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珠满拖着是疲乏、踩着月光回到府邸时,已是是夜子时。(
富贵锦绣)抬眼打量,府内的门房婢女们都正自眯着眼瞌睡。明珠满腹心事,也不言语,自顾推门而入。恰此时,门侧闪出一盏灯笼,却是自己的管家刘通上前道“老爷,您回府了啊。这些个门房越来越没规矩了,尽知道瞌睡。小人这就去唤他们。”明珠摆手道:“不用了,夜已深,你又何必守在这里?歇着去罢。”刘通垂首侍立听罢,“嗻”了一声也不多作言语,退步而去。明珠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满意的点头一笑,正待绕开八字壁往宝翰堂去,忽的想起纳兰容若,悠地驻了步子转向西门。(
独步山河)纳兰府以西毗邻太平湖,取西山山水之胜,处处水漪林密、更配之以江南石阶、假山、拱桥,最是风光无限的所在。纳兰容若的住所便正对太平湖,依柳傍水而建,是为“渌水亭”。远远的明珠便瞧见纳兰容若寓所外的明黄窗纸泛着灯光。“不是病了么?难道还未入睡?”,明珠心想着,忙快了步子。及得近前,方见偌大寓所竟亮着红烛、书房门敞开着,只两个婢女蹲歇在门外。听得声响,婢女们眯着眼睛见是老爷深夜而至,忙一咕噜正衣起身,诺诺不敢言声。明珠深知纳兰容若心善,对下人甚是体念,这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见怪,只问道:“公子在何处?”一年长婢女慌忙应声道:“公子今日早早便歇下,方才醒了说要在四处走走,不让小婢们跟着”。(
总裁专属·宝贝,嫁我吧)纳兰明珠听罢稍稍宽心,“嗯”了一声便顺着太平湖信步去了。
沿湖的石阶透彻白净,就着月光甚是清楚,明珠也不需提灯。在渌水亭侧有一处楼阁,名“沽月楼”。沽月楼建于湖畔翠柳间,楼下更有青石为案、草席为垫,极尽简朴雅致,令人忘俗。楼下杨柳依依、倒垂水面;月入湖心,楼见于水。此楼本是建造园林时工匠们临时歇息之所,岂料一日年方十四的纳兰容若夜行于此,与工匠对月齐饮。(
灵域)酒至半酣时,却没酒了,于是兴起的纳兰容若连夜遣人沽酒去。下人一时错愕,问道“如此深夜,沽酒去?”。纳兰容若却指天哈哈笑道“不沽酒,难道要沽天上明月否?”次日酒醒时,觉回味无穷,便亲手题名“沽月楼”。明珠深知此处最是纳兰容若喜爱之所,料想他必在此处。远远的,果见一颀长深夜坐于楼下石案前望着湖水出神,正是自己的长子纳兰容若。
明珠平素心中实是甚喜自己的这个长子,可他偏就郁郁寡欢,与自己也不甚亲近,似天性使然般。(
苍云山捉鬼师)此时见他身形消瘦、且尚在病中,犹是一副惆怅模样,心中着实怜爱。却又不便表露,远远的强打精神笑唤道:“容若,容若”。
纳兰容若闻声转头看来,见是自己的父亲深夜而至,诧异间忙起身相扶,问道:“阿玛?您怎得深夜来了?方才听下人们说您奉召进宫去了,这就回来了吗?”
明珠苦笑了一声,被他扶着在石凳上坐定,叹道:“阿玛也睡不着啊。听你额娘说你病了,从宫里回来后便来瞧瞧你。怎的?半夜三更不在屋里歇着,你这病就好了吗?”
纳兰容若听罢甚是感动,扶着明珠的胳膊,笑道:“儿子只是着凉罢了,服了药出了一身汗,早已是好了的。(
魔君宠舞)倒是阿玛家事国事的操劳,当早点歇息才是。”
明珠颔首一笑,道:“为父正指望你早日入仕,也为阿玛分忧,为我纳兰家争光啊。偏就你不愿为父的安排,非要学那些汉人一般,去考甚科举?怎样?今日见那徐文元可还顺利?”
纳兰容若只悻悻一笑,道:“未见着徐先生。去那绳匠胡同,虽是粗陋之地,但‘慎文斋’门口的一副联语,叫‘空传枚马金门侍,只倚雕虫事武皇’,却甚是气度不凡。”
明珠错愕了一瞬,又恍然道:“他还住在绳匠胡同?哦,那副对联是先皇顺治御赐之物,当然不凡了。想那徐元龙一介汉臣,在顺治朝却最是得宠信,自是有他过人之处。其余不提,光他的清廉自诩,已令人钦佩。拜此人为师,为父实是欣然之至。”
纳兰容若知那徐家兄弟与纳兰家甚是疏远,此时见明珠却对其依旧钦服有加,心中也是高兴,忙道:“连阿玛都如此评价于他。好,明日我便再去拜师去。哈哈哈”。
明珠见他如此,只摇头苦笑,良久悠然叹道:“‘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少年不知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既然你要走这科举之路,明日你便拜师去罢。只我可听说徐元龙近日向圣上请了病假,去了上庄疗养。你若在绳匠胡同寻不着他,可去上庄瞧瞧。”
纳兰容若知道明珠心意,只微微一笑,又道:“儿子谢阿玛指点迷津,哈哈。阿玛在朝中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兴许儿子也可助您一臂之力。”
明珠哈哈一笑,一边起身一边说道:“算了罢,你只好文墨,好好读书便好了。你弟弟凯功倒是喜欢舞枪弄棒,又可惜又年纪尚幼罢了。”明珠所说的凯功便是指次子纳兰揆叙。揆叙自幼喜好武艺,又愿结交朝臣。明珠虽在闲谈,实心中一直思及康熙今日提及的“大清朝的李靖”。要知那李靖乃唐朝开国之臣,最是能征善战,横扫天下之人。如若大清要出一个李靖,那又是个何样人?与自己能否想与得来?对自己在康熙心中的宠信地位又是否会有影响?若能寻个自己的身边人做那李靖,那将是个多大的好事?可如若是其他人,对朝中局势而言,实是祸福难料。为此明珠怎能不忧心忡忡?
沉吟间,明珠扶额又道:“阿玛先回去歇歇了。此处石案甚是冰凉。你病刚刚好转,也早点回罢,莫要再着了凉”。言罢便径自去了。
纳兰容若望着明珠满腹心事的身影,实是不解为何由朝中之事会提及自己年幼的弟弟揆叙。但转念想到明日便可拜望那徐元文,心中甚是欣喜,是夜对此倒没作多想。只亏刹了那周培公在凡俗里多受了那许多坎坷,也是命数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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