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科风波”很快平息。(
蒙山军)因凡在场的人都跳了,所以事后谁都羞于说这件事,当然包括检查团。后来校长在一次校会上作了一个痛心疾首的检讨,算是了结了这件事。
学校里的一切很快恢复了以前的正常。我们高三,理科生一如既往地啃数理化,小燕子她们文科生一如既往地吞史地政,老师一如既往地在试卷堆里汗流浃背,教室外的蝉一如既往地鸣叫。谁都忙,谁都顾不了那些闲事。
“一如既往”了几天之后,体检、报考工作开始,校园里开始沸沸扬扬。
体检是高考前最要命的关子。(
飞来横宠:凌少的彪悍妻)走到这个“关子”口时,大家才紧张起来。这天中午,我从体育室借了一副哑铃,狠狠地拉,我希望我的手臂肌突然鼓起来,像发酵面一样;我希望我不要患任何疾病。我真想跪下来祈祷,让上帝保佑我过关。要知道,分数够而因身体的缘故被拒于大学门外,这是一件能气死人的事。
一下,二下,三下……我气喘吁吁地拉。林克满头大汗跑过来,一把夺过哑铃,掷在地上。
“你发高烧了?”他用手掌拍拍我的前额。
“谁发高烧了?你胡扯什么?”我愤然。(
兰香缘)
“那你神志怎么这么不清醒?!下午就体检,现在拉哑铃?搞突击?神经兮兮!”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
“视力?”
“视力?视力!”我惊跳起来。
“对!视力最拿捏人。同学们都很焦急,近视限科,高度近视,非师范不能考。”
我的心通通跳起来。顺手抹去眼镜,老天,这是怎样一个浑糊的世界!
“不要慌!或许能抱抱佛腿。(
重生-望族嫡女)”
“怎么个抱法?”
“听说许多同学上街了,我们也去试试。”
“上街干吗?”
“去眼镜店嘛!加厚镜片!有几个人的近视度最近没加深?……你今天真痴了?老弟,查视力包括查矫正视力,加厚镜片还可以补救一点呀!”
我们手拉手奔出了校门,跑上街,在街道上急匆匆地赶路。虽然好久没上街了,但我们无心这高楼这街道这广告画这小贩摊子这车辆这人流这今年夏季流行的丝裙筒裙袍式裙连衣裙对开裙超短裙,我们只关心着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林克忽然停住说,“前面不是向星元吗?听,在独个念叨什么。(
奈何殿下太妖娆)”
我一看,果然是向星元,迎面走过来,捧着一张纸,念念有词着:“左,左上,下右上,上左下下,右左下上左……”什么名堂?
“喂!好用功啊!”林克迎上去。向星元吓了一跳,小偷似的把纸片揣向口袋。
“走路都在用功,想考北大?还是清华?”我说,“在背论点论据论证过程三要素吗?”
“不……是,是的。(
魔天记)”向星元结巴着。林克却一把夺过纸片。一看,啊哈起来。
“小小视力表!啊哈,学习委员背视力表!”
我马上明白了向星元的用意。
向星元满脸臊红,夺回视力表,可怜巴巴地说:“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我想读工学院,可视力太差,我就……”
“算了吧,向星元。”我说,“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查视力不用死表,科学了!标码是活动的。你背上下左右有球用!你难道连这都不懂?”
向星元眼泪汪汪了。视力表滑落在街道上。
光明眼镜店已挤满了人,尽是高三学生。门里门外,一片嘈嘈,像在抢购紧俏商品。整个屋子如一只汗匣子,汗味携着叫喊声不断地吐出来。门口是人流高浓度对流。
“挤不进去!”林克被人流弹出门,向我摊手,“妈的,中国人多,马寅初万岁!”
“等一会儿吧。”我说,“这下眼镜店赚足了!”
“这年头,考不取,我就他妈的回去开眼镜店,准当万元户。”他仰头看天,“毒日当天照!”
我们一边数大街上浮动的滚发头、波浪头、卷毛头、和尚头……一边聊天,等。
“林克,你那天怎么跳起了迪斯科?”我忽然想问一问。
“怎么?那你呢?天知道!问你自己吧,我确实忘了广播操的做法,你老弟偏偏推我上,我六神无主。小矮子一脚踢过来我便不由自主地动胳膊舞腿并和着喇叭声跳,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我跳的是迪斯科,真的,我敢发誓。我不是捣蛋!我没吃豹子胆,你想一想,检查团在呀,一处分,非取消高考资格不可,何况……”
我的视线随注意力落到一个刚挤出店正用小手帕擦着汗的头发乌黑并戴了一副新眼镜的女学生身上。
小燕子!
天!她也来配眼镜了?那双眼睛!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那双一直在内心被我羡慕且引以为骄傲的眼睛啊!顷刻间罩上了“酒瓶底”。我发觉天阴了,大片铅云从眼镜店后的天空升起,笼罩住了城市。
“志成你好!”她笑着向我招呼,又转向林克说,“林克你好!”
“你好!”我们同时说。她红着脸走向学校方向,很快淹进六月的街市。
“别挤了!挤垮柜台了!再挤我们得叫警察维持秩序!”眼镜店里吵起来。林克向里望一眼,啐了一口。
“去你妈的,赚了学生钱,还要拿警察压?老子真想打架,揍这小子解闷!”
我一直盯着小燕子去的方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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