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过,六月将至,入夏后,天气渐渐变为闷热,好在还不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燥热。季无卿用不着再操心尚初会因为吹到凉风而受寒,转而开始操心尚初会因为每天高悬的日头而中暑。
天天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就是,“中午头上,子初你不要在院子里坐久了”。
要说这几个月里,尚初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后来尚初也吸取到了教训,这具身体经不起折腾,自己还是小心着为好。穿越来后精力总是不济,就是与体质太弱有关。
季无卿这边同时也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和子初离开京城,向西南走。京城这儿,实在不是个养人的地方。何况那几个老大夫也摸着胡子说了,最好能给这位公子寻个山清水秀之地调养。
若自己要暂时离开和王府,应当是无人会反对的,相反还有人巴不得自己赶快走,省得留着碍眼。只是,自己这一走,手头的很多事情势必要暂且停滞下了。
季无卿倒是看中一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距京城大约有两三个月的路程。他若离开,以前在京城内暗中埋下各方势力,便有大多数要停止活动。两三月的路程可不短,万一京中的人事有了什么意外的变动,他到时也是鞭长莫及。
前些日子,季无卿不过是隐约有了这么个想法,真正要不要去西南,还需看子初的意思。当初说要回京看看的是子初,如今子初能同意随他去别处么?而且,自己真能放在京中的苦心经营么?
近几日,季无卿往尚初这儿来得越发勤了,不知是否是自己错觉,尚初总觉得季无卿看上去清闲了许多。以前季无卿从自己这儿坐一天,有半天都是埋首在一堆看似公文的书信中。
季无卿一个世子,原本可以好好的当个富贵闲人,可他从不甘心成为一个等闲之辈。也对,季无卿的惊才绝艳与其不能宣诸于口的身世,注定了他不能做个一般人。
在和王府那种环境下长大,季无卿有两个选择,自甘堕落,或是韬光养晦。
“你......有事要找我商量?”季无卿近来一反常态,似乎总是欲言又止。尚初放下笔,将临摹完的字帖整理好,放到书案一角上。他看了眼坐在回廊上,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季无卿。
虽隔了一扇不大不小的窗子,两人说起话来还是相当方便的。
季无卿的手上依旧是那把提有尚初姓名的纸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开开合合,又低又轻的刷刷的响动,像是竹叶在夏风中摩擦出的声音。季无卿注视着扇面,目光融进了那半面黑白的山水中。
长亭上挂满了花蔓,其中垂下来一两点零星的紫色。池里的荷叶也舒展开来,院中的颜色比春天时明丽了不少。
“子初当真不喜欢上次的那副画么?”
不想季无卿又提起了那副山河社稷,果然是心有执念:“无所谓喜不喜欢,”尚初继续收拾着手边木架上的书籍,轻描淡写道。
“无卿喜欢么?”尚初最后一本书插入到架子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卿。”他知道季无卿有心于这个天下,谋朝篡位是一件险而又险的事情。季无卿如今渴望权利,当真大权在握时,他会心生快意么?
自己不是柳君元,没有信心能劝季无卿回心转意,只有试着劝季无卿莫要太过执着。哪怕最后功亏一篑,也要看开些。
“说到底子初还是不喜欢,而且,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我怕是不能再像如今一般日日相见了吧?”
“是,”尚初自然不愿意天天往皇宫里跑。
季无卿将纸扇摊开放在膝头,他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映出的不知是长亭下淡紫的花蔓,还是窗子里人的身影:“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山河拱手,为君一笑’了。”
如今龙椅上这个,自丞相的事情过后,日渐的不靠谱起来。只需再筹划个几年,不说是十分,□□分的把握季无卿还是有的。不是他狂妄自负,而是他对自己的部署有该有的信心。
而竹楼那一晚,引起了季无卿少有的反思,自己只顾着追求子初,可没有仔细想过两人未来的日子。季无卿一向不屑于情爱,沉迷情爱之人必会失去冷静的头脑,没想到,自己在怦然心动后,也会不可避免的沉浸下去。
自己一旦参与了皇权的争夺,就做不到全身而退。失败了,恐怕子初就再也看不见他了。成功了,以子初的性格,只怕会与自己日渐疏远。让子初留在皇宫里陪自己?那肯定是他的痴心妄想。
“什么?”季无卿的声音太轻,还没来得及飘到尚初耳中,便都散在了风里。
“无事,我们离开京城换个地方住可好?”也许有些东西真该放下了.......就是该想个法子好好安抚一番自己手底下那些人,接受也好,不接受也要接受,他已决定放下,不能再出什么纰漏。
尚初没有错过“我们”这两个字。在原地愣了片刻。离开京城,又要去哪里?季无卿离京有何目的,为何要自己陪着?内心中,尚初更倾向于季无卿向他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一片好意。
是好意还是恶意,与对方相处长了,尚初总能区分的出来,到现在为止,季无卿还从未对自己有过恶意。
只要柳君元按自己说的做,再让李承明永远找不到尚公子,这两个人早晚会走到一块去。尚初在与柳君元交谈过后,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让柳君元有个完美的结局,如果柳君元执意要得到季无卿,又不能得偿所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没了季无卿,不还有李承明么
若柳君元长时间见不到季无卿,心思最终还会放到李承明身上,保证他两顺利在一起,柳君元岂不就有了个良好的结局,从而可以间接地完成任务。
而自己,等柳君元与李承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回到现代了。
说到头,不过因为尚初面对季无卿总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好,”尚初将心思回转过来,含笑点头。
戍和十二年冬,季无卿找到的,还真不失为一个度假的好去处。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烟波细雨,与尚初印象中的江南很像。
初时尚初以为季无卿选择这里另有目的,可季无卿自来了之后,就甚少单独出行。
季无卿总说,“选了此处是因为这里对子初的身体好,果然子初来了这儿后脸色都比以前还多了。”
日子久了,尚初也打消了其他念头,姑且当季无卿是真的厌倦了京城和王府。
偶尔能接到京中的来信,十分之九都是李承明写来的。尚初借口说自己与柳君元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离开之后有些放心不下,也想多听点对方的消息。季无卿听了不太赞同的皱皱眉,可下回李承明的来信上果然多说了点柳君元。
“子初与那柳君元一见如故,那与我呢?”末了季无卿又加了句。
“相见恨晚?”尚初有些玩笑的意味,“真要说知己好友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无卿一人。”
“知己好友啊,”没关系子初,我们来日方长。
季无卿后来把那些信全数拿给尚初看,尚初读过后道:“端王爷对君元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了。”
“想来是已经对其上了心,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两人偏偏......恐怕承明自己都弄不清了。”季无卿淡淡的回了句,便不再多言。
此处名为临江,周围有一片好山好水。两人住在一起,平时都喜静,不太爱出门。出去的话,就是游山玩水。其他事一概不提,好像就从此“一蓑烟雨任平生”了。其实也没多少事能打扰他们两,尚初将京中的产业交由信得过的人代管,季无卿那想来也差不多。
和王爷身体安康,近十年内也用不着季无卿去继承王府。两人无心仕途,衣食无忧,日子过得真是再悠闲不过了。连尚初都不急着回现代了,这里的环境比乌烟瘴气的都市好的多,现代那又没什么要紧事。
这种生活,让尚初怀念起刚上大学的日子。自己刚到国外,还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只得找了个合租的公寓暂时应付下。舍友同样是中国人,开头几天两人没少为各种家务烦恼。合租那位终于摇头认命,自己真是遇到一位大少爷。没过几天尚初请来了一位佣人,一个月后又另换了个的住处。
与季无卿住一起,虽然也有几个做杂物的小厮,但大多事都是由季无卿亲自动手。尤其是关系到尚初,季无卿从不要别人插手。
很难想象,一个王府世子也能把柴米油盐之类的事做得井井有条,也许这与季无卿小时的成长环境有关。可是不管手上做着什么,季无卿身上那种天生的贵气与清雅都从未变过、
尚初第一次见对方摆弄炉灶时,好奇心泛起,站在一旁研究了半天。等火生起来了,才被季无卿推出门去:“又闷又热的,别在这站着。”
“我帮忙?”尚初站在门外问道。
季无卿闻言,有了几分直达眼底的笑意。他认真的想了想,目光在尚初身上来回游走着,笑意沁入了嘴角,随后又颇似无奈的摇头:“子初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上次可是落下了病根,还好大夫说只要好生调养个三五年,便不会有大事。”
冬天里,大多数地方都是要下雪的,正当尚初以为在临江是不会见到雪的时候,临江竟然也破天荒的飘起了鹅毛。的确是破天荒,按理临江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过冬天的感觉了。
而今年的特别,刚到十一月一日,温度就急转直下,一直冷到雨水凝结成了雪花。
这天气变得让人措手不及,昨天和今天分明是两个世界,纵然季无卿也不能料事如神的做好准备。他当晚来到尚初床前,伸手探了下尚初身上的温度,语气坚决道:“子初今晚和我睡。”
不给尚初反驳的机会,便翻身上了床,又把尚初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尚初的确想拒绝,他还是不习惯和别人同睡,但床榻上实在凉的很。暖不过来他今夜便别想入眠。季无卿睡觉时也很轻,只有温热的气息传来。困意袭来后,尚初便感觉不到身边还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知道几点更啊....因为从早到晚都是课,不过肯定会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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