为什么帮他?为了让他赶紧出来跟你结婚?急着让他出来证明我的失败?”
我的心一阵扯痛,颤抖着声音道:“你的失败,你自己没有责任吗?”
我的话刺得卢南面色泛白,看着我有几分挣扎:“是他害的我,是他毁了我。凭什么救他?我得不到的,我宁肯毁了。”
看着她唇际泛起的冷笑,我忽地想起子越大哥说起子越的情况,曾经说过上面有人施压,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还是把那些把柄举报了,是吗?”
她笑得深沉:“你说呢?”
我的心狠狠地被她击中了,我以为她一直不放手,是因为放不下子越,原来她真的能狠下心报复他。我极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他毕竟是晓攸的爸爸啊。”
“别跟我提晓攸。”卢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阴森看着我冷笑着:“口口声声疼爱晓攸,可晓攸发烧的时候,一个电话,他就扔下晓攸跑到个婊子身边。那时我就警告过他,不要惹急了我。可他倒好,变本加厉,以前整天和我争抚养权,现在我即使不让他见晓攸,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到了今天的地步,咎由自取,谁让他为了爱,奋不顾身呢?”卢南说起“爱”这个字眼,咬得分外用力。
看着她,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努力抻出个平静的表情:“都是因我而起,你恨的人也是我。如果你能帮他,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听着真伟大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卢南认真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抽出个讽刺的笑容,“难怪会勾男人呢,我都要感动了。”转而阴森看我,“那你离开他,救他啊!”
我的血忽地就涌了上来,尽管这个结果是我预料过的,可是当她**裸提出来时,我仍然觉得撕心裂肺地痛。离开子越,我只要一想,心都会像放在刀尖上一样刺痛难忍。眼前一晕,我凄然看着卢南,低声坚定道:“我做不到。”
一句做不到似乎又激怒了她,她的表情变得更加阴冷,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做不到,你就等他出了牢房找你吧。”她的声音清冷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绝望地长吁口气,悲凉对她说:“那我等他,五年,十年,一辈子,我都等。”如果真像艾云说的是行贿,大不了就是坐牢。我等得起。说完转身要走。
卢南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够痴情,我祝福你等到。如果他能活着出来的话。”
我的步子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我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活着出来?”
“坐牢可不是住别墅,他的身体要能撑下来,就是你们上辈子积德了。哈哈哈。”卢南的笑声凉凉地从四面八方袭来,像一个圈把我紧紧箍住。
“他的身体不好吗?”我有些发愣,喃喃自语着。
“你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吗?连他脑血管畸形都不知道?现在活得滋润没什么,进了大牢可保不齐哪天就抽过去了,哦,对了,好像十几年前抽过一次吧?”卢南看我茫然的神色,笑得更玩味。
想起他床头柜里的那瓶只剩几颗的安眠药,我的心腾地一下抽得几乎窒息过去。全身像被揭了皮一样血淋淋地痛。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我,为什么啊?
半天,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不觉有几分怨愤:“你就是明知道他这样,才故意半夜打电话,不让他睡觉,是不是?”想着他曾经受的是怎样的煎熬,我的眼泪早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收起你毒蛇的眼泪。”卢南厌恶地看着我,“你就是拿这副楚楚可怜相勾搭的男人吧?这就是冯子越心心念念的温柔?恶心。”转而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看着我,眼睛瞪着,一字一句说着:“对,我就是要折磨他,折磨死他,因为他该死。”
看着她几乎扭曲变形的脸,我竟不觉害怕,只是万般想不通:“当初是那个男人逃避了,归根到底是他伤了你,你为什么要恨子越?是你背弃了他啊。”
面对我的质疑,卢南的火气上来了:“为什么恨他?我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嫁给他,可他怀的什么心?他为了权力!我没有帮他找关系的时候,他连家都不愿意回。结婚五年,他没碰过我!”
卢南的声音字字含恨:“直到我帮他找了路子,厂址批了,贷款批了,他才对我有丝表情。我为他生了女儿,他除了看女儿,都不会认真看我一眼。是他把我的自尊和自信伤得体无完肤。可他却在外头风流快活。凭什么他能玩女人,我就不能找个真正关心我的男人?可又是他,用了手段,让那人一声不吭走掉?他为什么要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毁了?”
“更可恨的是,他原来一直在骗我,他说自己性格淡,不会关心人,怎么你怀孕的时候,他怕磕碰装修也想到了,进出司机接送也想到了,去医院做孕检也想到了?凭什么这些我都是自己做?他不是冷淡吗?怎么吃个饭都要拉手,剥榛子也会做了,给孩子讲故事也会做了?凭什么?”卢南几乎要歇斯底里。
我却深深地震惊了,有些不可相信地看着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可那时家里除了子越和我,就只剩张姐了。不由得问出口:“你认识张姐?你收买了她?”
卢南尖厉的声音停歇后,渐渐平息了些,看着我冷笑:“告诉你也不怕,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偏晕倒的时候,我想起来忘了问你知不知道冯子越走哪条路回天津,那个想钱想疯了的张姐接了你的电话,十万块买了你的一个小时,还买了一堆你们恩爱的故事。不过,一个小时就够了,不是吗?哈哈。”卢南笑得身子微微颤着。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心像撕扯开地滴血,十万块,买了我的一个小时,买了我孩子的一条命。我也要发疯了,我冲上去晃着她,也有几分歇斯底里:“你太过分了。”
卢南被我晃得气紧,反手一把用力推开我,微微喘息着:“孽种,凭什么活着?你的孽种,妓女的孽种,统统不该存在。”
妓女的孽种,我的心猛地一惊,这个女人,已经出离我的想象了。我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面对这么激烈的恨,我不知道如何化解她的戾气,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是这样?”
“我怎么这样?”卢南笑得悲凉,“你去问问冯子越,我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的我是这样吗?”
“学校食堂的一个简陋的舞会,是他先招惹的我。可他那个时候有陶芸,他又是学校里的红人,没女生不喜欢他,我不敢动那个心思。可是,又是他招惹的我,接送我回家,和我父亲保证会照顾我一辈子。可结果呢?他从结婚对我冷漠到现在,我以为那是他的性格。他一直在骗我,原来他爱起来比谁都疯,比谁都没良心。”卢南说话的时候,即使是说到伤心之处,也不会有一滴眼泪。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的伤痛我理解,可她伤痛后的所作所为,让我寒彻心扉。我看着她痛惜地说道:“对于子越曾经娶过你,我真为他痛心,为他不值。”这是我说得最刻薄的一句话,却是对这个本该同情的女人。
我的这句话更惹怒了她,她紧紧盯着我道:“他不值?好啊,那就让他在监牢里去过他值得的日子。”
她的狰狞狂热让我终于承受不住,我忽然提高了嗓门:“你的委屈,你的痛苦,难道就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那么心安理得吗?除了冯子越,那个人,世界上的男人多得是,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子越?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幸福,非要玉石俱焚?”
卢南听到我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青白,她随手把旁边的书冲我扔过来,我侧过身子一躲,书没有砸到我身上。卢南气急,摇晃着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瞪着我一字一字道:“找我的幸福?谁给我幸福?你说!”
当我看到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的时候,我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我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开的声音。一霎那,所有对她的怨怼,对她的愤恨,全都变得浅淡。我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几个淘气的男生会把请她跳舞当作打赌的赌注,为什么子越带她跳一支舞能让她刻骨难忘,为什么她的父亲在听到子越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誓言就把女儿交给他,为什么子越看到她会觉得是提醒自己的失败,为什么她会允许子越找无数的女人,为什么她从不陪同子越出席任何场合,为什么她不去参加晓攸的钢琴比赛……她的脚,不良于行。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对于她那般骄傲自尊的人,已经是致命的缺憾。
语言,顿时成了苍白的东西,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一阵凉风吹来,满室的清寒。偌大的屋子,卷着凄风,道不尽的悲怆。
我没有资格恨她,她经历的,她遭受的,不是我能比拟的。我不敢想象这个女人在认识子越近二十年来,受的是怎样的伤害。
我愣在了原地,满心凄楚,不知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我想哭,又想笑,这个世界,造人出来是为了上演一幕幕的繁华悲歌吗?为什么要生生地把爱别离恨无奈,投射到每个人的心上?
半天,我几乎泣血般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卢南像被抽空般地缓缓说着:“对不起?你逼得我把所有自尊都丢了,跟我说对不起?”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使出全身力气,拼出一句:“我答应你,我离开冯子越。只求你救救他。”眼泪早已满脸,心像被撕碎一般痛。劝她放手,劝她寻找幸福,都变得似乎很可笑。我怎么能忍着对子越身体的担忧,去执着地坚持为那份浮华的爱找盛放之地?
“跪下来求我啊。”卢南冷冷看着我,声音有种居高临下的快感。
我愣住了,这么带有侮辱性的要求,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看我愣着,卢南轻哼了一声:“那人在西郊喝咖啡,白萍把别墅卖了,准备逃到国外,还没到机场就被领回来了。至于冯子越——”卢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倥侗的内心像看到了生的光明,哪怕只是一线。她真的有路子,她知道的。
我用力咬着嘴唇,缓缓地跪了下去。这算委屈吗?如果是为了救他,这不算什么。我定定问她:“子越还好吗?”
看我真的跪下,卢南怔住了,扯了扯嘴角,看了我很久,淡淡说了句:“他还好。”还想说什么,最终动了动嘴没有开口,只是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里屋走去。
看着她行走不便的背影,对她的怨怼,对她的愤恨,不知为何,都化成了心酸的眼泪。
子越大哥的电话打进来:“还没谈完吗?”
“没有。”我缓缓说着,跪吧,是我欠她的,如果跪能让她心里痛快,也能让我释然。“她可能会帮,我要和她谈很久。您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还要多久,我也说不好。
“好吧。那你谈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先找个地方休息。”子越大哥挂了电话。
十二月的天果然是冷了,大理石地板的凉意,透过衣服,丝丝地渗了进来。跪了一个多小时,这么冷的冬天,我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膝盖开始麻木,身子一趔跌在了一旁。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扭头一看,晓攸在兰姨的陪同下正走了进来,兰姨还在叮嘱着:“下次同学生日你早点出来,这么晚。”
看到跪在客厅的我,两个人都是一愣。(
阳光大秦)“你在干吗?”晓攸的眼睛里是冰冷愤愤,却还有丝隐隐的恐惧。一个大人活生生地跪在这里,吓到了这个孩子吧。
“做一件应该做的事。”我凄然笑了笑,细细打量着这个酷似子越的孩子。她的脸色还是没有红润起来,个子倒好像蹿了一点。我真想摸摸她白皙的小脸庞。看着她,想着子越,眼睛不觉有些发直地看着晓攸。
兰姨拖着晓攸往里走着:“快回屋准备洗洗睡。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晓攸嘴撇了撇,看了看我随着兰姨走上楼去。
我继续在屋里跪着,我有多大的罪过?我不知道,我只是奋不顾身地爱了,甚至在以为他是有妇之夫的时候,就奋不顾身地爱了,即使逃掉了道德的惩罚,却逃不掉现实的惩罚。而这份现实的惩罚,却又是追名逐利的恶果。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不知道跪了多久,头开始发晕,四周寂静得只听到风鸣的声音。我瘫在地上,手撑着地,有些支持不住。这座楼静得像一座荒宅古墓,阴阴寒意,我几乎喘息不上。忽然一只软软的小手碰到了我的手,我猛地睁开眼,看到晓攸正定定地看着我,眸子里满是厌恶,却又有一丝渴望,声音竭力平静地问我:“我爸爸还好吗?”
我的心一酸,孩子有什么错呢。在这场执着的报复中,晓攸是无辜的,却饱受着伤害,甚至无法联系到自己的父亲。
“很好,他很想念你。”我温声道,细细看着这个孩子。
晓攸的眼眶有些发红,低声嗫嚅着:“我也好想他。”然后看看我,道:“你看到我爸爸,帮我告诉他我钢琴又得奖了。”
“好。”我的眼睛泛潮,心里酸涩。我好想把这个孩子搂进怀里,可是我不敢。只是轻轻碰了碰她同样冰冷的小手。她像受了惊般飞快地跑上楼去。
我一个人继续孤寂地在地上跪着,这个夜,真的好难熬。我数着风声,一点点地熬到天变得蒙蒙,渐渐发白,缕缕初阳,一丝丝的阳光照得我的心缓和了些。
楼里逐渐有了动静,最早听到的是晓攸的钢琴声。叮叮咚咚,像是国外的曲风。过了一会儿,几句熟悉的调子淙淙而过,我的心倏地腾了起来,春江花月夜!
往事像画帧般闪过脑海,她是弹给我听的吗?昨是今非事事休,我的心痛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卢南从屋里出来,我还在地上瘫着,她看了我一眼,声音平平道:“起来吧。”
“子越什么时候能出来?”我看着她忍不住问着。
“不知道。我也要去找人。”卢南有些不耐烦。她会去找人,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试着站起来,却又跌了下去。腿以下,早麻得没了知觉。
我用力扶着旁边的沙发把自己抻起来,跌坐在沙发上,缓缓揉着膝盖和腿,才慢慢恢复了些知觉。
卢南看了看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变得缓和了许多,不知对方说着什么,她的表情渐渐有些沉重,最后叹口气:“怎么会这么麻烦?那我去找王叔叔。”
挂了电话,她看看我说道:“过户给白萍的别墅,钱的来源能做点儿文章,不过得去求个人。”
我紧张地看着她,不知她接下来要怎么做。隐隐地感觉到她要求的这个人,应该能帮得上忙。
“我很少求人。”卢南看着我,声音冰冷,她还要提什么要求?“冯子越给你的那些财产,你交出来,我就马上去求。”
“财产?”我一愣,子越是给了我一把钥匙,可里面是什么,我根本没来得及去看。
“舍不得了?”卢南的面孔变得阴霾,“你也就是表面假惺惺做功夫,说起钱就装傻充愣?你就这么爱冯子越的?”
“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我解释得有些无力。
“那我告诉你?”卢南冷笑着,“怀柔的别墅,市里的房子,冯子越还真怕你饿死啊,市里的房子租出去,你养别墅和吃饭的钱都绰绰有余了。一辆车,存款,还有——”卢南越说恨意越足,盯着我笑得阴森,“一块墓地。”
听到墓地的时候,我捂住了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子越啊,你对我的爱,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冯子越用钱毁了我几乎到手的幸福,我也该从他的心上人那儿把这笔债讨回来,对不对?”卢南看着我,一字字说得清晰。
“好,我答应,都给你。”我毫不犹豫地说着。这些东西,本就是子越的,何况为了救子越,这些代价还算代价吗。“只是,能不能先救子越?”我心急如焚。
“不能。”她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坚决。我纵然焦急子越的安危,却也毫无他法。
给子越大哥打了电话,卢南带着晓攸、兰姨,还有一个据说是她朋友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起到了北京。
我打开子越银行的保险箱,看着两本房产证,银行卡和车钥匙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卢南却是眼里几乎冒火。她很快地翻了两下房产证,摔到她朋友手里,冷声:“赶紧办手续。”
剩下一本墓地的合同,卢南扔到我手里:“这个留个你。也算对得起你了。”是的,我最想要的,也是这个,起码我死后,也不会无葬身之地,魂无所依。我小心翼翼把合同收到包里。
所有的房产,卢南统统过户到了晓攸名下,车低价卖了把钱也打到了晓攸的账户。办手续都是那个男的在跑前跑后。她笑得玩味:“我倒看看冯子越怎么好意思把这些东西从她女儿手里要回来。”
看着财产一点点从自己手里滑走,我竟然没有一点感觉,这些东西,当我知道属于我的时候,已经不属于我了。没有得到,就无谓失去吧。只是心灼得厉害。中间办手续,反反复复跑了几个部门,一直折腾了三天才把所有的手续办完。一天一天过去的时间,才是让我锥心般的焦急痛苦。
第四天一早,当最后到办证大厅把两本写着晓攸名字的房产证取出来的时候,卢南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弛了些,看着我声音平静地说了句:“还真有不为钱的。”
“我们现在能去了吗?”我只关心能不能去救子越。
卢南没有言语点点头。“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不说话。”我焦急问她。
“怕我赖账?”卢南冷笑,“那你就跟着。我怕什么。”
车没多久就行到了一片胡同区,缓缓拐着绕到其中一家。我心里一惊,原来这里真的有人住啊。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旅游景点呢。停下车在门口打了个电话,才将我们放行进去。
“我会说冯子越是我丈夫,和我不相干的人,王叔也不会救。你别露馅。”卢南冷声道。我点点头。
我跟着卢南走了进去,刚进了第一进院子,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迎了出来。卢南的表情柔和了些,看着那人问道:“王叔呢?”
“后院侍弄花草呢。你等等吧。”阿姨表情很和蔼,随口和卢南聊了两句,把我们让进去。坐在屋里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卢南只是定定坐着,也不看我。我倒有些焦躁,不时看着屋外,既期盼着能人能快点来。又期盼着能帮上忙。
终于听到外头有些动静,我站起来往门外看去,一个面容清癯的银发老者正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步子十分有力。卢南也晃着站起来,看老者进来恭敬地喊了声:“王叔。”
“南南,很久不见你了。”老者呵呵笑着,抬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正座上,又看看我,亲切地问着卢南:“你朋友?”
卢南脸色一僵,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和老者随意聊起了一些我没听过的人和事,偶尔有几个名字,我只在电视和网络上听过,他们却像聊着普通朋友似的随意提起。我的心随着一惊一惊,却对救出子越的希望也渐渐增加。我的目光殷切起来。
来回聊了快半个小时,老者洞察一切地笑笑:“南南,说说你来找我的原因吧。不是有什么事,你可不会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卢南笑了笑,把子越的事情向老者叙说了一遍。老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老者目光深邃地看着卢南,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猛地一放。“咯噔”,我的心狠狠一揪,卢南也是脸色一变。
老者微微叹息着:“南南,我没见过你的丈夫,但我一直以为以你父亲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卢南倒没怎样,我脸红了。
“你说这个忙我能帮吗?”老者看着卢南,面色几分痛心,“我这辈子,就是给国家清除这些蛀虫的,每次看着这些人,我都想斩草除根清个干干净净。拿着老百姓的钱,可问问他们,给老百姓干过什么事儿?不清理他们,对得起谁?可老了老了,你让我给蛀虫求情?”
“王叔,那人我们不管,子越是被他拖下去的。”卢南解释着。
“不落实他的行贿,哪来那人的受贿?做企业,为什么不能本本分分地做生意,总要铤而走险,为了做大,走捷径,走高压线,结果养了一批一批的蛀虫,连带出些不干不净,男盗女娼。祸害了国家,也害了自己。”老者说得有些痛心,“别的忙,我能帮,这种忙,我要是帮了,对不起我的良心。”转而看着卢南,“南南,要是你父亲还在世,他该多痛心?他为了国家,付出了多少?可他的后人,在干什么呀!”
我的心忽地悬了起来。眼前的这个老人,他说的话,他说话的语气、感情,让我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陌生。长到这么大,我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如我这般的普通百姓,“爱国”这个词,于我而言,就是克己修身,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从来也没有一种高度,要治国平天下的情怀。
老者说的那些话,如果只从纸面上看,会觉得像爱国主义教材,显得有些空洞。可是他的疾言厉色,他的痛心疾首,又无不表现着他是由衷说这些话的。我愣住了。思想被拔高得有些缥缈,我能理解老者的不忘忧国,却也为我担心的人焦灼着。
卢南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看了看老者,声音有些沉重:“王叔,拜托你了。”老者目光清冽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卢南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晃着走到老者面前,她此刻的步伐,似乎有些刻意的夸张,比之前的行走更困难许多。我清楚地看到老者的目光一痛。
“王叔,我父亲即使活着,又能怎么样呢?我这个样子,还能找谁照顾我的下半生?”卢南的声音低低的,却满含着凄楚道:“我如果能像王恬,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我在猜测着王恬和老者的关系,老者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沉重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十几分钟,老者轻叹口气:“当年不是为了救恬恬,你也不会这样。你在我眼里,一直很懂事,可是怎么就没能做个贤妻,把丈夫教好呢?”卢南微微低下了头,老者又道:“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卢南再三谢了后坐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已经镇定了许多。我心里也微微一松,希望又升腾了一点。
老者先是拨了个电话,听着对方的言辞,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继而又打了一个,却没说几句就有些吃惊道:“晕倒了?送医院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哦。知道了。”
我的眼前忽地一黑,挣扎着听老者说完电话,对着卢南说道:“你丈夫昨天下午晕倒了,抢救后还在昏迷,情况不算好。”
我使劲地告诉自己,撑住,别倒下。卢南的脸变得没一丝血色,声音有些颤抖,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哭腔,什么都不顾地扑倒跪在老者面前:“王叔,求求你了,救救他。”
我愣住了,卢南,直到这个时候,他真的倒下的时候,你才感觉到心疼了吗?原来你还是会心疼的吗?近二十年的撕扯,她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
老者又打了几个电话,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缓和,过了一会儿对卢南到:“我安排过了,先赶紧转院治疗。现在的那个医院条件不行。”
卢南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直起身子,看她动作艰难,我忍不住上前扶了她一把,却是自己也脚下发软,随着她一起踉跄了一下,卢南僵着用力将我扶她的胳膊甩出来。
我们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老者的眼睛,他若有所思问了一句:“南南,冯子越,是你的丈夫吧?”
我的心猛地一慌,和卢南不约而同地拼命点头:“是的。”我忙又去扶着卢南,她僵着却没再挣扎,当我挽着那个女人的手的时候,我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我的心,忽然又酸又痛,说不出的滋味。
老者对卢南说着:“他在晕倒前已经将事情交待了,看来他还是觉悟到了自己的错误。(
灵域)”老者的表情缓和了些,卢南的身子却是抖得更厉害。我像被撕裂一样,子越,为了我们能走上归路的爱,你把所有,都舍弃了啊。
“主要是行贿,还有些企业的收购过程,操作太急,手续不全,倒是问题不大。眼下主要是他的身体。目前不适宜家属见面,我会安排人照料着,等合适的时候,我给你安排见他。”老者有些疲惫地挥挥手,看向卢南的目光很沉重:“南南,这是我良心范围做的最大帮助,如果他身体恢复了,该接受的审判,他必须接受。你明白吗?”
卢南艰难地点着头:“王叔,你一定找个最好的医生,帮我救他。”
老者微微颔首,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卢南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扶着她向老者告别出来。
走出院子,卢南把我的手挣开,我只幽幽地看着她。她声音微颤,冷冷看我:“你不用这么怨恨地看着我,是,我如果早帮他,他也许不至于晕倒。可是,”她的声音依然清冷:“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倒下。这是命,怨不得谁。”
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悲愤,一齐攻上我的心头,刚才咬牙坚持的力气一松,眼前金星直冒,我扶着身边的墙,软软地靠着,说不出话来。
卢南看了看我,说了句:“他情况好转我会给你打电话。”说完转身向门口的车走过去。忽然又转头过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无力地点着头。眼泪流了下来,我答应,只要他能转危为安,我没有做不到的。
回到怀柔的别墅,院子里的南瓜架已经被清理得只剩空空的架子,连残叶都没有剩一片,是啊,该到了飘雪的季节了。
看着枯枝的海棠,想着他在树下用书敲着我头的身影,看着空落的南瓜架,想着他冒雨遮挡幼苗的身影;看着门前干涸的沟渠,想着他曾与我一起听水流淙淙的身影。走进屋里,更是处处皆是他的气息,他的身影,打开衣柜,满满一柜子他的衬衣,西装,无不诉说着他曾经在这里陪了我多少个日夜。我瘫倒在地上,哭得失去知觉。
神思恍惚地抱着手机待了两天,眼睛一刻不敢离开,生怕错过卢南的消息。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才终于接到了卢南的电话,声音依然清冷:“我今天见到他了,脑出血,已经做过了手术,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慢慢恢复。”
“清醒了吗?”我焦急问着。
“需要过程。”卢南幽幽说着,“你可以放手了。别忘了你的承诺。另外别墅和市区的房子,我一个月以后要收回来。”
“他能吃东西吗?能看得见吗?”我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了,将所有能想到的后遗症逐一问着,却被卢南打断,“他还活着,我会找人照顾他,他会渐渐好转。至于以后的,和你还有关系吗?”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卢南清冷的声音飘来:“别忘了一个月内搬出去,以后,你最好消失。否则,害的是他。”
再问什么,她都不会作答吧。“我会搬出去,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卢南,求求你。”我哀求着她,让我看看他好不好,看不到,我放心不了啊。
“你答应和他分手的,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他现在这样,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你大可放心。”卢南冷冷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眼泪滂沱,能活着就好,这已经是我祈求上苍的最大恩赐。别的,我还敢求什么?
我又给子越大哥打了个电话,现在子越妈妈还不知道子越的情况,没敢告诉她。子越大哥大嫂也还没机会去看子越。我再三央求子越大哥,如果能看到他,一定告诉我他的情况。
我的心仿佛一叶疲惫的帆,在烟波浩渺的海上摇晃着找不到归岸。抱着手机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睡了醒,醒来接着晕睡,梦里昏昏暗暗找不到前路。所有的疲累,所有的悲哀,在昏睡中,能不能被忘却一二?如果子越此刻在昏沉,我能不能也在昏沉中陪着他,让我迷失的魂魄,找到他的,去安慰孤苦的他?
第三天,我终于清醒了许多,挣扎着爬起来,到厨房找到几袋牛奶,喝了一点,恢复了些元气。余嫂在子越出事时我已经辞退了,给自己简单弄了点吃的。开始准备找房子搬家。
房价和房租仍在呼呼地上飚着,我没有心思一家家地去看,想起了上一户,不知道我那间租出去没。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还有间空着。正好省去了我到处找的麻烦。
到那间房子里去看了看,现在空着的是原来住的是郑姐,最大朝阳的那一间。原来李艳那间和我那间都住了人。我正要走,忽然李艳那间门开了,我愣住了,走出来的李艳也愣住了。原来兜兜转转,大家都回到了从前。
“回来了?”我和李艳几乎异口同声说着,也都给对方一个无奈的苦笑。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寻常的结局吧。
李艳找我聊了一会儿,知道郑姐的老公终于攒够了房子的首付,在郊区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一向节衣缩食的郑姐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和陈乔还有联系吗?”我问着李艳。
“他结婚了。”李艳凄然笑笑,“他们单位福利不错,还有批房子,低价卖给职工了。五环内,居然才五千多一平米,真是天上掉馅饼。”
我欣然一笑,陈乔的学历能力,本就不会太差,只不过他需要时间,他拥有的也只能是普通的丰衣足食,而李艳想要的是不平凡。
“你后悔吗?”我问着李艳。李艳没有回答,目光却有些茫然,她手上的天珠,已不知何时摘了下去。
最后问起房东价格的时候,房东报给我的价格却高得有些离谱。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放弃了。在京郊的一个地方租了一间,价格自然便宜了很多。终究时移世易了。
从怀柔那幢江南别墅搬出来的时候,我被撕扯得有几分鲜血淋淋。那里是我这一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承载之地。
卧室的床上,他搂着我讲故事的温情脉脉;梳妆台前,他为我梳头的低眉沉吟;书房桌旁,他沉笔书写“君心我心,不负相思”的坚定深情;客厅沙发上,他为我剥榛子的勾指浅笑;餐桌侧畔,他轻执我手的含情凝眸——所有的回忆,一点点凌迟着我破碎不堪的心。
书桌上装彩球的瓶子几乎要满了,他原来已陪过我这么多似水的流年。我把彩球倒出,将水擦干,装到袋子里细细收起;他精心为我挑过的润肤露,他为我买的衣服包包,我们那个没来得及看世界一眼的宝宝的泰迪熊、百家衣;他收集的我的所有物件,我都统统收走吧,否则等待它们的命运也是扔到垃圾箱。
我拿了一件子越最常穿的蓝色小格子衬衣,上面是我洗干净的皂粉味道。我装到了箱子里。
带着所有的记忆,我终于将这份沉重的爱带到了我的出租屋。走的那天,天灰蒙蒙的,偶尔飘着一点雪花,那个天气,我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酸痛得每走一步都踉跄难行。我才意识到,那晚的长跪,终究还是给我带来了永恒的记忆。只是,我不觉后悔。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子越大哥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他见到了子越,在一个部队内部的医院里。子越清醒了,却因脑出血有些后遗症,左侧胳膊以下没有了知觉,走路困难,而且伴有短暂性的失忆。看着人,想半天才会想起是谁,以前的事情,模模糊糊的记忆,偶尔糊涂起来,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声音颤抖着问子越大哥:“有人照顾他吗?”
“有个护工,很尽心。卢南也会每天去看着。医生说他需要时间恢复。”子越大哥犹豫了下,沉声对我说,“小薇,子越的后半辈子,说不准会是什么样,但看样子,没法再回到以前。你也该给自己考虑考虑了。”
我木然挂了电话,心里却像荒草疯长一样发狂。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连我们能唯一珍藏的记忆,都要这么残忍地剥夺?我彻底被击碎了。生若求不得,死勿爱别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父母已经同我断离,我爱的人,已经忘了我。
我麻木地从门口的小店买了把锋利的刀片,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做,有经验了,这次应该不会那么疼了吧。
含泪给爸爸打了电话,还是不接,给妈妈打着电话,却意外关机,连道别都变得艰难了呢。
我将后事交代了,我的墓地地址,都写作了邮件发给艾云。希望我去之后,也能有个朋友料理我的后事。
给艾云拨了电话,几乎要撑不住,难道这个世界,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告别的人吗。终于艾云接了电话,有些担忧地问着:“小薇,你还好吗?”
“艾云,”我竭力忍着声音的颤抖,平静道:“我很好。我可能要出去走走,我给你发了封邮件,你有时间去看看吧。”
“有什么事还发邮件,神神叨叨的。”艾云松口气,“出去透透气也好,人们都传冯子越出事了,他们公司北京负责人也换人了。我知道这些事我不好问你,我不管别的,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好。”我忍着泪,“艾云,你自己要保重,性子不要太急,遇到事情先想想再去做,不要冲动。”
艾云打断我:“小薇,你说什么呢?你的语气不对,你不是犯傻了吧?”
我慌忙抹泪:“艾云,没事我挂了。”“等等。”艾云大声吼着,“听我再说一句话。”
既然就一句,我准备挂掉电话的手停下了。
“赵小薇,你的爸妈,可就你一个闺女,你要是有事,他们怎么活?再一句,冯子越还没死吧,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对劲儿,但我告诉你,你要是先走了,下辈子,你比他投胎早,你跟他还是没法在一起。”艾云急得口不择言,几乎想起什么说什么。
我却被她最后一句击得呆在了原地,我连死都不能死啊?如果我先走了,下辈子,是不是还要这么君生我未生地纠结?还是根本都无法相遇?这两种,我哪种都不要啊。
我木然地挂了电话。手边的刀片,失去了刚才的锋利。而艾云看了邮件后,直接打电话问我在哪里,开车过来陪着我。
我偎在艾云怀里,和他讲了子越的病情,却没讲其他。我神思游离问着她:“我是不是错了?才会遭这样的报应,冯子越,他忘了我啊。”
“你别急,又不是演电视,说忘就忘个一干二净。他现在只是迷糊着,慢慢恢复,会好的,他年纪也不大,没准过个几年,就全好了呢。”艾云宽慰着我。
“会有那么一天吗?”我问得有些无力。
“会。”艾云答得很肯定,“不管你和他的感情到底对不对,起码,你们是真的相爱。”真的相爱,可有了一系列的框框,最真挚最本能的爱,没有功利没有世俗的爱,怎么就变得处处碰壁,罪无可赦了呢?还落得这样的结局?我不懂。
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春节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没有回家。没有和父母说子越的情况,太大的风波,我担心父母承受不来。而他们,总有一天会原谅我吧。
其间又给子越大哥打过几次电话,知道子越的情况在一点点地好转,走路逐渐恢复,胳膊渐渐有了知觉,只是记忆恢复得有些慢,还是糊涂的时候多。
“他,还记得我吗?”我忍不住问着。
“他很少说话。我也不知道。”子越大哥叹口气,“他能知道吃饭喝水也是最近的事儿,人站在他跟前都不一定认得出,哪还能想起谁。我妈他都没问过。”
我捂着嘴眼泪流出,说不出话来。
又是人间的四月天,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已经落实了罪名,做了阶下囚。子越的行贿及非法经营,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由于身体原因,缓期两年。
我不是子越的家人,也没有卢南的门路,无法探视令我魂牵梦萦的人。再见子越,于我而言仍是一个遥远的梦。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子越的大哥用手机给我发了一张子越的近照,洁白的病房里,子越在床上坐着,依旧是清瘦坚毅的轮廓。卢南和晓攸在他身边,子越的表情有些茫然,卢南是侧脸,线条比我见过的几次都柔和不少,晓攸笑得很开心。
这是结局吗?这是上天给我们所有人的公平的审判吗?我和子越的感情,历经一番颠风覆雨,最终划归平静。
我选择了爱得不顾一切最终被爱遗忘,子越选择了权力功名最终为权力所累,卢南选择了满心仇恨最终被仇恨囚禁。每个人,都得到了上天最公平的审判。
以前的那个圈子总有好事的人给我打电话询问着子越的近况,我换了手机,除了艾云,我的父母,子越大哥,我谁都没有再加。(
穿梭时空的商人)还有子越的号码,尽管我知道,那个号码,我也许永远都打不通了。所有的过往,都散了吧。只留世间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在鹅黄柳绿中,将自己碎裂的心逐渐拼接。北京的天空,不会因谁而变化,而我能与子越在同一方蓝天下,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也许触碰不到,却已知足。
拈朵微笑的花,看一番人世变化,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当人间温暖回春的时候,海棠再绽,桃花逐水,我时常翻出钱包里,那张我随身带着的十一个字“君心我心,不负相思。冯子越”。我的心会如春风拂柳般地宁静。想起那天下午他与我戏谑:“用不用我写本书送给你?”我的心不免一哀。
时至今日,子越,我不知道你还能否记得我,你的世界也许也不会再有我。但是我们的过往,我们的点滴,我不要随着年华老去。也许你的记忆,已经飞过忘川,而我的记忆,却仍在尘世游荡。
于是,在春山暖日和风桃花香气浓的一个午后,我打开电脑,回忆着我们从相识的点滴,细诉着我们的每个眉眼深情,每个执手瞬间,这些记忆,在我们踏过奈何桥的时候,那碗孟婆汤,怎能忘怀呢?下个三生石畔,我要努力和你一起飞到,不要再有几十年的距离。
文安初心忆故人,用文章来安定我们最初的心,我忆着你,你呢?
[正文完]番 外番外一:今生缘错,还君明珠—周亦篇题记:本篇番外来自《柳条折尽与君别》一章中周亦的自白。加工演绎而成。
幼时的我,很懵懂。除了自己的爸爸不像别人家的爸爸能每晚回家住,有些奇怪;自己的妈妈,又比别人的妈妈多了很多眼泪外,没有什么不同。爸爸是爱我的,会抚着我的头给我买很多玩具,妈妈更是爱我的,会搂着我一起等爸爸。
直到那个下午,满地的血映入我的眼帘,所有的幸福美好,一瞬间碎开。我知道了自己家的幸福与别人家的幸福终究是不同的。别人家的是迎着春天开的花,而我家的是罂粟,是禁止种植的毒品,随时有着被人连根拔起的危险。
沉默伴随我过了三年,直到初中,外婆再也带不动我了。我被爸爸接到了他的家里。这个家很豪华,有个很温柔的妈妈,还有个哥哥。爸爸说从此我们是一家人了。可是真的是一家人吗?妈妈会骂哥哥,却不会骂我,妈妈会削好苹果喂到哥哥嘴里,却只会递到我手里;妈妈会为了哥哥读书天天陪他坐在房里看着他,却只会对我说尽力就好。终究,她不是我的妈妈。
在这个家里,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谦让。我想处处做得比哥哥好,只为不给我的妈妈丢脸。因为我的妈妈,已经输给了周川的妈妈。
我经常会觉得孤独,彬彬有礼地面对每一个人,包括父母,所有人只看到我沉稳的一面,却不曾看到我在夜里独坐的情景。直到遇到了她,一个温婉细腻的女孩子。
从国外回来,第一天晚上见到了她。一个很明显不适于这个圈子的女孩子。静静地坐在那儿,开始以为她是徐硕的女朋友,后来看徐硕玩得开心,也没和她聊天,才知道是误会了。
一个和我一样不会交际的女孩儿,连端杯酒去和大家认识认识的意识都没有,和国外见到的那些open的女孩儿还真不一样。晚会是哥哥张罗的,我也算半个东道主,不去寒暄两句终归不好意思。她却是直白得问题一个接一个,直问得我面红耳赤还嘻嘻直笑。我反而不好意思走了,一走倒像我生气了。只是她好像有心事,一杯一杯地喝着,喝醉了拉着我的胳膊,低低地叫着一个名字“冯子越”。
也许是以前见过的女孩儿都挺开朗,包括我国外的那个女朋友,也就是我的初恋,她们喊别人的名字,喊我的名字,没有喊得这么柔情又卑微的。我很好奇这个冯子越是谁?能让她这么念着。
她喝多了还不肯放开我的手,邵琦就说让她睡在这里。我好奇地问了问冯子越是谁,答案却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是个走错路的傻姑娘。
第二天送她回家,一路上琢磨着趁着这两天有时间,把自己一直想逛的景点去逛逛。随口问了问她愿不愿意同行,竟然同意了。有友同行,快哉!
事实证明这个同行的人还真没选错,她懂一点儿,兴趣浓得很,难得遇上志同道合的,我也滔滔不绝起来。说到鸱吻,我有点儿走神,她却聪明地语出“也有手足情深的”。这个姑娘,话虽然不多,读人心思还挺厉害。让你觉得她对你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心思都会在意,心里有种被人重视的感觉,挺舒服的。
可是看着柔弱的她,说起盗版来倒言辞锋利了不少,似乎很有感触。把我顶得说不出话。看着她那副气哼哼的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她不在乎你什么身份,开的路虎还是坐的地铁,在乎你就揣摩你的细微言行,可恼起你来,也刺得够疼。是个真性情。
开开心心的一天,刚送她回去就接到她求救命的电话,我急忙赶回去,看着她在秋风里颤抖的样子,我忍不住就把她带回了我的住处。只相处了一天的女孩儿,我就让她住在我家,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邵琦提议让她在我公司工作,我知道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盯着周川。可于我也正中下怀。助理来个合脾气的总比新招个陌生人强。
她也找到地方搬走了,我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打了一下午的壁球,晚上回去,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家有个家的味道。坐到书桌前,忽然发现妈妈的照片不见了。我的手心出了层薄汗,着急在抽屉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该死,这个蠢丫头不会给我扔了吧。
忽然在电脑后面看到了,我舒了口气,拿到面前,正琢磨怎么好好的放那么远,一扭头看到了落地的大玻璃窗。心中明了,她是怕晒得褪色。我的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像被什么挠拨似的痒痒。忍不住给那丫头发了条短信。等了很久还是没回。我拿着手机睡着了。
上班竟然是她一早的迟到,一天的恍惚,我本来不在乎,可看到她能把咖啡都泼到手上,我坐不住了。送她回家,她竟然住到了那个冯子越的家里。我第一次心里疙瘩。
晚上和周川邵琦一起吃饭,闷闷不乐的我旁敲侧击和周川打听着冯子越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周川一脸玩味:“那可是个圈儿里的能人,做得大,路子广。”
“作风怎么样?”我打听着。
“你问女人?”周川笑得更厉害了,“我都没见过他身边女人重样的。”周川的话让我心里更不痛快,不由得给那个呆呆的姑娘担心起来。这种人怎么能对她好呢。
她知道冯子越这么花吗?我是不是该提醒提醒她?
看着她正想着怎么开口,她的一杯铁观音,让我的心腾地跳了一下。多久没有的感觉,就让这个不爱说话,静静的女孩儿打动了。她的细心,会让和她相处的人如沐春风。
可是看到她手上的伤,她还在掩饰,我有些愤怒,冯子越,你就是这么照顾这个女孩儿的?
一件件的事情,一次次的流泪,大白天在我车里睡觉做梦都打着寒战,我终于看明白了,她并不幸福,连起码的快乐都没。我倒好奇了,这个冯子越是何方神圣,放着那么多不重样的女人不去折磨,要这么折磨她?
终于见到他了,老谋深算就是第一印象,一脸的阴沉,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快乐。没见到他时还好,见到了更为小薇不值得。这个没温度的男人,该早点儿离开他。
看着小薇被他钳着走出房间,一脸瑟缩,我的心丝丝疼起来,攥紧了拳头。周川冷声提醒着我:“和你助理保持点儿距离,这尊大佛,咱们惹不起。”我就不信了,都是做生意,他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代理权。
张萌的事让我对人生无常不免感慨。一个冲动,给朋友打了个电话,知道他那有正宗的天珠,希望能给我的朋友带来好运。我真的只是拿她当朋友吗?我自己也糊涂了。
送她天珠的时候看到了她手上的淤青,我彻底出离愤怒了。这是个男人吗,他怎么能舍得对这么柔弱的女孩儿动手?她走出办公室,我却呆了很久。怎么才能把她拯救出来?想了很久,我决定以后的商务活动多带着她,也许那个世界的成就感能转移她的精力,或者能教会她些自强的办法。
第一次是去前期考察保定的酒厂,本来我还担心条件差,女孩子受不了。她却毫不在意,说着:“就是垃圾堆,你走得进去,我就陪得进去。”怎么让人心不暖。
看着没有落脚地的车间,她眉头都没皱地跟我下去,看她趔趄了一下,我忙伸出手去。她的手很软,没有骨头的感觉,我心里的暖意忽地就腾了起来。
第二次是跑贷款,面对官二代顾婷婷,努力半天换来还是她冷冰冷的官方回答。幸好有她支持我,机锋的两句:“你也是新贵,可别不知足。”把我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我有些纳闷了,是我拯救她,还是她在温暖支撑我?
周川明里暗里提醒过我很多次:“赶紧把那个姑奶奶请走,惹麻烦。”说一次我就争一次。她是我这个公司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甚至也是我在北京信任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无关的人弄走她?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儿带给我的温暖太多了,定的工作餐有时顾不上吃,她会默默地帮我放进微波炉热好,早晨会把铁观音换成没那么伤胃的绿茶。甚至吃饭时都迁就我主食点面条。我逐渐沉浸在她的细腻关心中有些无法自拔。尽管我知道她只是对朋友的情感,她对其他的朋友也尽心得很。
可我感到自己的感情变得有些不受控制,每个星辰密布的夜晚,变得不再孤寂,因为会期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期待再见到她的早晨。我是爱上她了?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可以?
当看到她为了帮邵琦把手弄得鲜血淋淋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自己心疼的声音,而看着她干呕,我的头更是轰地就大了。直到她告诉我没有怀孕的时候,我竟然高兴得几乎要喜形于色。
给她放了几天大假,我失魂落魄起来。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里早有了她。可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不合适,我到没什么,会给她惹麻烦。憋了两天终于想出个借口,就算被冯子越知道了也说得过去。见到了还是瘦弱的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我握住了她的手。她总能让人很失控。
随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路上有人在拍照片。她说是街拍客,我却不以为然。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拍的。什么人会对我和她下这种工夫?对我不至于,那就是对她,冯子越的那些不重样的女人搞的花招吧。尽管是个误会,但是想着冯子越如果知道我喜欢小薇,心里竟然隐隐有丝激动。
她的这个假休得我心神不宁,终于来上班了,竟然还拿顾婷婷给的票打趣我,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小薇,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快到她的生日了,我精心准备起来。邵琦提醒我:“她肯定有冯总给她张罗。”我只淡淡一笑,他是他的心意,我是我的关怀,谁说我就没资格关心我喜欢的人?
被邵琦一说,我坐不住了,能不能趁着这天,我鲁莽一次,对她表白?
可是看到她在楼下像雨燕轻啄似的对着冯子越含情脉脉,我明白了那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既然这样,我还是别吓着她了。涌动的血液又平息了下来。
可是晚上却辗转反侧起来,想着她的生日夜晚,会和冯子越很甜蜜吗?我听见了自己妒忌的声音。我变得不像我,以前我对女人总是淡淡的,初恋的女友也是嫌我说话太冷淡,不会让她窝心。现在岁数大了几岁,反倒急躁了。
第二天一早,周川负责的一个部队研究所的项目让我去和负责人接洽一下,可是等了半天,却说那个项目还是等周川来再谈。有纳闷有懊恼,却在拿出手机时,发现这个大楼里是信号屏蔽的。我一个激灵,赶紧走出去给小薇打电话,听到她恍惚的声音,我竟然第一次步子有些不稳。
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知道是周川让她给何经理送文件。周川搭了两次何经理又看上苏扬是很多人传的事儿,何经理对公司的人一直没好脸色,再加上孔令宜,小薇会遭遇什么?真不知道周川在搞什么。
飞快地开车去接她,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已经明了,孔令宜又刺激她了,一如初次见面,她就把自己比成尹夫人。第一次听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她不是个会情绪失控的人,总是淡淡一笑,把所有不快压抑起来,这么爆发,我是第一回见。(
帝尊)她心里得有多难受?我心疼得厉害。
冯子越既然摇摆不定,给不了她婚姻,连善待她都做不到,又是何苦?我的肩膀,随时能做她的归航的港湾。
我从没有过地认真,对她表白了我的真情。我希望她接受。我一直认为,我和她才是合适的,我们能给彼此家庭,给彼此温暖。
她拒绝了,我并不着急,给她时间,会想明白的。她的柔弱,该有个温和的人懂她。而不是粗暴地摧残,牛嚼牡丹。
等待她答案的日子,是我最忐忑的时光。可最终看到她憔悴得不堪人形的样子,我投降了。所罗门判断亲生母亲的方法,是让真爱的人主动放手。如果我真的带给她这么大的困扰,和我的初衷倒南辕北辙了。
我刚决定放手还不到一个小时,她晕倒了。医生的答案和我一直的担心一致,她终于被那个冷血男人折磨到抑郁了。我真想把她晃醒,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不是只有冯子越一个,为什么你的眼里就看不不到?
可是这次,我绝不会放手。继续这样,也许我妈妈的结局,就是她的前路。绝不能发生!就算她在酒场上为了冯子越摔得狼狈不堪,就算她让周川的酒变成了碎片,就算她一次次拒绝,我会等。
也许老天真的能听到我的祷告,她搬回去了。那天晚上,我高兴地找朋友喝得酩酊大醉。
这条跑道上,也许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要坚持,我相信会有金石为开的一天。当她最终伏在我肩头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我把她抱得很紧。小薇,有我陪你看细水长流的日子,我会用温暖呵护着你。
春节回家,家里的宴会一天赶一天,而宴会上的主角总是各色的美女。我算看出来了,这是在帮我相亲呢。妈妈问我觉得谁不错,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有心上人,她的一切都很平凡,可她和我很合适。
妈妈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却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和她讲了小薇的过往,她很惊讶,却没有反对。告诉我:要抓住自己喜欢的。
春节的长假有些漫长,那个丫头在做什么?思虑再三,我决定去拜访她的家人,她和顺的性格,如果得到她家人的支持,我们的路,也许会走得更顺一些。
她的家人和我预期的一样温暖,在她的家里,我反而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没有任何疏离。向着两位老人,我郑重地承诺,我会把小薇照顾好。
到了北京,妈妈忍不住先来看了小薇,父亲听到风声,终于也来了。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激烈。可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他的激烈,最不能轻视小薇的,就是他!他对小薇的否定,等于否定了我的母亲。我第一次激烈地和他说话,结果我已经想过了,最坏,离开家族的公司。我赌的,是他对我母亲的不忍。我赢了。当他的资金开始大量注入我的经销处时,倒是这场家事风云带给我的意外之喜。
我赢了事业,得到了佳人,却始终走不进她的心。我一次次告诉自己别着急,给她一点时间。她需要时间把自己的内心清空,我才能完全地走进去。当她送我手套的时候,看着她温婉的笑容,我紧紧牵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我以为我已经迈进了一大步。
可是徐硕的订婚宴,让我的心再次被浇凉。无须多言,她和冯子越见面时的目光痴缠,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从来不会那么看我,一双眸子里不知道含着多少东西。我的心被她扎得很疼。
带她到怀柔的红螺寺,她也喜欢文化古迹的,在彼此都喜欢的场景,是不是能找到惺惺相惜的感觉?可是面对结同心锁的时候她的逃避,我明白了,她的那扇心门,从来就没为我开过,又怎么能结上同心锁?
我没有勇气经常找她了,我怕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的那种神情,我知道她在想谁。我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却几乎要发狂。
西郊的宴会,当得知冯子越在五环出口追尾的事故,她连大衣都顾不得穿就跑了出去。那一瞬间,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像疯了一样跑去攀岩,我胸中有块大石头,我不知道怎么发泄。当我摔下去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轻松,身体的疼痛远比精神的容易让人释放。
在我住院的时候,她每天尽心地照顾着我,我想骗自己她其实还是关心我的,可她的小心翼翼的照料,情意怯怯的目光,让我明白了她心中的愧疚远远大于她对我的情感。
最后赌一把吧,我最爱看的牡丹亭,该由我最爱的女人陪着看。我买了一枚戒指,想问她一个问题,看过这场千古绝唱,她心里会是谁?如果是我,我会用这枚戒指套牢她,用一生的时光,让她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来。
穿越六百年的爱情故事,我看得有些紧张,甚至心不在焉。爱是什么,就像我身边这个女人,让人情不自禁,想和她一起看日出,游遍山水。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看牡丹亭的时候,想的是谁?她的答案里,依然没有我。我可以死心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把衣兜里的戒指扔了出去。
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翻天覆地地去找,居然找到了。我若有所思,这是不是上天的指示,还有机会?
周川和邵琦搞的阴谋,最终让我无颜再面对我心爱的人。好在那场闹剧里,我看到了她一直不舍的人,还是真正在乎她,也算心可甚慰。
还是放手吧,让她去找寻她自己的爱情。到了江南的子公司,生活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小桥流水里,不知何日,能再见旧颜?
补记:一直没有再去打扰她。一年过后,才辗转知晓了他和她遭遇的变化。给她打手机过去,已经停机。好在联系到了她的父母,才拿到了她最新的号码。一声问候,我的声音颤抖:“还好吗?”得到的却是她疏离的回答:“还好。”我只温声嘱咐她:“照顾好自己。愿意回来的时候,我在这儿等你。”
番外二:君心我心,不负相思——子越篇(一)题记:本篇番外来自《一心既话得昨昔》一章中子越的自述。加工演绎而成。
又是个头疼不眠的夜。天天在生意场上打滚,白天衣冠整齐,出入各种会议、仪式,那是生意的面子功夫;到了晚上,灯红酒绿杯盏觥筹,那是生意的里子门道。面子里子,哪个也他妈少不了。少不了,就得玩儿命。
拿酒当水灌少不了,娱乐活动少不了,把玩女人,更少不了。女人是什么?没钱没权的时候,你拿她当祖宗,她都不屑瞧你一眼;有钱有势的时候,你给她当祖宗,贴过来的都大有人在。
不过近些年心情已经平静不少。许是阅人已多,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女人,不过是生意场上的润滑剂,逢场做做戏,带一个随便玩玩,让别人知道你是个同类,就够了。
有人喜欢白天的严肃,也有人喜欢夜晚的疯狂,于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白天夜晚,带来成就感就会充实,日复一日重复着这些事情,早已成了习惯。
只是夜晚会带来头痛,任何事想收获,就得有付出,不是吗?
头痛的结果是上午没法去公司,下午稍微好些,刚下过雨,出去透透气,顺带去趟公司看看。
快到公司门口了,没留神路面的坑,没来得及刹车,一片水溅了起来。从后视镜看到路边有个浅粉色小西服的女孩儿遭殃了。不过是寻常事,刚升起的一点歉意很快从我心头消失了。
停好车进了大厅,向电梯走过去,电梯门在我眼前关上,又得等。门却忽然开了,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特意把门又开了,淡淡地对着我笑。我走进去。电梯里只有我和她,不由打量了一下她,浅粉色的西服,衣兜以下和裙子上一大片泥点污痕。该死。真是巧到家了。
她在五楼下了。她是公司的?我怎么没印象?到了办公室随口问了秘书五楼今天有什么活动。答案是招聘的复试。这次招聘的只是普通职员的岗位,部门经理去就足够了。我不用亲自过去。只是想到那个粉色西服的女孩儿,有点儿愧疚。要是因为形象打了折扣,倒是我的不是了。
特意去复试现场看了看,待了两分钟,我问了问人事经理那个穿粉西装女孩儿的名字,跟他说了句还行,就离开了。我的意思,他会懂。反正有试用期。
我的一句还行,是招来个骨干吗?怎么整天进来签字的都是她,虽然她说话利索简短,也不用每个都是她签吧,进进出出看着头都晕。
又来了,难道又是个喜欢逛老板办公室的?这世界上的女人真他妈怪了,来来回回就这些招数。忽然她一个喷嚏,我眉头一皱,抬头看着她,羞红的脸,目光三分歉意,几分疲惫不堪的倦色。这副样子还来签字,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晚上下班恰好遇到她,瘦瘦弱弱,喷嚏不住,起初对她的误会让我有几分歉意,一个冲动决定送她回家。男人送一个加班的女人回家,本来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儿,可她临别送我的钥匙链却让这事儿变得不普通了。一个金属制的桃心链,我冷冷笑了,行啊,你愿意,我怕什么?
之后开始刻意和她多聊两句,她顺杆儿爬得更快,适时地就能在我手划破送上创可贴。还真够贴心的。我试探着问她,我老不老,顺便告诉她,我有女儿,可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笑得开心,说我一点儿也不老。好,那就继续。
不过对这个女人,我不急着上手。我更享受她有意无意细心体贴的时候。
年会的时候才知道她有个好嗓子,准确地说,不是嗓子好,是唱歌很动情。很多年没有的冲动,凑热闹和她也唱了一首,心竟然像破壳复苏似的跳了几下,我不禁皱眉,自己是怎么了?不由得去看她,她却根本没看我的意思,眼神和那个子清缠在一起。
她怎么和他跑到一起了?难道是我的冷淡把她吓跑了?本来觉得既然这样就算了,可看着她和子清每天腻歪着,中午还能看到子清带饭,肯定是那姑娘给他做的,心里愤愤起来,像一件本该是自己囊中物的东西,没留神就落到了别人的口袋。不免懊恼:这份细致,凭什么轮到他享受?
要换秘书,我头也不抬,赵小薇。你不是细心吗,正好干这个,你也只能对我细心。果不出所料,之后从订机票到订餐,安排日程到会议通知,做得细致入微。是个不错的秘书。也让我很享受。
兰州之行,酒没怎么喝多,头却痛了,要命。偏偏这个时候,她又来卖弄她的细心:“我带药了。”心像被什么挠一样,酒精的作用更加烦躁,我一把揽过她,既然对我有心思,这么装模作样实在是累。不若索性捅破窗户纸各取所需,才是我习惯的交易模式。
她的身子好软,搂在怀里像没有骨头似的,惹得我发狂。怀里的她还在像只小猫一样挣扎,这种欲迎还拒的戏码见得多了,我自顾地吻上她,无法自拔地吻着她。
却被她一口咬下去,酒也清醒了。骂了我句有病跑得无影无踪。够烈的。我扶着额头坐在床上,真喝多了,不过也纳闷,她到底是假清高还真烈女?细细想了想,她选择了子清,又这么决然跑出去,也许是我想多了。
回到北京后,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辞职也没换部门,这个工作对她这么重要?还是她压根就是装贞洁?她表弟的事,不算难办,也就是举手花钱的事儿,可我很想知道,用这件事,能不能压倒她伪高贵的脊梁?她的底线在哪里?
我一步一步地走进她,心里很矛盾,我既渴望得到这个女人,又怕得到这个女人。我此刻才惊奇地发现我一直对她有种特别的情愫:我以为她和别人是不同的。
我的手碰到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在继续,而她除了满眼的泪水,身体没有反抗,竟然还有反应。我对她失望了。甚至恼火。原来她并没有不同,一样是个荡妇,只不过她那张壳比别人的硬一些,剥开来,没任何不同。她的眼泪,也不过是伪装,反而让我更厌恶。
厌恶,恼火,一起涌上来,我疯狂地折磨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为什么,连你也是这个德行?为什么,你还不如那些**裸的女人?她们好歹会明码交易,你偏要用个假纯洁的面具骗得人上了心,又露出真功利的本性?
可是自己,竟然像上了瘾一样,对她又厌恶又憎恨,却又想折磨她,看着她流着眼泪在我的刺激下欢愉着,我有种抑制不住的疯狂和满足。
看着她从流泪到麻木,我以为自己已经征服了她,可她竟然偷偷地找到了工作。要不是对方公司恰好和我认识,我险些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又被她惹火了,正好那时认识了白副总,却没料到通过她认识了她的妹妹白萍,进而认识了那个人。那可是尾大鱼,有了他,我的生意可以做大数倍。
没有时间再去和她较劲,我把心思放到了白副总身上。(
勉传)可是怪了,以前得心应手的事情现在总是少了兴致。一夜颓然很早到了办公室,却看到她也在。她在等我?忽然冒出的念头竟然让我不禁一喜。走过去看到她电脑上的照片,心又瞬间跌到低谷。很好,心里惦记着子清?那我就把他弄走。
男人最大的诱惑是事业,给他提个职,他果然已经欣喜于色。问我能不能带个助手。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要是答应让他带那个助手,我给他提职是为什么?我玩味看他:“你先去安定安定,半年后再说。”
他愣了一下,以他的聪明,我不信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可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怂货,赵小薇真他妈瞎了眼。我把手里的笔折断了。
半年,这是我最长的要求。以前连半个月都不愿意。女人是种很麻烦的物品,一旦时间长了,会变得难缠,要求会多,**会大,会难摆脱。最好就是浅尝辄止,玩够就要抽身而退。可这个像木头的女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居然有拒绝我的女人?我告诉她不用着急,我不信等她冷静下来,还是不愿意。
她的生日到了,让她挑吃饭的地方,居然带我来了家面馆。不大的铺面,却让我有些一怔。她知道我爱吃面?这个女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觉得这家小面馆的面超过了很多大饭店。一碗面的动容,让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似的,忽然想带她去看星星。看着她微笑沉吟的样子,在湖水倒映满天繁星的景致里,我的心第一次倏地软了。我问着自己:这个安静的女人,跟我要求过什么?从来也没有。自己对她的折磨,似乎很无理。
那个春节的假期分外得长,实在忍不住把她叫了回来。可是她仍然不肯跟我,甚至一副节衣缩食、卖血卖肉也要还钱的架势。忽然我觉得心被扎得疼,在她眼里,我像是只剩下钱一样可怜。我冲她吼着让她滚,自己心里却一片空白。
她果真是铆足了劲还钱,一大早的居然打开邮箱就看到她发给我的邮件。好奇地打开一看,竟然是翻译的稿子。再看看发送时间,凌晨三点多。妈的,还钱不用不要命吧。我并不缺那六十万,我只是想用那笔钱熬熬她的性子,可她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用几个月赚六十万,还真有人不愿意做?还是我就这么令她烦?想着心里就是一阵火大。
想等她来狠狠教训她一顿却左等右等不来,忍不住打电话,她的声音不对劲。我脑子一热就冲到她家,一路上自己都觉得可笑,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头回这么冲动。可还是说服着自己,万一出个事,对公司影响也不好。
看到她白得没有一丝血丝的脸,一肚子火没处发。无意翻着她桌上的单子,流产的报告看得我扎眼。子清应该很久没回来了,看日子推,我的?我完全愤怒了,那是我的孩子,她凭什么一声不吭就处理了?她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她眼里,我的孩子就像个灾难让她迫不及待地解决掉?
我的心第一次疼了,这个女人,真狠。可是她哭着质问我能做孩子的爸爸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对她,总是情不自禁,无法自持到去想措施的问题。可是即使让我知道,理智地讲,我不会留她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这事由她做出来的时候,我会那么心疼?
看着她昏昏沉沉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女人,本来是负气想得到的人,却越来越觉得捉摸不透。她的安静让你有种向往,可她的固执又气得你发疯。我不想看见她。狠狠地让自己忙着。可是自从有了孩子,很多事情,似乎不同了。
工作的时候,突然会想到她,看着和她年纪身形差不多的女孩子,也会愣神。忍不住回去看了她一次,那个瘦弱的身体,有过我和她的孩子。想着这些,我竟然有种莫名的悸动。
温和的春天,我和她在公园散着步,第一次有种安宁的感觉。我竟然忍不住和她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她微微低头,柔声一笑,我的心酥麻麻的。
子清要回来,提前和我打了招呼。我没有告诉小薇。她还在我那里住着。我隐隐竟希望子清能发现什么。我甚至想直接告诉她,这个女人,我想要。
可是现实还是给了我狠狠的一击。那个女人,原来自始至终,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她选择了辞职,和子清一起走。我有愤恨,有不甘,可是我竟然不忍心再去勉强那个心里没有我,咬着牙还钱,有过我孩子的女人。给她点儿钱去吧,让自己生活好一点儿,我心里也踏实点儿。
可是第二天早晨,那张卡静静地躺在门口,我有些怔忡:原来,我真的从来没看懂她。
她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女人,你可以征服她的身体,却征服不了她的心,你可以用钱为她解困,却仍然不能用钱征服她。只是有点儿可惜,她走了的时候,我才意识到。
生活又恢复了日与夜的交织,不会再有个安静的女人在屋子里等着,挠着你的心和她斗气。一时还真不习惯。和他们去会所,一人点了一个带进房间。这种女人,我一般只带进来不会碰,不干净。
可这个女人一进来,在灯光下的侧脸让我顿了一下,和她真像。我做了件别人看来很疯狂的事:包娼。不过,我自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番外二:君心我心,不负相思——子越篇(二)去意大利出差。认识了一个叫孔令宜的女人。很会交际的女人,一个偶然的帮忙,她能找出很多的理由和你再见面,却不卑不亢,理由找得刚刚好。这种聪明的女人,进退有度,合我的胃口。
和我熟悉的老孙打趣我:“有了孔令宜,还养着闲人,你有钱没地儿花?”
我淡笑不语。却不由想起那个恬静如水的女人,她该结婚了吧?
孔令宜的能干超过了我的想象,每次带出去交际,总会有意外之喜。把关系润滑得无孔不入。对幼珍的心也渐渐淡了,再相似,终归不是她。夜里回去看到的,不是那张无欲无求的脸,而是满脸脂粉气;闲着聊天,也不会浅淡温柔,却是三句不离要东西。可好几次想开口,看着那张脸,仍然说不出去。
心情好的时候,去孔令宜那不错,虽然蓝调红酒不是我的菜,但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女人,填补你的寂寞没有问题;心情低落的时候,只想去幼珍那儿,灯光昏昧的暗影里,她和小薇真的很像,喜欢抚摩着她的头发静静坐着,每当看到她想张嘴,我忍不住会皱眉:“别说话。”她一说话,所有的感觉,都不对了。
我自己也纳闷,一个几乎悄无声息的女人,怎么这么久都挥之不去?还是自己刻意放大了和她在一起的安宁?
那天给幼珍打电话,一声熟悉的“喂”,让我几乎以为在做梦。是她,不会错。这种声音,软软糯糯的,肯定是她。幼珍的回答更让我确定无疑,她回来了。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属于自己的,兜兜转转,还是会回来的。
幼珍跟我说:“她要做老孙的情人。”我反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少打她的主意。”没有这个拉皮条的,小薇怎么会认识老孙?不会的,她不是那种女人。
我迫不及待去找她。一别多半年,她更瘦了。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已经回来三个月了。我的火腾地就起来了。我像个傻瓜似的守着个像她的女人,她竟然根本就没想过找我?我真想把眼前这个女人揉碎,看看她心里有我几分的位置。可看着她看到她腕上的伤,触目惊心,子清个王八蛋,就是这么对她的?很好,你能把她折磨成这样,就彻底滚出我的视线。
和她的重逢,实在来之不易,一向不信命数的我这回相信了。我要抓住她。决不能让她再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正准备给老孙打电话跟他说别乱打我女人的主意,老孙的电话倒先来了,声音戏谑:“老冯,你是不是快把北京的女人玩遍了,找了个纯情的妞儿,又说是你的女人。真的假的?她要是拉大旗作虎皮,我饶不了她。”
“赵小薇?”我冷冷问他,“要是她,你敢动,我先饶不了你。”
“还真是啊。”老孙收起了戏谑。我从来没这么严肃跟他说过话。挂了电话,我的心竟然微微一荡,像什么舒展开。她说是我的女人。那我还等什么?赶紧去把她找回来啊。
打听到她的住址,我开车冲了过去。可是看着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我听见自己的心阵阵发紧,她就住在这儿?她宁肯住在这儿,都不找我?我心里又是堵,又是火,说不出来。好容易问到她在哪间,走了进去,看见她的样子,从来没有过的心酸,她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一个打赤膊的男人居然也能给她买饭,我堵得几乎说不出话。一把抱起她走了出去,我不能允许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活成这样,我不能允许我的女人受这种罪。
第二次让她跟了我。她犹豫了,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我犹豫吗?我情不自禁把她拥进怀里,这是我的,进入她的身体,从没有过的激动、快乐的感觉像浪潮一样冲着我的大脑,我自己才明白,原来我这么想她。
可是结束后,她第一次开口跟我要钱。像盆冷水直接把我浇得透心凉。我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太高估了她的人格?原来她是被钱困住了,才答应跟了我?心冷了,挺好,跟所有的女人一样,也他妈是场交易。她卖身,我付钱。可是我怎么会心这么冷,冷得全身都抖。冷冷出门上车,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赵小薇,你真混。
同样的是女人,怎么有的女人就能把你心窝子戳得那么疼,赵小薇,你让我疼了,你知不知道?我疯狂地折磨着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看到她一身淤青,我更疼。她淡淡地告诉我:“钱够了。”我才惊觉,她要钱做什么?
“老家的铺子塌了。”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号啕大哭着,我的心让她的哭声揪得紧紧,她家境不好,可她要钱从来就不是为她自己,为了她表弟,为了她家人,我怎么这么混账,就从来没耐心问问她?
出差的飞机上,我第一次为个女人失神着,对赵小薇,我是种什么感情?明明知道她不贪慕虚荣,可就是不相信会有这种淡然的纯净。是不是我的心,已经被尘世的污浊熏得太久,看不清了我一直想要追寻的美好?如今上天把这份美好摆在我面前,我必须好好珍惜,牢牢抓住。
拥着她一起站在窗口,微风吹着,她能低低地说着“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的句子,满脸陶醉,带着我的心痒痒的。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不用花一分钱就能做到的拥着她闻花香,都能让她觉得那么美,还诗情画意地让你跟着觉得美?拥她的手更紧了,这个女人,如果她愿意,我再也不想放手了。
第一次带她出席老徐的生日。对她,我不想带出来招摇。她是我的,看着别人在她身上游弋的目光,我会不舒服。可老徐这儿得来,我要让她接受一种生活方式,改变她原有的固执。没想到她给了我个意外,出口成章的样子让一屋子男人嗔目结舌,好样的,我心里给她叫好。惹麻烦又怎么样,我给她摆平,她的表现给我挺长脸。
一杯浅淡的蜂蜜水,一句暖心的话,她的细腻从不张扬,却能浸到内心深处。出差去广州,我第一次有了种牵挂的滋味儿。忍不住给她发着短信报着行程。却是晚上身体就出了状况。手术后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满是期待的“你早点儿回来”。我的心第一次有种恨不得飞回去的感觉。
欲速不达,伤口还是裂了,吃着她温水浸过的苹果,细致地扶我起坐,为了令宜的电话跟我拈酸吃醋,我那颗苍硬的心,不知道怎么就变得柔软,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真好。
幼珍说她怀孕了,我冷笑,我碰过她几次,我自己有数,又是做的什么措施,我更清楚。这种花样,在我头上玩儿嫩了点儿。正准备找人带她做了那个祸害,却传来她已经失足流产的消息。正好省了麻烦。
这世上的女人,我以为看清了,却还有看不清的。有的女人想方设法用孩子拴住你,有的女人却就是梗着脖子不肯给你生孩子。有的女人的电话频频打着让你心烦,有的女人你找她一夜,她愣是不接。我的心烦到发狂,这女人跑到哪儿去了?却接到保姆的电话,赵小薇收拾着东西要走。我的火又一次腾地起来,伤好了,就甩甩尾巴要走了?你拿我当什么了?
看着她仓惶要走的样子,我发狂了,还是要逃吗?我的心痛得厉害,听着她几乎出口的“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是没有你”,我捂住了她的嘴,我听不下去。我忽然累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对一个女人。如果这样,还是没法得到她的心,那就算了吧。
分手了,我忍不住还想回去那个曾经拥着她闻花香的屋子,那里有她细心照顾我的点滴,也有她俏皮嬉戏的玩笑话语,我狠狠吸着烟,看着窗户,却没勇气上去,更没勇气看那间空落落的屋子。
我开始频繁地去孔令宜那儿,想在咖啡美酒里头找到些许慰藉。可是为什么这个看着高贵优雅的女人,就是没法贴心呢?西方的文学艺术,她说得头头是道,比赵小薇更学富五车,可我怎么就是想着那句柔柔的“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为了那句我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原来下句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看着蔷薇两个字我笑了,这个挠人的女人,这种小心思总是半遮半掩。怎么除了她,身边再也找不到这种磨人心痒痒的女人了?
她在做什么?我很想知道,跟老徐应酬了一晚上,在去他家的路上,看到了徐硕怀里的女人,天再暗,灯再昏,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她。这个女人跟了徐硕?第二天又听老蔺给我电话:“上次你那纯情的小秘书怎么住周二少家了?”
我不禁疑惑,她跟了徐硕还是周二少?打听了一番周亦的背景,心中闷得慌,她的选择没错,不管是徐硕还是周亦,都能娶她。那才是条正路。可自己的心,瞬间荒芜得厉害。
番外二:君心我心,不负相思——子越篇(三)我冷笑着问自己,冯子越,你真的没资格得到她?忽然收到了她的告别短信,握着手机,上面几个字“祝你一切顺利!”他妈的,天天堵心,怎么顺利?
我匆匆发了两个字“等我”。快步走出会场,李秘书在后面提醒着我:“冯总,待会儿还有个见面仪式。”
“让柯经理代我。”我快步走出,头也不回。那个见面仪式比起我要见得的人,不算什么。我一路飙到一百八,赵小薇,你别走!
当我再次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她咬了我一口,手不疼,心疼,小薇,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可我真的舍不得你。容我自私一回,陪我一阵子。让我这辈子,还有点儿美好的光阴能回忆。
到缅甸出差,当地接待方同我聊起了盛产的红宝石,我特意让他带我去看了看。她从不会张口要什么东西,我送她的项链,从没见她戴过。我想给她挑件礼物,我想在她身上,束着属于我的东西。
挑了三个小时,一条做工精致的手链映入眼帘,垂着流苏,正好能遮住她的伤痕,就它了。看着那串红色在她腕上闪烁,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活到四十多岁,我第一次体会到,男人赚钱做什么?没地儿花很可怜,拿钱做情感交易更可怜,唯独给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添置一个小物件,看着她的伤痕能被完好地掩饰住,这钱花的,是最值的。
同她在一起,见到了她的朋友,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儿,替她问着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在乎她。我如实说着。是不是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意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个巧笑,一声叹息,都能让我琢磨半天。除了她,我没什么耐心听人说话,可对她,却由不住地细细品味着。有的人,真的能把你的性子磨得绕着她去转。
她带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她会用三个电影试探我对她的心思,傻瓜,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吗?她问我有没有难忘的女人,如果不难忘,我不会找个和她相似的女人填补自己心里的缺憾;只是现在,我终于不必去忘;她会彻夜地等我归来,当我冒着风雪从郊区的车间处理现场回来后,看着她几乎恍惚的等待,我被震动了。她写着我的名字熬到天亮,熬她自己还是熬着我的心,要心疼死我吗?我给她承诺,只要在北京,我就回来陪她。不要再担心了,我的心里,也只容得下一个女人的位置。
她给我买衬衣,为我学着做面条,带我去买菜,渐渐让我有了家的温暖。我越来越想回去看到她。
在绍兴的日子,古镇小桥,没有大山大川的壮阔,却因为有了她的陪伴,变得温柔缱绻地不同。小小的乌篷船,柔柔的采莲曲,苍凉的若耶溪,第一次把脑中的烦忧都能抛下。她的那丝灵动,不论你说什么,都能转眸就理解得透彻,都说有前世今生,那时倒有种和她认识已久的默契。
喝多了酒总会口渴,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用她的嘴,送了我一口口的水。我的心被暖得几乎化开。她就像丝清泉,一滴滴的,渗入你的皮肤,到肌肉,最后到骨头,让你完全割舍不了。我是什么时候彻底爱上她的?就是那时,我确切地告诉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这个女人的一辈子。其她的润滑剂,如果会伤她,我都可以放弃。
而我自己的心,也在阵阵收紧。原来一旦真的爱上一个人,再流连花丛变得艰难,有的话,你只想对她说,有的事,只想对她做。自己的心也渴望有个港湾,能让一直漂泊的心有所归依。
她的生日,我为我们买了一处江南园林式的别墅,她会喜欢,那里会盛放我们的幸福快乐。
下午却忽然接到了令宜的电话,赵局那边的单子又有问题,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嘱咐李秘书先去接她回去,带着蛋糕。我去找令宜。到了她家,她提醒着我,赵局跟她说过很久没出去看看了,不如带赵局去国外走一圈。这不算什么大事,我点头同意,随手拿起手边的杂志,有一页折着的,打开一看,我的脑子轰地一下。介绍上岛的彩页上,赫然是周亦和赵小薇拉着手含情默默的样子。
我开始抖着,这个周亦,一直如鲠在喉。从老蔺告诉我小薇在他那住开始,到后来见到他,他的神情,掩饰不住对小薇的蠢蠢欲动。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是太相信自己还是太相信小薇?
头忽然很晕,令宜从身后抱着我,我无力地把她推开,她看着我手里的杂志娇笑着:“这两个人我认识呢,这是周家二少,那个是她的助理。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我上次去找周川,看到她们很亲密呢。不过金童玉女,很登对。”
我极力压着心里的火,问她:“哪儿来的杂志?”
“上次去你公司等你,和一个叫王茉的女孩儿聊了聊,她说这家上岛她也去过。我正好认识那两个人,就把杂志跟她要来了,准备下次带给周川看。”令宜说着把手伸过来。
我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一把把令宜扯过来摔到沙发上,她柔顺地闭上了眼睛,我胡乱地吻着,脑子里却全是那张娇怯的脸,一直骗我?玩我?我把火泄在了令宜身上。可为什么,没有一丝快乐,全是痛苦?
结束后令宜递给我一杯红酒,红酒安神,喝完后我昏昏欲睡。第二天要和令宜、赵局一起去意大利,上了电脑看到她的msn留言,才想起昨晚是她的生日,怒火加上酒精,我晕沉地睡了一晚上。随手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去意大利,再没有别的话想跟她说。
桌上有个大信封,没有任何字迹,我打开,手又忍不住颤抖,赵小薇和周亦的各种照片。我的心彻底凉了。
和赵局令宜去了意大利。令宜急于想把单子做成,问我能不能用些“非常规”手段,我心知肚明。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这事你自己决定。”她自己的身体,愿意付出多少是她的事儿。对这个女人,我有欣赏,有赞许,有感谢,却从没觉得她和我有太大的关系,她的事情,我不想做主。
赵局满面春风地答应了单子的事儿,回去的感谢宴上,意外地出现了赵小薇和周亦。看着周亦旁若无人地照顾着她,我冷笑了,很好,敢明着抢我的人。
我用她的朋友威胁,终于把她圈在了我的笼子里。我把周亦想收购的酒厂用尽一切办法抢了过来。可我不开心。我把那些照片看了一遍一遍,照片上周亦的年轻让我忌妒得发狂,我忌妒周亦,不止是年轻,我给不了小薇的东西,他能给。
杂志,照片,接着又是一份流产的报告,我找到那家医院,看着盖章的原件,我手抖了,还是不甘心,把医院门口那张照片的另一个人找来,答案一样让我痛苦。我回到了原来的屋子,一个人待着,我忽然很想把她杀了。是她让我本来是止水的心泛起了波澜,让我爱得忘乎所以,也是她把我狠狠地从云端拽了下来,让我有了万念俱灰的彻骨。
我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痛得直想撞墙,赵小薇,我杀了你同归于尽算了。
过了很久,终于平息了些,打开床头柜,想取点安眠药,发现了一些治疗抑郁的药。她病了?看着开药的日期,是半个多月前,她一直没有药也不吭声?
我不明白,我用尽一切想去保护她,守着她,怎么最后就走得渐行渐远?她什么都不吭一声这么痛苦?我想了很久,从认识她一点一滴想到现在,如果说她心里没我,我不信,那种心心念念的眼神,骗不了人。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当面问她个清楚。她解释不来,可笃定的回答,让我心里安定了不少。我该相信她,不是吗。先放了她让她治病,剩下的我来弄清楚。如果连这点小把戏也拆不了,怎么保护她?
她的朋友给我打电话气愤不已,却也告诉了我条重要的信息,她以前做过孕检。我找人调出了那时的结果,果然,她从没有怀孕过。
自从出事以来,我一直是关心则乱,如今静下心想想,其实也不难猜。那个崔小青调去的大华的老总,令宜去年就公关过了。我办公桌上的照片,除了王茉,没人有机会放进来。而报告,我找了关系问了问,这种改动,没有上头的压力,是改不了的。我心里有数了。
我开了王茉。和令宜提出分手。她的眼泪,无法令我动容。她的不择手段,她对小薇的那些手脚,早已在我和她之间,划了一道深深的鸿沟。在我身上用手段的女人,我不会容忍,不管是谁。
当身边浮华终于散尽,我想要的女人,在徐硕的订婚宴上,却以周亦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了。我看着她,痛得说不出话。问她一句:“你好吗?”她说好,可她看我的眼神骗不了我。
她问我好不好,我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开。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好吗?
当周亦裹着她离开的时候,我喝得一塌糊涂。
西郊的宴会,我提前问了主人家,周亦去不去。告诉我会。我不想去看他们相依携伴的身影,可是不去,我连见她的机会也没有。越到目的地心越乱,一个不留神追尾了。
停下车处理好,我靠在车上吸着烟。我还是想去,哪怕就去看她一眼。一辆车在我跟前戛然而止,她穿着裙子眼泪婆娑地站在了我面前,一股暖流从头涌到脚,看着她我淡淡笑了,小薇,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放下我。
一场闹剧,我的女人,回到了我的家里。就这样吧。以后,不再猜疑,不再背弃,我会用我的一生,保护你,爱你。
生命的丁字路口,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也认清了你的心。我很感谢老天,让我单薄的情感人生,能遇到一个值得我豁出命,也能为我豁出命的女人。
老家古庙前的杏花,开得正是繁茂,一身杏花雨的小薇,眉目含情,写着“爱勿别离”。我抬手系上树梢,拥着我的爱人,今生已然知足。
只要我活着,我们不会别离。即使我死了,三生石畔,我会等你跟我一起轮回。小薇,等着我,好吗?
补记:上次问起子越的大哥,子越的胃口还好吗,子越大哥微微沉吟:“还好,那天说想吃南瓜饼了。”我的泪瞬间滑下。
番外三:彼之琼瑶,我之砒霜—卢南篇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了。对于她,我没有了印象。父亲说她是个极温柔的女人,也许也是因着她的温柔,让父亲记挂了一辈子,没有再娶。
可是“温柔”这两个字,我体会不到。父亲从部队到地方,脾气从来没变过地严厉。在他的严厉下,我倔强地顶嘴,调皮地闯祸,看着他气急败坏地骂着我“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儿家”。我有着畅快淋漓的痛快。我讨厌看他说我“不温柔”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王恬和我截然相反,柔柔的微笑,闪闪的眸子,父亲不止一次告诉我“好好学学恬恬”。我对王恬有好奇,甚至有崇拜。看到王恬,我才知道,原来女孩儿可以是那样的。
当我和王恬一起去爬山郊游的时候,为了把失足滑落的王恬推上去,我自己滚落到了山底,搭上了一只脚,可我没后悔过,当王恬坐在我床边垂泪的时候,我豪爽地给她擦着眼泪,“没关系,除了不能跑步打乒乓球,不影响。”
可现实狠狠地告诉我,原来除了跑步打乒乓球,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甚至还要忍受各种侧目。这些都只会令我黯然,可是当高中一直喜欢我的班长和王恬手牵手的时候,我才觉得这只脚,真痛。
班长对我的表白,我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出事了,可出事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王恬泪眼汪汪地对我说她对班长是“心有灵犀”,班长垂头低声说他对王恬是“情不自禁”,我觉得天,变得好暗。我冷冷地看着王恬,真美的眼泪啊,就是这副温柔可人的样子,令他心有灵犀的吧?
我没有再说话。从此,我恨死了“温柔”这两个字。我变得冷漠。
与冯子越的相遇,有着不真实的美丽。丁香花开的季节,一场学校简陋的舞会,当他出现在我面前邀请我跳舞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身后那几张笑得促狭的脸。我冷冷地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捉弄已经身心皆损的我。
可是他的力量,竟然带着我真的舞动了起来,虽然比别人笨拙,但是,三年以后,我真的可以再次跳舞了。看着对面的他,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融开的声音。
偷偷去打听了他的情况,原来他不仅成绩好,还是学生会的干部,而且,他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不该做的梦,还是别做了。
父亲的朋友们给我介绍着各种男孩子,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及冯子越半分。心里越发焦躁,如果不是这只脚,就算比不上陶芸,我也敢去他面前说句话。可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做什么?
上天似乎在告诉我,谁都有做梦的权利。当他一次次在教学楼门口接我放学,送我回家的时候,虽然他一路少言寡语,我却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可是我也在犹豫,他比我高一级,听说毕业分配初步分到了西部的一个小城市,他此时这么做的目的,似乎昭然若揭。
直到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他依然风雨无阻地送我回家时,我冷静地告诉父亲,我要嫁这个人。他看好的那些战友的孩子,同事的孩子,我统统不要,我只要他,这个会在风雨夜里给我安心的男人。就算他别有用心,我也要试试,我不允许自己一次次的失败。我要嫁的,一定是我想要得到的人。
我偷偷去求了父亲的朋友,耿直的父亲,是不会动用私人关系办事的。可我需要把子越留下来。事情办得很快,子越的分配地址从西部的小城市,变成了市里人人羡慕的机关大院。
子越很平静地告诉我:“我对你,不可能有炽烈的感情,只能平淡地过日子。”
他也对我说:“但是,我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我的心丝丝疼着,仍然固执地披上了嫁衣,我不信,我的一辈子,就注定一败涂地。我要试试。婚礼上王恬看到子越的几分羡慕神色我看在眼里,顿时觉得这个尝试,是值得的。
他果然没有骗我,结婚后,他就很少回家。他不回来,我也不会祈求他。日子,的确够“平淡”。
春节的时候,他想带我回去和他的父母哥嫂一起过年。我固执地拒绝了,我父亲身边也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什么是我要和他回去而不是他留下来和我陪着父亲?
他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大声说着:“卢南,我是娶你,不是入赘。”
我冷冷地回击他:“我又凭什么对你言听计从?”一直冷战了一个星期,父亲知道后狠狠批评了我,要我随着他家里的习俗,过年跟他回去。
我终于在腊月二十九那天,跟着他别别扭扭地回了他家。他那喜欢板着脸的父亲,热情过度的母亲,让我简直不知所措。他母亲给我碗里夹了一块肉,我条件反射似的立马挑了出去,太不卫生了。他母亲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而他的脸再也没有晴过。
我对他的反应,简直觉得不可理喻。那是你的母亲,又不是我的,我不愿意吃她筷子夹过的肉,有那么离经叛道吗?
从他老家回来,他对我彻底冷漠了。20世纪90年代,经商潮才刚刚开始,他立即从别人抢破脑袋要挤进去的机关大院辞了职,自己开办了一家酒厂。从此更加忙碌,回家成了极偶尔的事情。
我更是心里憋着劲儿,我煞费苦心帮他弄到的工作,他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他到底眼里心里,还有没有拿我当他的妻子?甚至当个他的家人?
就这么过了四年多,父亲那时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下楼摔了一跤,我接到电话六神无主,下意识地给子越打了电话。他赶过去将父亲送到了医院。那一刹,我的心倏地软了。为什么要和他别扭呢?我需要这个男人给我的家庭撑一片天啊。
父亲清醒后,整天静卧在床,脑子变得不是特别清楚。我开始打着父亲的旗号,找他曾经的关系,为子越疏通着各种渠道,贷款,项目审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愿意碰我,才能难得地觉得离他很近。
我怀孕了,可是他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笑着。余下的事情,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孩子出生三个月,我都没见到他。我彻底心寒了。心情变得很差,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喜欢给他打电话,让他也不得安宁。
可是我不知道他有脑血管畸形,当他病发的时候,我慌了。是我害的他。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歉意,当我静静出现在他床前的时候,看着护工手忙脚乱,我一点儿也无从下手,只是看着他发愣。
他病好后,变得脾气暴躁了很多。以前只是沉默,后来变得急躁。生意越做越大,他在外头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而且不再碰我。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和我聊天,说他在外头总带着个漂亮的女人。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道我的婚姻,注定是失败的?
我质问他,他竟然一丝愧疚都没有:“你需要的,不就是婚姻吗,还想要什么?”
“我需要忠诚的婚姻。”我冷冷地告诉他。
“我有应酬,谁陪我?”他质问得理直气壮。我的心顿时生疼,我没法陪他应酬,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计较?
我发疯地摔着手边能够到的东西,他却像看不见一样回屋休息得安稳。我自己静静地坐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我平静地和他说:“离婚吧。”
他眼睛都不睁:“没必要吧。”
我气得血往上涌:“什么没必要?”
“各取所需,你是个明白人,不要做糊涂事。”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波澜不惊。
各取所需,他要的是权力,我要的是婚姻,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可是凭什么,我就不能有个幸福的婚姻?就因为我的脚残缺,我的婚姻,就得跟着残缺?
我一气之下草拟了份简单的离婚协议,摔到他面前,他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看着我道:“你什么时候愿意去民政局,都行。”
我愣住了,我以为到了最后关头,他会不舍。可他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我渐渐冷静下来,这场婚姻,从开始就是场交易,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到现在,我还是不甘心,难道我连他的一丝犹豫都换不来?
我把离婚协议收了起来,高傲地抬起了头,冯子越,我不是个软弱的女人,从来都不是!
我开始学着做投资,瞅准时机,风险大,收益也大,也不用出去抛头露脸。我有了自己的事业,身边也渐渐有了各色的男人。他们愿意鞍前马后地帮我做事,免了我很多尴尬。原来,我也能站起来,而且站得比别人高。
一个温暖的男人,渐渐地走进了我的心里。他会用温和的语气说话,会嘘寒问暖关心我的起居,而这些,结婚十几年的冯子越从来不会做。
那时他的酒厂已经发展成了颇具规模的公司,并且被并购到一个更为大型的白酒公司,公司上市,真正做到了业内的领军企业。而他华北地区的子公司,还是由他独立经营着,那里也有着我的股权。
我翻出那张泛黄的离婚协议,签上了我的名字,对于他的财产,尽管是来自于我,但我一分也不想要。对冯子越再次说着:“离婚吧。”
他点点头。几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换来他的一丝犹豫。我有些怅然,从民政局出来,红本换成了蓝本。他忽然露出个嘲讽的笑:“你用不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看看离婚后该去哪儿?”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从头凉到脚,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我拨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却始终关机。
冯子越冷笑:“我帮你试了试,五百万,就消失了。”转而道,“卢大小姐,你还是适合交易。”
我晕了过去。醒来后的我,万念俱灰。看着冯子越,我恨不得吃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血淋淋地给我一击,为什么要毁了我好容易要得来的幸福?他就是我的砒霜。让我这辈子没法安生的毒。
我要报复。我抢过了晓攸的抚养权,他争不过我的。因着女儿,他即使想同我形同陌路,都做不到了吧。
耗着吧,你已经毁了我的希望,我有什么耗不起的?
我这辈子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希望,都毁在了冯子越的手里。我一直以为,冯子越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直到那个叫赵小薇的女人出现,我才知道他不是,他是我的砒霜,却是别人的美玉。
第一次知道赵小薇,是听圈里的朋友传闻他居然甩了那些莺莺燕燕,专心吃素了。朋友不知就里,还开玩笑道,“注意你家老冯了,苗头不对,不怕男人花,就怕他不花。这是抢人的前兆。”
我的心忍不住一突,他也会有这种时候?
现实立即给了我答案,他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而且他为了那个孩子,扔下发烧的晓攸。他以前是那么疼晓攸,我对晓攸大声说话,都能惹得他大发雷霆。所以想折磨他其实很简单,只要骂骂晓攸就够让他头疼心跳的。那个女人和孩子,竟然有把他生生拽走的魔力?看着晓攸苍白的小脸,边咳嗽边问着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我真想把那个无情的男人撕碎了。
当他连我们的孩子都不在意的时候,我真切听到了自己的心恨得发痒的声音。
晓攸哭着跑回天津,我气得血往上涌,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的爸爸,为了那个女人,让自己的女儿打车跑回来,他不怕出事吗?更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见我的女儿,那个婊子,一个不知廉耻,拼命贴着有钱金主的二奶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见我的女儿?
而冯子越那个素来防女人比防贼还严实的滑头,居然带着那女人见晓攸。他怕是动了娶她的心思了。我竟然有些慌,不行,我不能让他得逞。他毁了我的幸福,凭什么让他幸福?何况他的幸福,还要昭显我的失败?
我冷冷警告了冯子越,娶那个女人,他的那些行贿,非法经营的事儿,就别想捂着了。冯子越沉默了,半晌说了句:“卢南,原来你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我笑了,你以为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就代表我会放过你吗?我就不信,那女人的威力还能比身家性命更重。
北京暴雨的那夜,天赐的机会。十万买通了一个缺钱的女人,听着她讲述那个家里的幕幕温馨,我的心简直要滴血,原来他会开心地笑,会温柔地说话,会讲故事,会剥榛子,会爱一个女人到不要命地发疯。我恨得发痒,忌妒得发狂。我告诉那个女人,等一个小时,再打120。不就是想借着孩子上位吗?没了孩子,不信你还有什么资本。
可中秋之后,冯子越又开始动弹了,准备办移民。这是要铁了心娶那个女人啊。我的威胁警告置之不理,我不准晓攸和他联系,也照样无动于衷。他为了那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
他疯了,我去提醒那个叫赵小薇的。他曾经用五百万毁了我的幸福,我要试试看我用多少能毁了他的幸福?多少我都愿意出。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是个怪胎。一提钱就走。反而又把他惊动了,要把白酒公司的全部股权转给我。
我的心,疼得厉害。他为了保护她,辛苦半生的基业都可以不要,一心宠爱的女儿可以不要,我才是要发疯。原来,你不是个冷血,你只是对我冷血?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该输给那个叫赵小薇的女人?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大人物后来终于下台了,冯子越的靠山倒了,我毫不犹豫地添砖加瓦了一番。用钱毁不了你的幸福,我就毁了你。
赵小薇终于来求我了,看着她跪在我面前的瑟缩样子,我忽然有种畅快。折磨她,比折磨冯子越更痛快。
可是当她把所有的财产转移到晓攸名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那栋别墅,我的心,好像坚冰裂开一样。原来真的有些东西,我不懂。
那个女人既然都走了,还是把冯子越捞出来吧。经过这次,我和他,会不会有些不同?可是,进去容易,出来,似乎有些艰难。当冯子越又一次脑溢血住院的时候,我全身都僵硬了。为什么听到他晕过去的消息,我全身在抖?忽然间,我问自己,为什么要毁了他。毁了他我就能换回二十年的幸福?还是能让背弃我的人回头?
在医院里,不记得过往的子越,晓攸和我,三个人平静地说着话,我有种错觉,如果早十年有这般平静,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执着地爱,或者执着地恨,到底有什么意思?而我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我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我会重新选择一次,不再选别人的琼瑶,而去选一次属于我的蜜糖。
后 记这是一个故事。一个也许在我们身边每天都会上演的悲欢离合,点滴交织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里,爱情变得奢侈。
爱情绽放的同时,责任、道德、社会,同时映射在爱情的肩上,使得这份爱情沉重得无法担负。
对子清: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对周亦: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对子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人生浮世,也许不过繁华梦一场。只是梦境,可由自己营造得或美丽或丑陋。
不忘初心吧,这样再回首来时的风雨兼程,我们才能给自己写首小调,名字叫“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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