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卿还是陈梓诺,温素素坐在病床边，就这么想着。知道她的秘密不是一天两天,情愿被她骗,是因为喜欢,是因为真的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头，裂开般的疼,疼的连呼吸都觉得紧张。胸口，慢慢舒畅开来，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拍打着，让更多的空气可以进入胸腔。
眼皮沉的睁都睁不开,仿佛千斤重担,一丝柔和的光，从缝隙里钻进,刺的眼睛有了色彩，“你醒了？”耳边那熟悉的声音，让陈梓诺以为还是梦，不想醒来。
往往事实总与心意相违，陈梓诺睁开眼就看到了有些憔悴的温素素，四目相对，一时尽无语。温素素的嘴角扬起一抹笑，“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温和而无害的笑，让陈梓诺的心都漏了一拍，有点像是梦境，动了动嘴，却发现干的发不出一个字。温素素像是知道什么，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喝点水”吸管被轻轻放进嘴里，像是甘露，滋润着那冒烟的嗓子。
“你才醒，少喝一点”才刚觉得嗓子没那么难受，温素素就把吸管拿走了，陈梓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可怜巴巴的看着温素素。
“看着我也没用，医生说的，不能开始不能喝太多水。”温素素收好杯子，坐了下来，看着陈梓诺，直勾勾的，不加一点修饰，看得陈梓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干涸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怪异，“我愿意接受法律对我的制裁。”
“噗”温素素笑的有些夸张，“法律制裁？怕是你受不起。”
“我怎么受不起？”话出口，陈梓诺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再看温素素那狐狸般的笑，就知道温素素又想歪了。
“对不起……”陈梓诺再次开口，“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拿回姐姐遗体，所以才利用你的。我……”
温素素的眼睛黯了下来，看着陈梓诺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其实我早知道了，虽然你们消息封锁的很好，只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隐藏的深，只要是人的事情，总能查出来。苏思卿其实在前几年就死了，死于精神分裂后的自残。”
“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戳破我？”陈梓诺不知道温素素是怎么想的，可是心里却酸的像是泡了一坛子的醋。
“你想报仇，我想破案，我们不过互相利用。”温素素的话出口，陈梓诺就听到一阵碎裂的声音，那是心，心碎的声音，“呵呵，互相利用，说的真好。”陈梓诺冷笑起来，原来自己在温素素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随便的投怀送抱的歹毒女人罢了。
“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下蛊的是我，在解药里做手脚的也是我，故意制造事端的也是我，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坐牢也好，枪毙也罢，我都心甘情愿接受。”陈梓诺闭上眼睛，不去看温素素，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她对温素素的心是真的。如今看到温素素如此这么不在乎，真的是心碎了。
“如果不是我有意，你觉得你能在我的饭食里下蛊吗？如果不是我有意，你能在解药里做手脚吗？”温素素的问题一个个抛过来，砸的陈梓诺不知道怎么回答，温素素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还绑着纱布的陈梓诺的脑袋，“傻丫头，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什么样的情况会让我这么甘愿冒这些危险，你当真以为只是为了破案？”
“那是为什么？”陈梓诺一时有些糊涂，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温素素。
温素素被看的到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你，想和你睡觉的那种喜欢。”
“讨厌”温素素的直接让陈梓诺羞红了脸，“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了吗？”
温素素只是含笑着望着陈梓诺，握着她的手，“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陈梓诺，直到有一天我在看苏思卿的照片的时候突然发现，眉毛丛里隐隐有一颗痣，而你却没有，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于是我私下找了一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帮忙，查到了一些有关于你的资料。当时我真的是有些心疼你，心疼你为了姐姐而牺牲自己，要知道，那时候你姐姐不过是一具枯骨，而且很有可能连枯骨都不存在了。”
“而你，却甘冒生命的危险，很是让我感动。之后的种种，更加不用说，几次我遇到危险，你都舍命相救，虽然知道你和孙猴子联手，我有些愤怒难平，但是想想你也不容易。只是你下蛊，让我，让我有些难过。”温素素的声音到后来几乎是卡在喉咙，听得陈梓诺眼泪一个劲的涌出来。
“素素，我……”
“听我说”温素素打断陈梓诺想道歉的话，“所以那个时候我在野地里，一直不肯回去，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你，你没有中蛊？”陈梓诺一下就找到话里的重点，“可你为什么一身鱼鳞？”
“和天若她们特意弄的，在你下蛊之前，其实我早就和苏师傅联系上了。”温素素的话让陈梓诺有些惊愕，原来一切的一切不是在她的计划之下，而是她上了别人的当。
“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这样，你以为能骗得过他们？将军自然不必说，就连孙猴子恐怕也骗不过。幸亏和他几年同事，对他还算了解，不然，现在也许，我们都不在了。”
“不在？”陈梓诺反问，“不在是什么意思？”
“死了”
其实心里早知道答案，但是在温素素说出来的一瞬间，陈梓诺还是止不住的抖了一下。人面对死亡，总不是那么坦然，特别是在看到过自己姐姐的死亡之后，陈梓诺对于死亡是更加的敏感。
“不怕”陈梓诺的反应温素素看在眼里，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我不想伤害你，在苏师傅那里说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希望你，你不要放在心里”，温素素不确定，不确定陈梓诺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爱或者是恨，或者什么都不是。
温素素希望陈梓诺是爱自己的，就算是不爱，起码能恨。至少恨还能让陈梓诺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可怕的是陈梓诺对于自己既不爱又不恨。
陈梓诺窝在温素素的怀里，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带来丝丝暖意，可是自己毕竟和温素素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懂温素素，她知道那些不是她的真心话，可是那她们是平行线，没交集，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素素，谢谢你。”
温素素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的心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拥着的双臂不由收紧，生生勒的陈梓诺骨头疼。
陈梓诺的伤不重，都是些皮外伤，住了几天医院就能出院了。那天温素素一早就来到医院，打算接陈梓诺回家，结果到了病房却看到了叠的整齐的被子，像是有所知，温素素表现的很平静。
仿若电视剧里演的一般，床头柜上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纸，里面无非就是一些感谢和愧疚，温素素只扫了一眼，便把信装进了口袋里。
三个月的时间里，温素素把手头上的工作慢慢的移交出去，陈子歌不解，温素素解释说累了，何况这次的案件涉及的范围太广，怕是今后会拖累到工作。陈子歌觉得温素素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树大根深，就算现在将军倒台了，但是得过他好处的人多了去了，难免会有一两个要报答将军的。
“不留恋？”屈天若送温素素到门口，看着温素素头也不回，到是有些好奇。
“你有问过林墨吗？”温素素的话到让屈天若哑然，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曾问过林墨。
“到是有些舍不得你了”屈天若没有回答温素素的话，到是有些感概。自己性子冷，这么多年，在这个大院里，能说得来的人没几个。如今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似乎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哈哈，你这么说林墨会恨我的。”温素素依旧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仿佛这一切都不真实存在一般。
“去找她吗？”
温素素只是一笑，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不知道，也许她不想见到我。”
“那你呢？你想见她吗？”屈天若想起自己和林墨，错过了那么些年，她不想温素素和陈梓诺也有这种遗憾，“听从自己的心，不要错过。她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你，或许是因为太爱你。”
“谢谢”温素素上前，给了屈天若一个拥抱，“不知何时再见，但是终须别离，就送到这里吧！”
屈天若笑了，她知道自己的话，温素素是听进去了。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温素素在颠簸的拖拉机上都快睡着了，突然一个急刹车，让坐在拖拉机里的温素素也一个踉跄，往前一冲，“哐”一声撞到了拖拉机板上。这下不仅把瞌睡虫撞没了，额头上还撞了老大一个包。
“温小姐，你没事吧？”开拖拉机的小王一脸歉意，“这里路不好，要停车也比平路上难。”
“不要紧的，小事，还没谢谢你让我搭顺风车呢！”温素素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小王的肩，“这里就是鸡毛山小学？”
“是啊！这里就是了。”小王指着前头一撞破旧的房子说道：“那个就是鸡毛山小学，我们这里唯一的一个学校。”
“好，谢谢了啊！”温素素拿好自己的两大包行李，再次向小王道了谢。
鸡毛山，在地图上一片找不到的地方，温素素也是多方打听，才打听到了这么个地方。从陈梓诺为数不多的几封信件及信中的只言片语中，温素素托了一个朋友，花了数星期的时间，才找到鸡毛山小学的确切位置。
走过光秃秃的石子路，隐约传来了读书的声音，温素素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心，生怕自己找寻了半天的根本就不是陈梓诺。
踌躇了好久，温素素把两个大包和一个背包放在了一边，空着手，慢慢靠近那个略微显得有些破旧的屋子。孩子们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大，温素素的心也开始“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没有玻璃的窗户，一眼能看到教室里面，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老师正背对的学生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都不用那个老师回头，温素素便知道那个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半倚在教室后面的门框上，看着整齐秀丽的粉笔字在黑板上留下一个个英文字母。
有眼尖的学生已经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那里，开始私下窃窃私语起来，一会儿靠近后门的一片学生都已经看到了温素素，低低的私语已经变成不和谐的声音。在写板书的陈梓诺也发现了异样，刚想转身批评，却楞在了那里。
四目相对，温素素掩饰不住的满脸笑意，陈梓诺却开始慢慢眼眶发红，最后竟然哭了出来。学生们不知道老师怎么了，台下乱成一片，有几个女同学上去安慰陈梓诺，却不成想陈梓诺越哭越大声。
“今天陈老师身体不舒服，你们先下课好不好？”温素素大步跨进去，走到陈梓诺的身边，对着有些混乱的学生们说着，孩子们不知道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是怎么着，在听到温素素的话之后便一哄而散。
“你，你这是干，干什么，随，随便的下，下课……”陈梓诺泣不成声，与不成句。
“好了，不哭了”温素素轻拥陈梓诺入怀，几个月不见，怀里的人已经瘦了不少，抱在手里都有点硌手，“没有好好吃饭吗？”
“你自己不也一样，说别人，你看你后背的骨头都凸了起来”陈梓诺勾着温素素的背，小心的摩挲着，像是珍宝一般。
“都没有人做饭给我吃，天天吃泡面、顿顿吃泡面，我要是死了……”温素素后面的那句“会变成木乃伊”还没有说出口，便被温热的唇给堵上了。
许久陈梓诺才带着潮红松口，扭捏的说道：“不许乱说话。”
“哦”温素素看着陈梓诺脸红红的，又想吻上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两声咳嗽声。陈梓诺松开环着温素素腰的手，“大山哥，你怎么来了？”
“嘿嘿”身后的男人憨笑了两声，“给，给你们送，送了点山，山货过来。”
“诶，大山哥，不是和你说了嘛，山路太陡了，不要送这么多东西来，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嘿嘿，嘿嘿”男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不，不要紧的。”
“今天收下了，以后可不许了，再这样我生气了。”陈梓诺看着教室门口那几大麻袋的东西，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拿过来了。
“这，这，这位是……”男人显然是注意到了温素素的存在，也许还看到刚才两人亲吻的画面。
“这是一位很特别的人，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陈梓诺没说出温素素真正的身份，一来是怕小山村的人接受不了这么先进的思想，二来也是不想让大山难看，大山对她的心意她知道，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哦，哦”大山显然是没听懂陈梓诺话里的意思，陈梓诺也不想解释，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塞进了大山的手里，“不，不要，不要”大山挥着两只手拒绝，但是陈梓诺却很有原则，“你要是不收这个钱，就把这些东西都背回去。”
“好，好吧！”见陈梓诺板了脸，大山也只好收下陈梓诺的钱。
“回去路上当心点”陈梓诺以为大山和平常一样，送了东西来就要走，便又是一番叮嘱，哪知道大山却拧在那里不肯走。陈梓诺以为大山还有什么事情，便问道：“大山哥，还有事吗？”
“那，那个，今，今天晚上有电，电影看，我，我想约，约了你一起去，去看。”大山话说完，已经憋的满脸通红。温素素一眼就看出来大山的用意，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强忍着笑看着眼前的一幕。
陈梓诺冲温素素白了一眼，对大山说道：“我朋友刚刚才到，所以……”话没说完，大山也是拎得清的人，说了句“那是要陪陪她的”便走了。
“哈哈”终于，温素素没忍住笑，“哎哟，居然还有仰慕者了，看来我要是再晚点来你就要给别人拐跑了”说完还捏了下陈梓诺的鼻尖。
“去，整天乱说话。看你脏的，脸都黑了，赶紧跟我去洗洗。”
陈梓诺的家就安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平方里，三十来个平方的屋子，被隔成了三间房，最里间的是卧室，中间的是卫生间，最外面的是一个小小的厨房加客厅。
“还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温素素转了一圈，倒在陈梓诺的床上“床也够大。”
陈梓诺被温素素最后一句话给羞红了脸，温素素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我去给你打水”，陈梓诺红着脸，小跑着钻进了卫生间，温素素低笑着看着落荒的身影，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陈梓诺端着一大盆温水出来的时候，见温素素居然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床上睡着了，看着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心里一阵难过。拧干毛巾，小心翼翼的把温素素脸上沾染上的污迹擦净，脱下那已经辨不清颜色的外套，盖上了棉被。
温素素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是被一阵香气给催醒的，捧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温素素蹦下床，来到厨房间，从后面拥住还在灶台前忙碌的陈梓诺，“别闹，烧饭呢！”虽然渴望温素素的怀抱，只是锅里的鱼还在烧着，这么闹下去，非得把鱼给弄焦了不可，这不是城市里的液化气，说关就能关的，必须等着灶膛里的火自己熄灭。
“就抱一下，烧什么呢，好香。”
“没有什么，不过是乡野间的鱼罢了。只是你饿了，才会觉得香。你快去洗个澡，出来就能吃饭了。”
温素素看看自己那双占满污泥的手，“嘿嘿”笑了两声，松开环着陈梓诺腰的手，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换洗的衣物，去了卫生间。
农村的条件不比城里，特别还是这种偏远的山区，能洗个热水澡已经不错了。看着还泛着热气的水，温素素有些感动，吸了吸泛酸的鼻子，除去了衣物，钻进了木桶里。
温素素出来的时候陈梓诺早已经盛好饭菜在桌子前等着她了，“习惯吗？不比家里那么舒服。”
“习惯，怎么不习惯，以前我们训练的时候一连半个月没洗澡的日子都有，人都臭的闻不出味道了。”
“啊？”陈梓诺很惊讶，从来没有听温素素提过这种事情，“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没有说过的事情太多，以后慢慢给你说。快点吃饭，我都饿了，咱们早点吃了去看电影。”温素素说着就捧起了饭碗，扒拉进了一大口的饭。
陈梓诺微笑着，不断把菜夹到温素素的碗里，“你也吃啊！”温素素见陈梓诺只顾给自己夹菜，连忙也往陈梓诺的碗里夹了些菜。
吃饱饭，温素素都没来得及等陈梓诺洗了碗，就拉着陈梓诺出了门。山村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露天的电影便是他们最大的享受。温素素和陈梓诺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村民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有几个村民见是陈梓诺，想把好的位置让给她，却被她拒绝了。
温素素挑了一棵低矮的老树，爬了上去，又把站在树下的陈梓诺拉了上去。温素素靠着老树的枝干坐了下来，把陈梓诺拥在怀里，“你看，我们这可是vip位置。”
陈梓诺原本担心安全的问题，可是温素素坚持，直到爬上树才发现粗大的枝干中间有个凹进去的地方，真好可以坐下一个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电影很快上映，原本吵嚷的空地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破旧的喇叭里传出剧中人的对白。电影放的是《泰坦尼克》，温素素已经看过几遍，陈梓诺也在温素素家里看过碟片。只是经历过万重艰险的两个人此刻再看这个片子，意义非凡。
星月夜里，两个紧搂的身影投映在地上，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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