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杏菲苦着脸，拉耸着脑袋出了府门，文竹在后面跟着，想了想，又跑回去拿了个坐垫儿。
天已经黑了，街上行人也没几个了，慕杏菲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回头看看文竹，撇了撇嘴：“好文竹，你看天都黑了，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
“小姐，先生家离得那么近，保不齐会被谁看到，老爷这回是真气坏了，小姐您还是乖乖地跪一会儿吧！等老爷消了气，估摸着一会儿就派人来接小姐回去了！”
“可是我砍了一下午木头，还拖着一个混小子去医馆，他别提多难拽了…”慕杏菲一顿，惊呼，“坏了，我把他丢在医馆了！”拍拍头就要去医馆。
文竹忙扯住她：“小姐！医馆明天去也不迟！一个大活人，能有什么事！老爷这可是气着呢！要是这次您再溜了，没准明天还得挨板子！”
慕杏菲只好收了步子，往先生家走。
文竹也伶俐，在地上铺了垫子，敲了敲先生家门。
先生家不像慕府这样气派，是一个小院儿，门也不大，敲了几下，就有人开门。
慕杏菲忙跪好，抬眼一看，正是一脸阴沉的先生。
“先生，我家小姐来给您赔不是了。”文竹行个礼，脆声道。
慕杏菲忙配合，咚咚在地上磕了俩头，开始号：“先生啊，学生做错事了啊！学生不该捆起您啊！学生不知道您会这么生气啊！先生啊！您饶了学生我吧！学生给您磕头啦！”
先生冷哼一声：“自古以来，学生俱是谦逊有礼，你此番既然如此没诚意，还是再晒晒月亮吧！”
说罢，咣当砸上了房门。
文竹苦着脸转过头来：“小姐，看样子，您得多跪会儿了。”
慕杏菲叹口气，“跪着倒没什么，就是我累了一天，好饿，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去，别让你家小姐我饿死在这儿？”
“那小姐您乖乖跪好？”文竹颇为不放心，“千万不能跑开。”
“知道啦知道啦！天都黑了，我能去哪？”慕杏菲拍拍肚子，“前胸都贴后背啦，快去快去！”
待文竹走远，慕杏菲立刻改跪为坐，盘腿做好，运了运气。
“先生啊！学生真的知错啦！学生现在跪在您门口呐！您行行好原谅学生吧！您不原谅，学生就得跪一夜啊！”
喊了好几遍，那门也不开，慕杏菲站起来，扒着门缝往里看，就见那间屋子的灯晃了两下，灭了！
他居然睡了！慕杏菲惊了，那岂不是真要跪一夜？
“先生啊！您可不能睡啊！您赶紧起来原谅学生吧！学生知错啦！”慕杏菲拍拍房门，又喊。
隔壁的院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个胖胖的女人探出头来。
“我说大小姐啊，您看现在天都黑了，您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您再这样吵，您先生怕是更不开门了！”
“抱歉抱歉，”慕杏菲憨笑道。
那女人关上门，慕杏菲重又坐下，就听不远处一阵很轻的笑声。
“谁！”慕杏菲“噌”地回头，就见下午见过的哑巴少年正倚着墙，笑个不停。
“你治好啦？”慕杏菲一喜，冲他挥手，“过来过来，让我瞧瞧！”
少年还在笑，倒是听话地走过来，席地而坐。
“你别笑了！还不是因为你小心眼没气度，才害我晾了奶娘一个时辰，然后被罚跪！”慕杏菲握紧拳头，咬牙道，“你还不认罪！”
少年呵呵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递了过来。
两个香喷喷的油饼还冒着热气，慕杏菲吸吸鼻子，一把抓过一个就往嘴里塞，嚼了两口，嘟囔道，“既然你孝敬我，那我就原谅你了！你也吃！”
少年笑着，捏起另一个油饼，撕下一块儿送到嘴里，动作优雅的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慕杏菲咽下嘴里的东西，“还有你的病治好没？多少钱？我好去给大夫结算。”
少年摇摇头，指指喉咙，四下看看寻可以写字的木棍儿。
慕杏菲吞完了油饼，拍拍手，把左手一伸：“在这儿写！黑灯瞎火的，地上写我看不清！”
少年一笑，也不推脱，拽过慕杏菲的手在上面写字。慕杏菲只觉得手心痒痒的，少年的指尖有些凉，手指很细很长，比女孩子的手指还漂亮，以至于少年写完了，慕杏菲也没看清。
“再写一遍吧，”慕杏菲耸耸肩，“你的手比女孩子的还好看，我没注意。”
少年也不气，又写了一遍。这次，慕杏菲看清了，这两个字很简单，她也认得：罗则。
“罗则？”慕杏菲眨眨眼，“我叫慕杏菲，我最初学的三个字就是这个！我写给你！”
说罢，径直拽过罗则的手，放在膝上，认真地划起来。
月光洒在慕杏菲身上，柔和的线条，天真的少女，罗则的唇角上弯，完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好了！”慕杏菲松开手，“那我们是朋友了！”顿了顿，又皱眉，“真可惜你还是不能说话，不过你放心！”她眉头舒展开，“我会给你找大夫的！而且我也不会嫌弃你不能说话！我们是朋友！嘿嘿！”
罗则笑的温柔，抬头看看月亮，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块儿亮晶晶的石头，那石头是透明的，打磨成圆形，顶上穿个孔，坠了一簇彩色的丝线，很美。
“这是什么石头？我怎么没见过？”慕杏菲好奇地看那石头。
罗则牵过慕杏菲的手，小心地将石头放到慕杏菲手心。
“给我的？”慕杏菲诧异，见罗则点头后，想了想，小心收到了怀里，“我没带着什么可以给你的！这样吧！”
穆非捡起那油纸，折来折去，最后折成了只鸟，“你先拿着这个，明天来我家找我，我给你个更好看的东西！”
罗则笑着点点头，收好那纸鸟，忽地站起来，指指月亮。
“你要回去了？”慕杏菲皱眉，“那明天一定要来啊！”
罗则最后看一眼慕杏菲，终于转身，越走越远了。
慕杏菲摸出那石头，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喜欢。
文竹回来的时候，慕杏菲都没发现。
“小姐您怎么坐下了！老爷要是看到了又要骂您了！”文竹放下手里的食盒，急道，“先生看到了也是大问题，快跪好！”
“没事没事，”慕杏菲看一眼文竹，一把拉住她衣袖，给她看那石头，“你见过这东西没？是不是很漂亮？”
“好漂亮！那是什么！”文竹兴奋道，“小姐去哪找到的！这石头居然是透明的！”
“嘿嘿，”慕杏菲笑着收好，“一个混小子给的！”
所幸，没过多久，先生便开了门，说是原谅了。慕杏菲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那欢喜的样子倒是让慕老爷吃了一惊。
当夜，慕杏菲看着那石头，对着月光，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思前想后，始终不知道应该用什么东西送给罗则。
一夜未眠，好在夏天的夜有微风拂柳，沙沙声，并不寂寞。
直到第二天下午，慕杏菲才选好了一颗自己最喜欢的夜明珠，小心装在檀木香盒里。
慕杏菲第一次老实地坐在书房中，一直等，可直到夜深，罗则也没来。
慕杏菲差人问遍了全城，也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罗则始终没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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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小姐！小姐！出大事啦！”
慕杏菲叹口气，收起透明的石头，站起身开了门。
开门一瞬，文竹险些扑进来，摔个跟头。
“急匆匆干什么？不知道你家小姐在午睡啊！”
“小姐，出大事了！皇上今早下了诏书，说西国今年屡犯边疆，要比武广选将才，以应战事！”文竹喘着粗气，一脸紧张，“西国不会是要打过来了吧！”
慕杏菲好气又好笑：“我们桀这么大的国家，哪能一下子就被占了都城！你这丫头！”顿了顿，又皱眉，“不过听说西国两年前新皇即位，新皇年轻却骁勇善战，已经并了周围几个小国了，难怪这次皇上这样重视。”
文竹一个劲儿点头：“这回全国高手都会来，小姐那么喜欢练武，这回肯定能过足眼瘾了。”
慕杏菲眼睛一亮：“眼瘾算什么！你家小姐更喜欢做英雄！我去找师傅！告诉爹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说着就往外跑。
“小姐！”文竹急忙开口，可是哪还能见到慕杏菲的身影！
“总感觉小姐又要惹祸了。”文竹叹口气，带上房门禀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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