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将各高等院校发来的招生通告展贴出来，校中心大道两旁的画廊前人头熙熙，镜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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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克一张一张往后看。站到这些花花绿绿的通告前，不知为什么，像在读自己的通缉令，我双腿发虚，累得要命。林克却喋喋不肯休。
“漂亮！吴志成，清华清华！有道是‘理科上清华’呗，怎么样？就填清华。”
“别开玩笑。”我说，“还是下辈子来吧。”
“好的。……啧，中国科技大，帅气！有道是‘不要命的上科大’，敢报吗？”
“下下辈子敢。”我不耐烦了。
www.hbyxedu.com我们是这种料子吗？
“行啊。选个这辈子报的。啊哈，北大，气派！志成，有道‘文科上北大’，报吗？”
“你还有完没完？”我有些火气了，“上北大像你跳迪斯科那么轻松？何况我不是文科生。”
“没志气！还志成呢！”他说，“北大也招理科嘛！”
“算了！林克。我们还是去看看本省的院校通告吧。”
“慢！你不上文科，可以动员你‘那个’报报北大嘛。”
“我哪个‘那个’？”我停下来，敏感地盯着他。林克做了一个鬼脸，向一个方向指手。我眯着眼一看，是小燕子，穿了一件浅蓝连衣裙的纤瘦的身影，好像贴在画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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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你他妈瞎造谣，说话可得负责任！”我想生气，但怎么也生不出真气来。
“咱哥儿们，互不隐瞒。那天配眼镜，你们两口儿一个‘志成’，一个‘小燕子’，连姓都省略了，多亲热啊。”他扭起身子，做了一个娇态，眼镜就滑下来，连忙双手兜住。
“二流子腔调。”我忍不住笑起来，并轻轻给他一拳。“狗东西，别开玩笑了，人家文科班高材生，看得上我这个乡巴佬？”我发觉我的脸皮突然厚起来。
“好是好。你们蛮匹配！”
“匹配？放你妈……”
“注意影响，前面人多，别让人听到。（
爱丽丝学园之公主的骑）”林克鬼鬼祟祟地说，“可惜，你们小两口八只眼，将来生一个，全家十二只眼，呵！现在科学家公认，父母双方全近视，子女必近视。现在可讲究优生优育啊。”
“你？扯得太离奇了。校长听见了，非开除不可！”
“现在我希望被开除，‘考场胜杀场’嘛，我真怕高考。”
我在欣赏一所省立大学的彩报。上面有二张大幅彩照，展示该校学生课外生活。内容一幅是女子健美操，一幅是女子游泳。（
圣璃三殿下的公主们）而这张通告总共才四张照片，其余两幅一幅是景观，一幅是某美籍华人科学家来校参观并题词。
“呸！不看文字，还认为是所女子大学呢！男生都赌博去了？”林克愤然。
展览省立院校通告的地方人口比较稠密。而这稠密的人口又逐渐向一个地方浓缩，以致那个地方人头黑压压的一片，眼镜店的那种场面重新出现。
“怎么回事？”我问林克。
“不知道什么好学校如此吸引人。”林克是个猎奇鬼，自告奋勇挤上去看究竟。
“你等着！”他脱了眼镜，交给我，插进了人堆。（
元徵宫词）我把林克的眼镜叠在我的眼镜上，目光吃力地从两层玻璃片里爬出来，在如火的阳光里追寻林克那颗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跳摆并且前进着的尖尖的脑袋。
好！目标接近了……
“志成！”
我连忙脱去一层眼镜。见小燕子从人堆里边挤了出来，站在我眼前，她的缺少血色的脸上汗沁点点。眼镜后边的眼睛里充满委屈的泪花。
“怎么啦你？”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刚才看到什么学校的通告？这么多人感兴趣。”
“我……起初也不知道，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她的眼泪掉下来。我慌得手脚不知放哪儿。
“原来是佛学院。”
“佛学院？小燕子，你哭什么？……佛学院？你想报？”
“我报？我神经又没出问题！”小燕子嘟嘟小嘴巴，又继续掉眼泪。
“那你哭什么？”我感到莫名其妙。
“不知为什么。”小燕子掏出手帕，脱去眼镜并擦掉眼镜上的泪，我发现她白嫩的小鼻梁上被镜架压出两块血印。“不知为什么，我看见许多同学挤在这儿看这一张通告，我就想哭，真的我憋不住。或许是其他原因。反正我现在哭，不知道为什么……”
“好球！吴志成！”那边林克在人堆里伸长脖子向外挤，“看到了，佛学院，好地方！……喂，同学们，报吧，报吧，填上第一志愿——佛学院！地处名胜风景区……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我忽然想起一首《高中生是十七岁》的诗：
六月在教室里关久了
总想飞出那扇铁栅门
去一座禅院能观海
那时就可以穿起袈裟
把一书包惆怅的日子和训词
扔在山门外
哈哈清静无为啊
随你的木鱼游遍山林……
只是不能没有小妹
没有小妹那双俊眼……
那就写一封信
寄至南海问求观音普度
普度普度，却度成了副
一千度的近视眼镜……
我望望小燕子，她正在戴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红红的。林克还在人堆里瞎嚷着，声音沙哑，像被拧干了水。我突然也想哭，我连忙仰起头，装着看广阔的蓝天和悠闲的白云，我怕小男子汉的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天很蓝。太阳很亮。云很白。
啊，六月。啊，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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