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二月的天气很温和,像恋人腼腆的笑容。(
新驻京办主任:对手)但方洋觉得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或多或少,总会撩起心底一阵阵惆怅的清漪。
但在,那一个寂静的夜里,方洋却非常高兴,心情像是被烘干,没有一点潮湿近乎霉变的味道。
电话铃响了,久违的声音。
“喂,哪位?”
“阿洋,我是你爸。吃饭了没?”
“吃了,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明天我和你妈打算回家……”
“真的吗?”还没等方父说完,情绪激动的方洋直截了当地把方父的话掐断了。
“是真的,你奶奶不在了,我们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方洋没有说话,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免感动一番,他的心已经干旱好久了,像旱田在一把热辣辣的阳光蹂躏之下,露出血淋淋的裂痕。(
从神迹走出的强者)
那晚,夜色撩人,月光如荡涤过的白布,一尘不染。方洋早早的就睡了,就像阿杜唱的“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一样,急切的方洋恨不得一睁开眼睛就是白天。
睡梦中,方洋孑然一身,孤独地行走在山路上,却在森林深处迷失路途,他不知所措,大声呼喊,除了回音,不曾听到任何声响。可他一叫,引来了一头雄狮,张牙舞爪的,吼声如雷,向方洋扑来,方洋见状立即逃跑,一直逃一直逃,一直逃出了森林,逃到了一处断崖,前面铁索已断,没有去路,雄狮一步步逼近,方洋哭喊救命,软倒在地,雄狮一步步逼近,他不自觉地一点点后退,已接近崖边了,然后,雄狮一跃,他万念俱灰,坠入深深的裂谷……
“啊!”方洋从梦中挣脱出来,像脱去一层外皮一样痛苦。他掀开被褥,发现全身湿透,豆粒大的汗珠挂满脸上,摇摇欲坠。(
横扫荒宇)这样的梦境在方洋的脑袋里重重复复地出现,像是约定了某件事情一般,而每次从梦中乍醒,他总是很难受,恐惧在他心底滋长成罂粟他吸着毒,倍受煎熬。他起身,擦了一下身子,抬头看了一下钟表,凌晨两点半。
窗外,漆黑一片,很安静。他却一点也无法平静。梦魇缠身,纠缠不清的是非。
天色鱼肚白,东方一缕曙光在游动。
方洋一大清早就从床上蹦起来,洗漱完毕,吃过几碗冷稀饭,精神焕发,热情四射,他将家里里外外大清理了一番。将墙角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扫走,将墙边的杂草拔掉,将水龙头下面那一处处的青苔铲除,将全部的多余的东西都处理掉。方洋将家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就像清明节去扫墓一样。对于此时的方洋来说,时间就是蜗牛,慢吞吞的。而一些时间就是金钱之类,要珍惜时间之类的说教更像是扯淡。真的好奇怪。当一个人很需要时间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当一个人不需要时间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没有时苦苦追求,拥有了便不会去珍惜,这就是所谓的“围城现象”,而方洋此时此刻宁愿久处围城,因为有些东西值得他这样做。(
时间掌控者的刀塔)
终于,傍晚时分,大门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方洋高兴地上前喊道,“爸妈,你们回来了!”方父方母本是一脸疲惫,但见到方洋,畅怀一笑,都将一层层疲惫抖落,异口同声道,“嗯,我们回来了。”
这一句话钻入方洋的耳膜里,瞬间就化成悲伤的液体在眼里打转,可他还是撑住了,即使心如刀割,他强颜欢笑道,“妈,没什么,反正瘦了还是可以再补上肉的嘛。”
方母低头不语,轻轻叹气。
那一晚,方父弄了满满一桌的菜,有八宝鱼生,红烧排骨,都是方洋爱吃的。方父激动不已,在餐桌上来回驰骋,以横扫千军的阵势,将满满的一桌佳肴扫荡干净,大有当年鬼子进村的风范。(
帝凰:神医弃妃)席间,方母不停地给方洋夹菜,不停说道:“多吃点,多吃点,看把你瘦的。”而方洋的碗里鸡鸭鱼肉已堆积成一座小山。方洋笑道:“妈,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得换个脸盆来盛饭了。”
方父光着膀子,两碗白酒下肚,脸颊有些泛红。听方洋说完,便应上去道:“能吃就多吃点,别吃那么多饭,多吃菜。”
“吃,都吃。”方洋回答道。
“阿洋,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奶奶也不在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我们打算把你送到你外婆那里去,也好有个照应。”
方洋听到方父这样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浑身不是滋味。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本以为父母回来就永远不会再离他而去,没想到,事与愿违,本来是喜庆的团圆,现在却又像是拉开了离别的序幕,一出椎心泣血的戏正要开始出场。
几天之后,离别的序幕彻底拉开了。
清晨,冷霜覆草,雾气浓浓,将远处山峦隐藏,只留白茫茫一片。(
我为王)
行李早已搬到村口,方父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正弹着烟灰,方母双手藏在口袋里,脸上被寒风扑红,脖子往衣领里缩,而方洋木讷地蹲在地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段木条在地上东划西划,远处山坡工厂轰鸣的机器声响时不时顺风而至。翠竹摇曳不止,那细碎的摩擦声像是哽咽一般。他不敢想太多,怕一想太多,会忍不住流泪,多么熟悉的感觉啊。熟悉这两个字,就要开始离他而去,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离开谁,方洋无话可说。
三轮车屁颠屁颠地从里面村子赶来,它的出现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就要剪断方洋和这个安静的村子之间的种种情丝。那种细如虫鸣的情绪丝,剪不断理还乱。
来到镇上,从三轮车上卸下行李,方文山的《回家》里说“卸下行李,我们回家。”方洋却哀声叹道:“卸下行李,我要出家。”他不禁为想到如此妙哉的一句话而勉强一笑。行李搁在路旁,方父留下来看着行李,方洋便和方母一起到里面集市去买些水果,镇中心一向热闹非凡。卖肉的光着膀子,拿着杀猪刀,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一边大声吆喝:“卖肉了,新鲜的猪肉……”声如洪钟,却也不枉他挺着那么大的啤酒肚。方洋这时突然明白,难怪杀猪的太多都挺着大如怀胎七八月的啤酒肚,原来是为了在叫卖的时候声如响雷。
街上人来人往,拥挤得像要挤爆的气球。方洋很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像一双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使得他无法呼吸,方母在水果摊前停下来,“这苹果怎么卖?”
“来来来,这苹果很甜的,一斤三块钱。”
“一斤三块,没搞错吧!不能少点了吗?”
“哎哟,这已经很便宜了,你看苹果又大又甜,一斤卖三块钱都赚不到什么钱。”
“再少一点吧,你看这苹果上面老是有斑,这根本说不过去。”
“哪里算什么问题啊,这都很正常嘛。”
“这哪里正常了,别人苹果又鲜又大又甜一斤才三块的啊。”
“哪有?不信,你到对面那小姑娘那里问问。”
“不用问了,你们同行的难免会互相照顾,阿婆到底能不能少点。”
“不行,不行。”
方母毅然拉起方洋走了,到了别处买去了,这回方母在和别人砍价,方洋一旁举目四望,他注意到在旁边的小卖部,有一个小孩拉着妇女的手,闹着要吃糖。妇女笑了,说道,“家里还有呢,回去再吃吧。”小孩歪着嘴,闹得更厉害了,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闹的,把周围人的眼球都牵了过来,妇女拗不过他,笑道,“好,乖,你这个小魔王,妈妈给你买,妈妈给你买。”
小孩嘴里含着糖,那只是一毛钱一个的薄荷糖,但小孩沮丧的脸马上变得异常高兴,笑着投进妇女的怀抱,脸上笑态可掬。然后,他们手牵着手,小孩蹦蹦跳跳地跟着妇女消失在人海之中……
方洋心抽动了一下,这样温馨的画面像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脏。他突然很痛很痛,想起在那个年纪,自己可有撒娇的机会?自己可有在爸妈前使小性子,发小脾气,哭哭闹闹?不能!因为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外出打工,自己和奶奶相依为命,永远都是很荒凉的画面,永远都是死寂的白天和夜晚。虽然有奶奶陪伴,但这远远不够,这像吃饭一样,虽然也有得吃,但却一直吃不饱,那后果可想而知,人只会一天比一天消瘦……
但方洋也不见得很消瘦,只是说他的灵魂早已没了血肉。
从痛苦中将注意力硬生生地拔出,方洋感觉一阵晕眩,脑袋嗡嗡作响,他眼中不知何时泪水盈眶,他看着方母瘦削的背影以及凌乱的头发里透出的一点点沧桑,他不说话了,他又不知所措了。所以他不敢再去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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