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急忙推开门，拉着澹月往外走。
澹月被她弄得措手不及，连声问：“才人呢？沈才人去哪儿了？”
涟漪开始在空气里比划，比划了半日，澹月也弄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涟漪恼恨，若自己还能说话，此时此刻就不用这样鸡同鸭讲了。
澹月拍了下脑袋：“你以前是女史，会写字吧？快写下来。”说罢就拉着她回到了书案那里。
夜空无月，长巷寂寂。黑风从远处倏忽而过，惊起她的裙角，几要飞天。
前方的两人走得仓惶，幽暗的引灯提在一人手中，险些被雪滑倒，灯花滑溜出手，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一人轻斥他：“还不快捡起来。”
“是是……”陆奉跌跌撞撞地拾起灯，这时风过，“扑”地一下吹灭了里头的灯火。
沈玉筝在后轻叹，刚才就要看到那两人的面目了，这风来得好不巧。
“你们是谁？”她只得叫住二人。
陆奉正觉得一筹莫展，忽然听到她说话，吓了好大一跳：“是……是谁在说话？”
“我问你们呢，你倒来问起我了。此处是清醉阁地界，你们可是沈才人殿中的？沈才人好大的胆子，竟纵容你等深夜在此乱闯，岂不知这样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沈玉筝慢悠悠地说道，因怕二人起歹意，便故意不走近。
陆奉正要答，被身旁人拿手一压，他便知趣地闭了嘴。
杨聂负手，笑容款款，只可惜夜色灰暗，看不清他的儒雅俊逸。他说道：“我们并不是沈才人殿中的，实不相瞒，是姚才人差我等来给沈才人送东西的。刚送完离开清醉阁就碰见了姑姑，姑姑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姚才人。”
“哦？”沈玉筝心中冷笑，“送的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杨聂的眉头微皱：“你是……”
“我是沈才人身边的侍婢澹月，今日我一直与才人在一块，可没见姚才人那儿有什么东西送过来。究竟你们是来送东西的，还是别有目的？咱们就去姚才人面前说个明白罢。”沈玉筝上前了一步。
陆奉急忙扯住那人的衣袍，哑着声儿问：“皇上，这可如何是好？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于您于沈才人都不好啊……”
杨聂心中暗暗讶异，沈玉筝身边的侍婢可真够难缠的。他敛眉想了想，从身上摘出一物抛向沈玉筝：“这是我的信物，你明日带着此物去见姚才人，她自会替我辨明身份。”
一个黑影忽地从那头飞过来，直坠入雪地，就在沈玉筝脚前。沈玉筝心惊了一下，弯腰拾起他口中所说的信物，拿到眼下一看，大抵是一对玉玦，系青花流苏，绳上缀了两粒明珠。此物尊贵，非凡夫俗子可匹配。她立即抬头想问那二人的真实来路，竟诧异地发现，他们已经趁方才她捡东西时，逃遁了。
沈玉筝心中说不出的一阵好气好笑。若他们的身份果真尊贵，今夜在她的清醉阁鬼鬼祟祟的又是为何？若果真尊贵，方才又何必扯谎说是素浅派来的。她无非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们，没想到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喜嫁
澹月与涟漪惶惶不安地追过来，见沈玉筝一人呆立此处，吓坏了：“才人，你……你没事吧？”
涟漪急忙将披风裹在沈玉筝肩头，挽住她的胳膊来回地搓，想帮她取暖。
沈玉筝一笑：“我还能有什么事，只可惜让那二人跑了。”
澹月松了口气：“跑了就跑了，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追着他们跑。才人，下回可不敢如此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即便皇上不要咱们怎么样，姚才人也非恨死我们不可。”
“好了我知道了。”沈玉筝凝神一想，忽而问，“你之前说，皇上今儿个去端木选侍那儿？”
澹月点头：“是啊，满宫里都知道了，眼下说不定端木选侍已经在长生殿了呢。”
“哦——”沈玉筝若有所思地捏紧手里的玉玦，为自己方才的想法觉得好笑。皇帝，一国之君，他怎会偷偷潜入清醉阁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这皇宫。
玉玦，玦者缺。皇帝又怎会随身携带一对玉玦呢？
诸多的想法让沈玉筝立即丢弃了刚才一时有的想法，与澹月涟漪二人，慢慢地回宫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玉筝着嫣然去紫玄阁，不多时便有了回答。昨夜姚素浅果真派了两个人到她那里送东西，可是那二人因为贪玩，竟把东西给弄丢了。因怕回紫玄阁挨骂，就在清醉阁躲了半日。即便这样，回去以后还是吃了好大一顿板子。
沈玉筝太了解姚素浅了，这样为了巧合而寻找巧合的借口，一听既知。就像当初，她随口胡诌的一曲《春蒙》，姚素浅也一听既知有蹊跷。自小一块长大的，是何秉性，一清二楚。
她蓦地笑了起来，不由得更加笃定了昨夜的想法。
“澹月呢？”沈玉筝忽地想起来。
嫣然素日很不喜澹月，忖她仗着是从聚荷宫陪嫁过来的，便以为清醉阁就是她一人当家，不将她这个掌事姑姑放在眼里。不想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吃的盐都够噎死这丫头的了。便心中很是不屑，道：“不知去哪儿玩了，一早也没见着。怪不得才人想要差她也差不上，来找奴婢了。”
沈玉筝冷笑，银制的比目篦子轻轻地篦着头发，从镜中看着嫣然：“你以前是伺候良美人的罢？”
“……”嫣然不知她为何提到良美人，便木讷地点了点头。有道是新不如旧，新主问起了旧主，难保不是心里有计较。
“啪嗒”沈玉筝放下银篦子，吓了嫣然一跳。她微微抬了抬光洁的下巴，慢慢地说道：“我才入宫，先帝的妃嫔我一个也没见过，自然，除了太后，其他人我今生也再难见了。这固然是其次的，常言道众人各扫门前雪，勿管他人瓦上霜，别人家的我管不着，也不好奇，我唯独好奇咱们清醉阁的。宜妃娘娘客修黛眉山我不敢亵渎，这样好了，你跟我说说良美人。”
嫣然眨了眨眼，怎么听都觉着沈玉筝的这番话像是话里有话。各扫门前雪——她想将谁扫地出门？她狐疑地看着沈玉筝，想从沈玉筝的面目上看出丁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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