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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瓷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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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世似空蝉,人间有变迁。樱花开复谢,顷刻散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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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现在两天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如果这件事情还是不能解决,我死不瞑目啊。”逆柱的魂魄盘旋在盛子的头顶,日日夜夜的聒噪让她头疼心烦。

    少女用袖子对着虚空中的妖怪挥了挥拳,不高兴的说:“您老就先去灰飞烟灭吧,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藤田家的事情顺利解决。”

    盛子还没有解决藤田家的闹鬼事件,就又想着要搀和森川家的事了,她的三心二意让逆柱忧心。

    “大小姐……”逆柱想要劝说盛子,却被她打断。

    “大小姐,您去哪啊?”

    “在家乖乖等我。”盛子披上外衣,头也不会的跑了出去。她为人怠惰,从不专心修习法术,但却因为流连于鬼巷而精通方围之术。

    此时此刻,天空中漂浮的白纸灯笼里燃着鬼火,鬼巷正是白昼的时候。

    盛子跑到瓷女的家。

    “是盛子小姐吗?”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却遇到了正要外出的宏太。

    盛子低头行礼,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宏太。男子穿着粗布短衫,通身的装扮与她所见到的森川家完全不符,男子宽大的襟口出露出大片的胸膛,他的脖颈上没有青蚨钱。

    难道认错人了?

    盛子变得更加犹豫,这世上同名同姓,样貌又相差无几的人会有多少呢?

    “大人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我记得您以前这里戴着一个项链的。”盛子眉头微蹙,假装回忆着什么的模样。

    宏太闻言,连忙去摸自己的脖子,疑惑的问:“这里吗,以前没有项链啊,从来没带过项链。”

    “是吗?”盛子不死心,又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您脖颈上戴着一枚铜钱的。”

    “铜钱?”一听到铜钱,宏太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手来回的在自己的脖颈上摩挲着。

    “您来到鬼巷以前的是做什么的?”盛子又问。

    “这,我好像是……”

    “你们在干什么?”瓷女的出现打断了盛子和宏太的对话,虽然带着厚重的面具,盛子却感觉到了她面上的不愉。

    “我是来找瓷女的,没想到在大门口遇见宏太大人了。”盛子道。

    “今天我没有表演。”瓷女一眨不眨的盯着盛子,仿佛浑身竖起了尖刺的刺猬。

    “你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啊。”男子举起杯中之酒,仰头饮尽,在他身边,正是唉声叹气的盛子。离开瓷女家后,她便去拜访了鬼巷的主人,星熊童子。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星熊童子宠溺的望着身边的女孩儿,多年以前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那时候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崇拜与期待,他就那样默默地守护着她,将他全部的爱与包容都给了她。可是不知何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她不再依赖他。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呵护的公主渐渐长大成人,然后走进别人的怀抱。

    或许一开始这一切就注定了,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错误。

    “星熊,你说这巷子里会不会参杂进外来的居民?”盛子打断了星熊童子的回忆,她双眸微眯,盯着鬼巷中往来的妖怪,许是醉酒的原因,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望不大真切。

    星熊童子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深紫色的眸子大大的弯起,就像两个月牙,他说:“你和露子不都是外来居民嘛?”

    “不是这种,我是说,会不会有普通的人类生灵以为自己死了,然后安安稳稳的住在这里,同这里的融为一体?”

    “你发现了这样的人?”星熊童子敛去笑意。

    “我只是怀疑,怀疑!”盛子已然酩酊大醉,她伏在桌子上勉强的撑起头,眼前的事物更加模糊了。

    “你应该知道,这鬼巷中的居民都是怨气极重的厉鬼,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星熊童子道:“你如果发现异常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然厉鬼跑出去,可是要为祸人间的。”

    “我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有。”盛子摇头。

    “今晚上不想回家了,我在这有个朋友,想去她家。”盛子打了个酒嗝,脚步虚浮的往瓷女的住处走去。

    “你小心点。”星熊童子将盛子搀扶起来,扶着她一同往瓷女家走。

    “开门啊,瓷女。”盛子用力的砸门,过了半晌宏太才出来开门。看到门外摇摇晃晃的盛子和星熊童子,宏太很诧异,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星熊童子死死的捏住手腕。

    “星熊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宏太完全看不懂鬼巷之中受人尊敬的星熊大人眼中的警惕。

    “我的鬼巷从不收容活人。”星熊童子难得的认真起来,区区人类何其卑微,人间秩序又何曾值得他这样费尽心力,他只不过是想要尊重盛子尊重的那些东西罢了。

    听闻星熊童子的话语,宏太有些惊讶,他说:“大人说什么呢,在下身死多年,同自己的妻子已经生活在鬼巷之中数百年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时候,盛子酒已经醒了大半,她揉揉摔疼的屁股站了起来,惊诧的看着僵持不下的二人。

    “身死多年?”星熊童子眯了眯紫色的眼眸说:“你阳气尚足,恐怕才离魂数月吧?”

    “什么?怎么可能?”这次轮到宏太疑惑了。

    “你说你的妻子是瓷女,那瓷女在哪呢?”星熊童子咄咄逼人的问道。

    “这……”一时之间宏太不知如何是好,他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心爱的妻子已经不知所踪。

    “鬼巷的居民右脚腕上都有结界绳,因着绳子的束缚他们没办法走出鬼巷的结界,只要循着绳子的灵力,就能将瓷女找到。”星熊童子说。

    “星熊大人!”宏太迫切的看着星熊童子,他仿佛知道星熊童子会帮他找到瓷女。

    “我们一起找瓷女!”盛子道。

    星熊童子掌管束缚着鬼巷居民的千万条结界绳,此刻,他深紫色的眼眸凝视着指尖细微的红色星粒,感受着哪怕最微弱的一丝讯息。

    盛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星熊童子身后,他们沿着古朴的石板路往前走,再抬首时已经置身于夜晚的平安京。

    “这里是?”望着闪烁的灯火,森川宏太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

    “这里是大宫大路。”盛子道。

    森川宏太望一眼盛子,并没说话。他眉头微蹙,大宫大路上的景物让他倍感亲切,一丝丝端倪展露却让他来不及捕捉,脑海中满是瓷女的影。那时鬼巷之中,白纸灯笼高高悬挂于天幕之中,淡香的白梅盈盈绽放,而她端坐在树下,十指翻飞,徒留发间浓郁的桂香。

    他就此沉醉。

    二人初识,他赠她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白皙的大掌抚上脖颈,在脖颈上,曾经带着一枚青蚨钱。

    宏太暗暗的点头,如梦初醒般的想起,自己送给瓷女的定情信物正是青蚨钱。

    星熊童子的步伐停下,紧跟着的盛子和宏太也停了下来。

    三人站在葛野川畔,河岸上长满了松软潮湿的青草。

    星熊童子弯下腰,拾起草从中毫不起眼的一截红绳。他将红绳的一端捏起,借着月光,清晰地看到那断口处烧灼过得痕迹。渐渐地,淡紫色的眉毛紧皱起来。

    “怎么了?”盛子不懂,一截红绳能说明什么。

    “结界绳断了。”星熊童子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时,森川宏太看到那截绳子脸都白了,他咬了咬嘴唇,犹豫一番后终是对二人说:“是青蚨钱把那绳子割断的。”

    “呃?”星熊恍然,天下间唯有青蚨妖怪具有穿透世间一切结界的力量。

    “把这土挖开。”星熊童子道。

    “哎。”盛子答应一声,紧接着便蹲下-身子同大家一起掘土,她捡了根较为粗壮的树枝,一下一下的掘着河岸边松软的泥土。

    随着时间的推移,葛野川岸边的土地渐渐被挖出个大洞,一块白色的枯骨渐渐浮出土面,那是一小截人类的指骨。

    “有死人!”盛子惊叫一声,跳出三步远,她害怕死尸。

    而宏太和星熊童子看到渐渐露出的死人白骨,愈发加快了手下的动作,过不多时,一具完整的枯骨便被挖掘出来了。

    那副遗骸身躯佝偻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抵在她的腰部,致使那具遗骸腰部的枯骨错乱开来,并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向前弯曲。尸体虽然腐烂,但头上长长的乌发依旧存在,不知是什么原因,那蓬乱不堪的长发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从长发和破碎发白的单衣可以判断,死者是一名女子。

    “看这儿,似乎是蛇骨。”星熊童子用找来的树枝轻轻拨动遗骸腰部杂乱的枯骨,在他的指示下,盛子和宏太看到一副盘绕在女子遗骸腰部的完整的蛇骨。

    “这是一种巫术,似乎是为了防止这女子死后的报复才驱使了毒蛇,但现在看来,这女子已经将毒蛇驯服,巫术已经失效了。”盛子强忍着皮肤上不断往外冒的鸡皮疙瘩,她觉得土坑里的骸骨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这恐怕就是瓷女的遗骸,她刚才就在这里,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被害的经历。”宏太的情绪激动起来,无论是谁看到自己心爱妻子的尸身恐怕都难以保持冷静,何况又是这样死相惨烈的模样呢。

    “如果是你,想起了杀害自己的仇人,你会怎样呢?”星熊童子问。

    宏太想也不想道:“当然是报仇了。”

    “报仇?”盛子喃喃的重复,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藤田家出现的女鬼的恐怖画面,她猛地一个激灵,扬声道:“我知道瓷女在哪。”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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