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轰鸣了好一阵儿,汴金玉的脸色爆红,这个该死的混蛋!到现在居然还在讨口头上的便宜?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汴金玉忽然飞起一脚,冲傅满堂踹了过去。
傅满堂眸中笑意一闪,颀长的身子敏捷的一翻,利落闪身躲过。
没踹到?
汴金玉眯起眼,眼疾手快,爬了起来,忽然捏起湖边的淤泥超傅满堂的脸砸了过去。
“哎呀!”
傅满堂惊呼一声,连忙跳上了船,顺便躲在了胖子的身后,超载的船晃了一晃。
啪!
一块泥巴砸在了胖子的脸上,引起围观的女性同胞一阵抽吸:这姑娘也太凶悍了,居然对傅公子这么粗鲁!
“姑娘家,还是温柔些好。”傅满堂探出身子微笑,那抹笑容看在汴金玉的眼中,怎么看怎么讨厌。
船上的书生一阵唏嘘,体积庞大的书生倒霉的中标,扒拉下泥巴,咽了口口水:“那个……是我不对,我撞了你……呃,但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呃,我的意思是,姑娘家要温柔一点……嗯……”有错就要道歉,嗯。
汴金玉本就气坏了,一听这话,顿时面色扭曲:“你的眼睛现在又不瘸了?你又能看到人了?”说话间,弯身又是两块泥巴,冲着傅满堂和胖子丢了上去,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被人笑话,还被那个傅满堂口头占便宜,顿时火冒三丈,泥巴嗖嗖嗖的乱飞起来。
傅满堂姿态潇洒的躲闪,真是万泥存中过,半点不沾身,甚至连那一抹痞痞的笑容都未曾变过。
胖子哇哇大叫,左摇右摆,身体重量过大,顿时摇晃的整个船也左摇右摆,船上的书生也左摇右摆。
汴金玉连丢了六七块,气消了不少,而那胖子躲闪成为惯性,依旧在左摇右摆,然后是噗通噗通的声音不断,船上的书生大半都掉进了水里,全部弄的满身湿透,狼狈不堪。
汴金玉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结果,不客气的咯咯大笑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四名书童连忙上去将各位才子扶持上岸,偷偷的看了站在岸边的汴金玉一眼,除了傅如意之外,还从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子,不由小心的离她远了些。
汴金玉捡起自己的木刻打算离开,她没有表演泼妇骂街给人看的兴趣,经那泥巴丢过之后,心中怒气稍减,基于眼不见为净,不打算理会那个讨人厌的罪魁祸首,不想她一个转身,再次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身后的傅满堂面对面,还被过近的距离吓的倒退了一小步。
“姑娘,我们认识吗?”傅满堂顺势握住汴金玉的腰,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萦入傅满堂的鼻子,他勾唇一笑,像是盛开中的曼陀罗,明艳慑人。
风骚的男人!这么狼狈还到处乱放电!最可恶的是她还不小心被闪了一下,当然,这点她是不会承认的。
“不认识,滚开!”
汴金玉飞快的回答,手脚并用的去推他,出手十分用力。
“为什么我觉得——”
刚开口,傅满堂戏谑的口气一顿,视线忽然从她白皙如珍珠的脸颊,缓慢的移动到光洁的脖子,以及——因为污水冲击,和方才的后退,稍微散开的衣襟,露出了一小半淡紫色肚兜,深邃的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暗沉。
过分灼热的视线,让汴金玉回神,低头一看,顿时面色阵青阵红,一巴掌挥了过去:“下流!”
汴金玉连忙扯过衣服,还狠狠的踹了傅满堂一脚,傅满堂不知道在想什么,被踹个正着。
……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傅满堂居然不怒反笑:“小画,怎么说都是我让这位姑娘这么狼狈,快把我的月华披风送过去。”
被点名的俊美书童瞪大眼看向汴金玉,有些畏缩,不过还是很快的拿起披风递了上去。
那些围观的群众,不禁暗暗叹息,虽然傅公子有些败家,但对人多好啊,这姑娘那么对待他,他还保持风度扶着她,没让姑娘家二度跌倒,还送披风,哎……
汴金玉一双艳丽的眸子燃烧着熊熊怒火,瞪着面前的披风,很缓慢的抬头,在看到傅满堂风骚笑容的那一瞬间,忽然笑了,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汴金玉把价值千金的月华披风丢到了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像是在踩某人的脸,然后扬长而去。
傅满堂俊脸微愣,眸子更为高深莫测,眸光璀璨,兴味更浓了。
……
一阵沉默之后,不管是演员还是观众,全部面面相觑,然后气愤的控诉响了起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书生感慨。
“泼妇!”另一书生无奈。
“蛮横泼辣,简直不可理喻。”最后一个书生摇头下定论。
然后——
“傅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傅满堂摇了摇头,看着那狼狈的身影跑入了小巷之中,眸中的笑意,不自觉的扩大起来:他随性惯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好丫头,比如意还有意思!不过,想到方才那惊鸿一瞥的香肌雪肤,心中忽然有个想法。
围观的琴棋书画四书童,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公子不会被那个泼辣的姑娘吓傻了吧?被人甩了巴掌还在傻笑?最关键的是,公子不是向来不喜欢女人吗?
……
汴金玉气坏了,见没人之后,才靠在巷子边上喘气,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想起方才傅满堂看着她时候的眼神,忽然面色大红:“该死的混球,臭不要脸!”
一个紫衣少妇,在巷口出现,笑的娇艳如花,“哎呀,小姑娘,你长的好漂亮呀,这湿漉漉的怎么好?不如到我家换件衣服吧!”
汴金玉豁的抬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眼前少妇:嗯,容貌俏丽但穿着朴素,不过这口气绝对和老鸨有的拼,万一现在的青楼流行清纯风呢?于是阴沉的道:“不卖!”
少妇一愣之后,显然也发觉自己过分热切,让人误会了,连忙追了上去:“我叫汴三娘,是朱雀街四季绣坊的老板,我看你手上这个送子观音刻画很好,所以才追上来看看。”这话是不错,那送子观音的刻画,即便是染了些许淤泥,依然可以看得出来栩栩如生,形象生动美好,宝相庄严。
姓汴的?
汴金玉挑眉,她从不怀疑自己的手艺,只是没想到生意会自己送上门,这妇人过分的热切还是让她有些怀疑。
汴三娘一见她停下,连忙道:“这条街就是朱雀街,出去很多人都认识我的,我不会骗你哦,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金玉。”汴双曾经说过,不要告诉旁人她姓汴,所以大家只当她叫金玉。
“怎么姓金呢……”汴三娘嘟囔了一声,脸上难掩失望神色,可是这姑娘长得跟姐姐那么像,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想了一下,又道:“你除了刻送子娘娘,还会刻别的吗?我……我还想要别的东西呢。”其实会与不会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想要留这个少女在身边,难免太唐突会吓走小姑娘,只得多问一些。
汴金玉玩味的看着热切的少妇,嘴角一勾:“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我刻好了给你送过去。”
啊?
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少妇有些着急,这刻了东西以后还是见不到这姑娘呀,焦急的左看右看,忽然眼前一亮,“金玉姑娘,我看到木刻上有个字,你识字的吧?”
“嗯。”汴金玉点头。
汴三娘眼珠儿一转,试探道:“姑娘,你是第一次做木刻出来卖吧?”
“……嗯。”略微沉吟了下,汴金玉才应了。
上辈子君子道消,小人道长,气节已经成为一种奢侈的东西,世代书香门第又怎么样,高风亮节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连祖传的草圣孤本都被拿去拍卖,还家里的欠款,而在这个时代,手艺人通常也是被人看不起的,汴三娘这么小心翼翼的问,是怕她生气吧?不过,汴金玉不在乎这些。
当你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气节都是狗屁,不为五斗米折腰那种故事,在她看来估计有两个原因。
一,他家米多不稀罕五斗;二,五斗太少,给他五千斗试试看?
汴三娘微叹,连皱眉的时候都好像呀,然后体贴的拿起帕子帮她擦拭额头汗珠,“姑娘的送子娘娘我要啦,正好!我店里正缺一个帮我记录客人货单的人,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不可以来帮我的忙?一个月三两银子。”
汴金玉后退了一步,没让那帕子擦上自己的脸,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汴三娘的确热情的有些过了头,但她虽然热切,却很诚挚,仿佛很怕她拒绝一样……一个月可以赚三两银子,这的确是汴金玉现在需要的,木刻虽然好,但不知道到底能卖多少钱,也不知道有没有识货的……
“好。”她应了,对她好的人,她都会记得的。
汴三娘喜上眉梢,二姐离家多年,现在就算让她看着眼前这少女,她都能想起二姐以前的样子,说什么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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