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跌坐在地，双手僵硬地虚拖着那件繁复绣图的衣袍，衣袍的华贵璀璨在素色的白雪皑皑中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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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夺目的血色丝线密密穿梭于织物上，形成一道道连环的图案画卷，难以用详尽的图纹，则是用朱色渲染，墨色勾勒，用笔之遒劲亦随着图上的情节流动或轻或重或深或浅，如是飞扬流畅。
古怪的墨风，妖冶的血色，华丽的锦袍在风中摇曳，道不尽的是那画卷中的宿仇国难，尚有悲离亡国恨，仿得是兰娟作衣流史的例子。
相传在上古时期，炎帝、黄帝部落联合，共同对付蚩尤。（
死神之无影刀）在涿鹿决战中，蚩尤战败被杀，苗族先民被迫离开黄河中游，退到黄河以南的长江中下游以及江淮地区，形成“三苗”集团。
大禹征“三苗”以后，战事频繁不断，苗族一直得不到安宁，只好离开洞庭湖一带，向西迁徙，逐步进入武陵山区、云贵、川陕、两广等地。
由于迁徙带来的不安定，没有文字，苗族先民中有一唤作“兰娟”的女子为了让子孙后代都记住苗家祖籍和美丽富饶的家乡以及被异族驱逐的悲痛血泪史，便把黄河、长江及家乡的景色以图案形式绣在披肩和裙沿上，将之传承永续。
芸姑手呈的锦袍若不端详近看，倒像极了女子婚嫁的华美礼服，那耀眼夺目的红，灼灼其华，正如血色盛放时的夭桃，承载的是缠绵无垠的祝福，而不是金戈铁马血色肃杀的国恨家仇荡气回肠嘶鸣地悲啼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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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夭桃殿啊……夭桃殿……这也不一定是祝祷的意愿。
这是什么，阿步当然知晓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喜服，这其中承载着的虽是与他不相干的物事，但他亦能察觉一二。
阿步传达了千夜的意思，探手将那红袍纳入麾下。
芸姑徒然紧握不放，而后凄楚决绝地看向眼前的阿步，这个孩子，从稚嫩的小子长到如今的冷峻少年，她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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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平素她待他们不甚宽厚亲近，这也是她自己个性所致，在国仇家恨还未畅报之前她又如何有致欢雀人生。
她亦是将她平生的希望寄托在千夜那不争纨绔的性子上，尽管千夜时常令她觉得复国的愿望遥遥无期。
可她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怎可如此无情！
转念一想，莫不是她知晓了什么，不会的，那必是不会，红珊如此恨她，断是没有与她多言，所以她定还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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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姑……”阿步还是礼貌地唤了，看到芸姑略有回神的目光，这才缓缓说道：“楼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芸姑仅管将雾楼交付于她，安心归养吧！”
芸姑已是哑然失笑，起初千夜在八公山上出言遣她，她并不以为真要做到这步田地。
如今回楼想不到这一切如风雨之势向她倾来，赶她走的意图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并且还让她自废武功，这可是她一生期寄复国的凭持。
她漠然摇了摇头，心有不甘翻腾不止，呐呐翕动唇角，“如此……我并不能安信，你且……让我见她一面，只肖……让她睹一睹这锦袍，我便离开……”
她想或许令千夜明白了她的苦心，这事还会有转机，她的如是所想，眼神里恢复了片刻清明，定定地望向阿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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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步幽幽摇叹，“楼主吩咐，阿步务必将这锦袍物归原处，不然明镜轩的衣栏架上又要生尘了。”刻意加重了明镜轩这三个字，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芸姑闻言晃了晃神，更复质疑确认地看着阿步，直到那清澈的黑瞳中露出了肯定无疑的神情。
她才无奈地松了虚拖锦袍的手，是啊，她怎么现在才听了出来，明镜轩……她定是已经去过了明镜轩，这锦袍，她是何时看到的呢？
这锦上的繁花，她又能读懂了几分？
阿步伸手去搀扶，芸姑苦涩地挽起唇角，表情有些释然，“但愿……你们不是再蒙骗老朽，那么……离去也无憾……”骤然，升起的掌风，以十足的力道拍向自己的武穴要址，一口鲜红的腥血喷洒在白雪皑皑上。
她难抑地呕了起来，挣扎着尽量不让自己过于狼狈，粗喘间似还有话要说。
阿步出手点了她的几个穴道，助她止血顺气，耳边却缓缓地溢出芸姑未尽的话语，“如此……她可安心了罢……”尽力地曲了曲手指，徒然抓起了满地冰雪，扯着阿步的衣袖，振振吞吐道：“禀……告楼主，老朽一生……定是忠于主上……如若……”她的眼神投射出遥远而悲鸣的神采，像是极力在追忆过往，“如若有生之年……有朝一日……雾楼需要老朽了，雾鸦所觅……之处，我定会赶来……就是失去所有……乃至性命……也不足为惜……主子九泉之下……我也终能……”
她说的极是吃力，只是那神色之中无拘的愉悦是阿步第一次看到的，还有她嘴里挂念的主子，那人不是千夜，也不像是红珊。
阿步命人将芸姑送回，地上突兀的血色很快会被大雪覆盖。
他掸了掸锦袍上的雪花，看到了锦袍上如画卷般诉说着的故事。
有山有水有河流，有偌大的城郭，有流离失所马蹄躺尸的人，有杀戮，有征伐，有一切悲欢离合，也有的是成王败寇。
雨雹洗刷着山上的枯木与熊熊烈火燃烧的城郭形成了极大的对比，被蝗虫侵蚀待尽的农田显示着天灾，城中争相逃难的百姓倒在了血泊杀伐之中，似乎不久被困在城里的人就开始了互相残食。
描述的战场之景又是一番悲壮惨烈，衣裳并无具细的图节，却令人有更多的揣测与惆怅。
有着许多连环相系的圆圈紧紧缠绕着两蹄相拐，左右交错了的马身，马匹个个精壮强悍却都长着人的头像。
说貌相似人也非人，只是那眼耳口鼻和头发是应有尽有，但那样貌极是狰狞丑陋，目瞠穷凶方唇大嘴，脖子上又缠挂着似佛珠的浑圆，在恶极的那端阿步又凛见了几分慈悲，以为是自己眼花，遂不认同的摇了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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