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祁伦来戚宁璃宫中陪祁菀用午膳,一连用了几碗饭,戚宁璃在一旁提醒道,“皇上今儿的兴致真真是好,只是老祖宗定了食不过三的规矩,皇上也该给菀儿做个榜样。(
阳光大秦)”
“也是,今日瑶嫔解了禁足,朕便想着去看看她,她却不像旁人那般哭闹撒痴,只是问朕与母后的安好。”祁伦缓缓就着内侍的手漱了口。
戚宁璃命乳母带了祁菀回东配殿午睡,方坐下道,“安姐姐如此贤惠,令臣妾叹服,可见太后娘娘是过分要求儿媳了。”
“只是母后既下了懿旨,怎好轻易改口。”祁伦轻轻叹气,“朕本想着碧儿在冷宫受苦多年,如今便好补偿她,原也想晋她的位份,奈何母后……”
“太后娘娘也是为皇上着想,安姐姐是罪臣之后,又进过冷宫,人虽贤淑,却不得不留心,况且皇上不足半月便晋升安姐姐两次,实为不妥,难免要责罚以制其盛势,且近来后宫风波连连,也是要威摄后宫。(
武唐第一风流纨绔)”戚宁璃一口气讲完,手心已是沁出密密汗珠,却依然仔细观察着祁伦的脸色。
“你这样一讲,朕也明白了些许,阖宫也只有你愿和朕讲这些。”他抚一抚戚宁璃的脸。
“臣妾不过是胆子大些罢了。”戚宁璃为他沏了茶润喉,“只是如今安姐姐虽然表面上随意,只是人后怕是还要吃心的,皇上应多陪陪她才是。”
祁伦点了头算是默许,渐渐也只提家常的趣事儿与戚宁璃听,许久便倚在榻上睡了。
窗外下了疏疏点点的小雨,伏着丝丝凉意,戚宁璃正一正七宝素锦小袄,独自去合上雕窗,却瞥见一抹青色衣角慌乱闪过,只以为是哪个宫女路过而已,便不多想,径自回去歇息了。殿内青瓷描金绘花炭盆内的红箩炭烧得通红,即使殿内博山炉内燃着上好的樨颐香,也隐约有红箩炭的刺鼻气味萦绕。(
修真门派掌门人)
后宫里依究还有争风吃醋,依旧还是美人笑语。五月初七那日薄轻绾生下了皇二子祁曦,依例被晋为珝妃。
彼时已是胤和十年,又一个春末夏初。
而在这暖意醉人的日子,钟青仪却染上了顽疾。起初只是轻微的风寒,尔后便高热不退,人渐渐也迷糊,宫中太医皆无所策。
十八那日戚宁璃应诏带着祁菀去看钟青仪。她斜倚在榻上,脸色并不大好,亦没什么精神,眉头是微簇着的,见了祁菀也只是淡然笑笑,复又撇过头去。
没多久皙月便带了祁菀去看花草,戚宁璃便径自在叶青仪身边小椅上坐下,执了团扇道,“这样好的天气,太后怎么不去院子里坐坐,如今时节的天气对太后养病是最好的。(
花非花雾非雾)”
“温瑜贵人。”她并不作答,而是如回忆往事一般,声音都要沉醉在此刻有丝缕阳光投进的大殿中,像及了往年戚宁璃未进宫时,躲在寝殿内看郑纾给自己的书信,然后再红着脸一把用火烧了,“当年你入宫,哀家在菀儿的生辰那日第一次见到你。你那日一身浅蓝色彩绣玫瑰覆花襦裙,远远看着像及了她当年的样子,菀儿那么小,竟也能凭画像认的出来你,只是你走近时,哀家悬着的心才放下,哀家以为隔了那么多年,她又回来了。”
戚宁璃早知有知道真相的一日,却不想是太后轻口告诉自己,而且这样快,只是不做声,静静等她讲下去。
她见戚宁璃不多言,讲的愈加投入,“她是哀家的儿子所钟情的人,哀家也很喜欢她,她漂亮,懂事儿,孝顺,只是她父亲是当年先帝最欲除去的骠骑大将军,而伦儿是太子,哀家便不能让她做伦儿的正妃,便做主为伦儿娶了与她容貌相近的哀家的哥哥钟相的女儿钟毓婉,却不知她已怀上了伦儿的骨血。(
猎色花都)没多久她父亲谋反,她家亦是要被灭族,她冒死生下孩子送到太子府,那时她身负数刀,伦儿接过孩子那一刻她便气绝身亡,伏在伦儿脚边,还死死抓着伦儿的裤脚。可哀家不能后悔没保住她,哀家进宫时便是贤妃,没多久便是皇后,伦儿十岁那年才当上太子,哀家苦苦经营这样久,便不能一时为感情断送伦儿的前程。”
空旷的大殿内,钟青仪的声音尤为刺耳,戚宁璃一时只是轻声道,“太后一向明睿。”
“你就不想问哀家什么?”钟青仪像是极力在戚宁璃脸上搜寻着什么一般,复又轻声咳嗽起来。
“皇上在臣妾宫中午睡时,曾听皇上梦中呓语,声声唤'璃儿'二字,可臣妾觉着……”
“她叫任玉央,小字桐璃,菀儿,亦是她所出,伦儿便给了毓婉抚育。(
修真门派掌门人)”
“我与她很像?”戚宁璃小心婉转的去问,生怕触动了什么。
钟青仪看她一眼,又道,“并没有多像,只是你的谈吐语气,包括音色,皆与她相像,所以只要你开口,无端端的,便让人觉着是她。”
戚宁璃只是一笑,剥了果子喂到钟青仪嘴边。钟青仪放在口中缓缓嚼着,复又道,“你可难过?”
“难过什么?”
“伦儿对你,不过多是怜悯,就算宠爱,也有一半是对她的眷恋。”
戚宁璃面不改色,“臣妾不过是年方二八的姑娘,对皇上未必没有私心,只是自臣妾踏进乾燠皇城那一刻起,臣妾便知此生注定要与旁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好在臣妾与皇上感情不深,想多了,也就不再难过了。”
这深宫最忌讳的便是感情,最少有的也是感情,人人都有私心,人人拜高踩低,一朝一夕间,荣辱高低变迁已是常事,感情是顾虑,是拖累自己的一块绊脚石。
“毓婉倒是与她很像,若不然,何以得一'毓鸯'为号?毓鸯?玉央!”钟青仪只是微微叹气,“罢了罢了,这是哀家多年来的一个心结,你和毓婉都与她有缘,哀家今日告诉你一切,也不让你在这后宫中糊里糊涂。”
戚宁璃告了跪安,便独自出去了。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些,她还是有自己的菀儿,还是有自己的荣华,更不曾难过,不过是对钟青仪与祁伦多了一丝丝怜悯罢了。
八月十七那日晚膳后,戚宁璃与祁伦相与步于中庭。他执了戚宁璃的手,与戚宁璃闲话家常。他是一位好帝王,是一位好父亲,却不足于为一位好丈夫。他有他的身不由己,终究不敢把太多情爱表露出来。
“璃儿。”自时日渐长,祁伦开始唤戚宁璃“璃儿”,尽管戚宁璃知道他唤的并非自己,却也无法拒绝,倒不如利用他对桐璃的爱,稳固地位,“朕多希望岁月一如以往,静好如初。”
戚宁璃袅袅一笑,拍一拍他的手心,“时移事易,不仅皇上,人人都会变的,不是么?”
“是。”祁伦捏一捏她的脸,“到底是璃儿最通人意。”
“皇上。”一内侍匆匆而来,面带喜色,戚宁璃心里亦已猜出了七八分,果然那内侍方行了礼便道,“恭喜皇上,秦娘子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戚宁璃看了一眼祁伦,问那内侍道,“太医可去看过了?”
“是秦娘子的同乡陈太医看的,看了两回呢,胎像平稳。”
“这是喜事,皇上理应赏秦娘子。”戚宁璃虽有一丝不快,却也要顺着祁伦的意。
“是该如此,便封秦氏为晨美人,再拿西域贡的那套玉器与两匹蜀缎送去。”他满脸喜色,复又看戚宁璃一眼,“朕记得有一匹上品的缕金线飞鸟绣球花样的蜀缎,本是想给赵氏,现下她德行有亏,便赏给温瑜贵人吧。”
“多谢皇上。”戚宁璃福了一福,“只是臣妾不敢无功受禄……”
“你当然受得起。”他拍一拍戚宁璃的肩,“你是環璎帝姬的母妃,朕宠爱的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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