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双生
郁北林回到栖身处的时候,那里只留下了一具被防水布裹着的残缺女尸。(
灵域)但是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很拙劣的记号——说是记号太抬举了,就是一块三角形的石头,有一头沾了血,指向一个方向。
他冷静分析了一下情况——这里有个女人,显然是被人杀了的。这女人是谁?是夏维提到的两个女学生之一?附近有打斗的痕迹,但是只有一具尸首。有一条血迹延伸到了山坡下面,血量很多,那人应该受了重伤。可是就算这样,血迹依然一路蔓延向了白花桥的方向——如果是夏维受了这种伤,凭他的体质不可能走那么远。
夏维可能没事,对方受了伤,而他逃走了。(
玄门医圣)逃走前,用这个最简单的方式留下了记号。
郁北林也注意到,草棚里的资源都清空了。
——可能不止一个人。也许是他的学生找过来了,也许是其他人偷走的。
自己如果顺着这个标记过去,这一路都不能放松警惕。他将标记踢开,向那个方向走去。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郁北林的胳膊给一颗小石子扔到了。他往左边看去,发现草丛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正冷冷地看着他。那是个独臂人,手中拿着一把斧子。
“等很久了。”他仰仰头,示意郁北林和他走。“过来吧。”
郁北林相信了他。(
重生之蜕变)
风雨里走过多年了,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神——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他身上还有一种古老的信用与骄傲,在现在,这被叫做义气。
他们在丛林中树丛最密集的地方走着,连郁北林都走得有些艰难。这个人走得丝毫不慢,而且对道路十分熟悉。
“你是白花桥的人?”
“嗯。”
“为什么帮我们?”
“我帮的是他。他现在只能相信你了,你带他走。”
树丛被拨开了。这是一个山洞,洞口放着栖身处里的那些资源。(
大文学)他一眼就见到夏维坐在里面,脸色很苍白,呼吸已经开始艰难。郁北林取出背包里的喷雾给他。夏维看到他来了,眼神似乎有些扇动,在用了药之后,这个人的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有很多事……”他的声音很虚弱,但是神色中有一种异样的平静。“在你走了之后……很多事情。”
这种平静让郁北林觉得似曾相识——很快,他就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它。
他曾经和一个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聊过那件事。这个幸存者当时已经四十多岁,因为童年经历过大地震,他对于外物的变化敏感而剧烈。可当他重塑当年那夜的时候,这种敏感终于从他的神色间消失了,只有一片平静。(
夺舍成军嫂)
太过于浓艳浓重的经历,很容易冲刷掉所有的情感。
“我那边也发生了很多事。”他拍了拍夏维的肩,又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张黑白照交给了阿孟。“——这个是在你们村子看到的东西,本来是带给夏维的。不过还是问一下你,认不认识这三个人。还有,我叫郁北林,你怎么称呼?”
“阿孟。”这个男人明显话不多,接过了照片,很快就点了点头。“认识的。这是以前村子里的一对双胞胎。”
还真的认识?他们有些意外,不由凑了过去,等阿孟说这对双胞胎的事情。人在这种时候反而喜欢找些事情分散掉注意力,让自己好受些。(
霜华剑)
阿孟靠在山壁上,仰着头,像是在回想。
——趁着这个时候,郁北林和夏维说了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两边发生的事情。目前确定的是,王长安,徐绿兮,柳苇,这三个人都已经死了。而吕文质是白花桥的人。阿孟也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路都在暗暗帮助夏维。
山洞里很干燥,有一些小兽类的干尸,但是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郁北林趁着天还没黑,用无烟燃料升起了一个小火堆,熟练架好了一个简易的小型炊锅。这种时兴的东西对于阿孟而言无异于光怪陆离,他睁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像个小孩子发现了新的颜色一样。
郁北林将罐头煮开,放了些盐,递给他一碗。阿孟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么壮硕的一个汉子手里握着一个小罐头,样子十分可爱。
当他新鲜够了,终于才想起来说这对双胞胎的事情。罐头还一口没动,可能是他还不舍得吃。这种军用罐头闻起来很美味,吃起来味道一般。夏维自然没什么胃口,但对于阿孟而言已经算是美食了。
“这是一对双胞胎,这个女人是他们的妈妈——应该是被拐来的。村里一直陆陆续续有被拐来或是绑来的女人。”他说。“那时候我还不大,可是记得很清楚,这女人的裙子很好看,是那种紫颜色的长裙子,上面绣花很多。虽然是黑白的,可是我记得这个绣花。”
他说着,又望了一眼夏维。这一眼没头没脑的,自然也没人去管他联想到什么。
“这张照片是一个村外的人拍的。穿着白衬衫,说是来这里找什么书。”
“应该就是卫教授了。”夏维说。
“嗯。他还给很多人拍了照片,也给我拍过。”阿孟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笑,黝黑粗糙的脸庞上像是挂上了不合时宜的疤痕。“然后,这个女人想要逃了。她去找了那个人。”
夏维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他读过卫行知的笔记——关于白花桥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凡:一个偏僻的村子,一些排外的村民,一些少见的古文献。当中没有一点提到食子或是拐卖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过来。
“那么……”他拿过了那张照片,去看上面已经斑驳模糊的影像——那两个孩子大概五六岁,应该是刚记事的时候。“那么,他们逃出来了么?”
阿孟看着他手里的照片,然后点了点头。
火光在微风中明暗,让画面变得更加模糊。
“他们逃出来了。”
他说。
“——三个里面,逃出来两个。”
郁北林略一思索,道,“按照一般的情况,可能是母亲带着一个孩子逃了出来。”
“对。她只来得及带走了一个。另一个留在了白花桥,而且长大了。”阿孟将那罐头握在手里,缓缓转着。粗糙厚实的手掌上掌纹错布,满是老茧。“——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吕文质。”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