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澹月略略替姚素浅担心:“一山难容二虎,紫玄阁有两位才人,主位虽是史才人的,可是难保她心里没有岌岌可危之觉。(
独步山河)”
沈玉筝一笑:“谁无岌岌可危之觉。尊贵如文贵妃,不也遣人送礼,拉拢素浅吗?说是拉拢只是一方面的,兼则施威,她是赐赏,姐姐是受赏,孰尊孰卑便可知。她是让姐姐不要恃宠而骄,高傲自大。更则……”
“什么?”
沈玉筝摇摇头,却不往下说了。
更则初入宫时,容妃就以十分高超的手段向众人昭示,鲁抱琴是她的人。容妃膝下一位皇子,而文贵妃只有一位公主,后位之争一直就存在,争的是一个母仪天下的机会,但要夺的,却是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心。(
总裁的秘密爱人)
有关于后位的事情,众人三缄其口,轻易不敢说。
夜间,清幽的竹楼灯火幽篁。自将寝殿挪到这里,沈玉筝时常自己归置物品,直至夜深方想着休息。
这日午后又下了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若纸碎银溅,前方太液池引入的潭水又结了冰,为了防止在桥上滑倒,沈玉筝命人不必都往竹楼来伺候,在水榭那里待命便是。后听闻皇帝今夜是去端木宜兰那里,她心里便稍微安然些。
在岸上铺开纸,她托袖用镇纸刮过纸面,将整张纸压得笔挺平坦。涟漪在畔,将茶盏挪至稍远的地方,一片自若地侍候着。(
兰香缘)
澹月坐在灯下,就着火盆做开春的薄袄,时不时往沈玉筝那里瞟一眼。蔻花宫的事情她已知道了,所以这几日很是提防涟漪。
“才过了晚膳,才人就要作画吗?可不要累着。”澹月说道,丢下薄袄,裹起炭盆捧到离案头近的地方。
沈玉筝笑了笑,对涟漪说道:“我新从尚宫局拿的颜色,你去帮我拿来。”
涟漪福了福身,便去橱里拿颜料。
“你不必瞅着她,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沈玉筝轻声道。
澹月正色:“奴婢不敢大意。”
沈玉筝摇了摇头,见涟漪已将颜料都捧了过来,便取过来一个个打开纸包。(
隐世小姐的网游奇缘)轻声念着:“赭石,石青,鹅黄,茶色……咦?涟漪,橱里的都拿出来了吗?”
涟漪点头。
“只少了一样……”沈玉筝叹息。
“少了什么?”澹月问道。
沈玉筝道:“妃色。”
妃色,温和不若杏红,张扬不若丹砂,但它恰巧是介于此二种的存在。不温不火,不骄不躁,不善不恶。
“罢了,我也没心思画了。”沈玉筝丢下笔,拂袖站到窗前,“涟漪,陪我出去走走罢。(
超能高手在都市)”
澹月捂着嘴笑:“才说着要重新画一幅放鹤图,如今又不画了。只是少了一个颜色而已,不能用其他的代替吗?”
“若你不在了,我找一个人代替你,你可愿意?”沈玉筝戏谑。
澹月脸色一凛,立即跪下道:“才人何出此言,奴婢对才人忠心耿耿,若真的有那一日,只要那人对才人亦像奴婢对才人一样尽心尽力,奴婢也就知足了……”
沈玉筝颇为烦扰地打断了她:“你的心思我知道,我只是一句玩笑,你何必如此认真。”
那夜剖心之后,澹月便一直知道,沈玉筝其实并不完全信任自己。(
美女的超级保镖)所以她最是害怕沈玉筝对她心怀猜忌,反而使小人有机可乘。譬如涟漪……她也始终不能相信她。
“涟漪,陪我出去走走。”沈玉筝说道。
澹月听闻,便马上起身取来她素日常穿的披风交给涟漪:“夜间风大,你仔细着……”
涟漪点点头,便跟着沈玉筝出去了。
外头的雪已停了,不过风声呼啸。穿过林隙,恍惚如丝竹靡靡。
“你定觉得奇怪,我为何叫你单陪我出来。”沈玉筝搭着涟漪的手,慢慢地走在竹桥上。周遭的潭水都冻住了,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岸上的花草泥土都被雪花覆盖,画成了一条弯曲曲折的银线。
她看了一眼涟漪,风夜中只有耳畔的沉默。她知道,涟漪在等着她回答。
“你看那里。”沈玉筝停住脚步,指向水榭,那里灯火通亮,隐约可见宫娥太监们在里头围着火盆戏闹。
涟漪不解地望着她。
沈玉筝笑了一下:“那里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是我的人。我知道你定想问,澹月不是我的人吗?不,她是不是我的人,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涟漪,无论她们如何,你与她们总归是不一样的。你我的命运,曾在那一夜,有过灵犀相通的交集。你是那个活下来的我,干干净净的我……”
涟漪锃亮的眸子倒映着冰面,落在沈玉筝眸底,却像是化开的春水。她似乎有些懂了沈玉筝的意思,可是懂的,又那么朦胧。
她就这样看着,像透过沈玉筝的身子,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若没有那一夜,她如今依旧是六局的女史,并为着掌籍一位,或也穷尽手段。沈玉筝说的干净,令她忽而汗颜,那时她也是无奈的,自己之所以还能保住一条命,不也是沈玉筝亲自向朔王诉求的吗?
涟漪的眼泪不经意滑落,她急忙用袖子擦去,再抬眼时,眸子里忽然迸发出一股惊骇:“啊……啊啊……”她惊恐地抓住沈玉筝的手,发出无力而嘶哑的气音。
沈玉筝不解:“涟漪,你怎么了?”
涟漪头也不回地拉着沈玉筝要往竹楼回去。沈玉筝迟疑地向后望去,原来两人已经走完了竹桥,离那株红梅不远了。可就在这不远处,两道黑影忽然闪过,似乎就是从梅树下闪出来的。
“是人,涟漪不怕。”沈玉筝拍了拍涟漪的手背,拉开她的手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走开。”
“啊……啊……”涟漪急着在空气里比划。
沈玉筝笑了起来,心里很是高兴:“你放心,这宫苑禁卫森严,不会有刺客的。我去瞧瞧,若是咱们宫里的什么人在那里作祟,我可留不得。”风流腌臜的风气,她可容不得。
说着便追着那二人去了,只留下涟漪干着急。沈玉筝去后不久,涟漪便急忙回奔入竹楼,去唤澹月了。
这一刻,涟漪或许才有些明白,沈玉筝所说的,水榭里的人都不是她的人是什么意思。因为若此刻惊动那些人,说不定彼此包庇,到时候也追查不出个所以然。只有自己亲自去证实了,才有心去想对策。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