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日里为了在公公婆婆面前保持贤良淑德的优秀儿媳妇形象,塑造角色时对自己严要求高标准的香澄。终于因为健康抱恙,睡了一整天饱饱的懒觉。
可这懒觉也睡得她心有不甘。
难得许何惧能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早餐。本该是她演对手戏发挥演技的好机会,却没想到睡了一晚两条腿都已经酸痛难忍。
只能无奈地眼看着许何惧陪公公婆婆出门玩耍,留她一个人没有小伙伴,孤单地在床上揉她两天大粗腿。
午后时分,香澄才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起床。双腿终于能下地。光凭这一点,她就兴奋地跟喝了魔药变出双腿的小美人鱼似的。
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精精神神后,估摸着小伙伴们都该回来了。才哼着小曲儿欢快地出门下楼。
通常午后总是她和许母婆媳俩的惬意时光,今天她一觉起得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下了楼,却不见许母。连用人也不见了。
“都还没回来么?”
香澄纳闷儿不已。手撑着腰,一步一步艰难地挪步到矮几边,随手捞起一份今日的新闻扫了一眼,竟看到了有关“*路杀人案”的新闻。
“真凶落网,巡捕房还民众一个真相……”
她随手把报纸放回矮几上,念了句,“这都什么啊!”
随便扫一眼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巡捕房又找来了一只替罪羊,演的一出处心积虑的假戏。
她以为她的一番折腾,能让人们看清巡捕房的做派。可没想到换了个更滴水不漏的说辞后,巡捕房的假话竟然能再一次骗得人们的信任!
真是荒唐。
可她也不过是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句。
现在的她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而据理力争什么。当她有了可以收留她的住所,有了吃穿不愁的生活,有了可观的薪水收入。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敢用命拼的梨香澄了。
更不会因为一篇新闻,而较真地替其他替罪羊鸣冤。
她也成了一位“看客”。这也许就是人类自私的本性。
比起这篇新闻,她更担忧尚未寻找到行踪的小喜,还有落在小喜手上的耳环……
2
公公婆婆还没回来么?会不会是去了画室?
香澄想着,已经抬脚漫步走出门。下了台阶,往画室的方向走去。
走过爬满花藤的长廊,又绕过许母小心经营的小花园,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香澄竟走了近半个小时,才来到画室的木门前。
她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
又敲了三声,还是没人应。
许老爷子不希望画室的木门成为隔绝的象征,因此并未在门上安锁。此时花了半个小时才走过来的香澄,想了想,也懒得立刻折返回去。便干脆直接推开门,进到了画室里。
画室里空无一人。
她一边上下晃动地伸展着手臂,一边左右环顾画室墙壁上挂着的作品。有些是许老爷子一脸骄傲地向她讨过表演的,有些还在创作之中,画的是什么,也只能凭形态猜出个大概。
她就这么一张一张看过去。安静地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她和这些画了。
直到她的视线无意扫到摆放在木桌上的一幅画后,她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地底下仿佛窜出了无数块冰棱,从她的双脚向上直窜向头顶,整个人都冻住了,惊讶地说不出话。
那是一副油画。
画上落日余晖中,女子幸福地依偎在男人肩头。男人的笑容爽朗,眼眸明亮。女子笑语嫣然之冒更是真切,似乎要跃出画纸一般灵动如生。
这幅画安安静静地摆在木桌上。
而上回她来这儿替许老爷子整理颜料和画稿时,木桌上并没有这样一幅画。
而这画真正吸引香澄的,不是栩栩如生的画工,也不是画中恋侣打动人心的笑容,而是那女子戴着的一对耳环——银丝勾绕绿宝石的设计。
同她当初她在路上捡起,并把她卷入这个时空的耳环,简直、不,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等她觉得自己能够挪动僵直的双腿时,她几乎是扑上去一般抓起那幅画,捧在眼前,颤抖着手拂过画上那对耳环。
她在画的四角努力寻找可能的线索。终于,在她把画身翻了个面儿后,画板右下角的一行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夕阳·绘木兄与大嫂。”
香澄只觉得脑袋懵了一下。全都明白了。又全都糊涂了。
明白的是这女人的身份。
糊涂的是……
“父亲。”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好巧不巧地传来许何庆的声音。
香澄被喊声惊醒,刚从画中回过神来,就见许何庆推开门走了进来。
“弟妹?”
许何庆似乎也很讶异在这屋中的不是他父亲,而是他的小表妹。
“你还是叫我表妹吧。叫‘弟妹’怪别扭的。”香澄笑笑。
“哈哈。我也有同感。”许何庆干笑两声,转了话题,“不过,你怎么在父亲的画室里?”
“啊……我看婆婆不在家,以为她来这儿了,就过来瞧瞧。可好像他们两位都不在呢……去哪儿了呢……”
香澄佯装困惑地撇撇脑袋,顺手看似随意地把手中的画放回桌上。
“这是……”
许何庆指着那画,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是,木伯母吧。”
“嗯……好像是的。没想到公公为他们画了这副画……可我已经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看到这幅画,心中只有淡淡的感伤。觉得,原来这就是我的父母啊。”
香澄笑着摇摇头,“好了,不说了。走吧。”
说着拍拍许何庆的手臂,推着他就要出画室。
许何庆从那副画上收回目光,点点头,“好。”
3
“对了,表妹啊。”
“嗯?”
“听说弟弟带你回许家的时候,你出了些意外,眼睛受伤了。那时我不在上海。当时赶回来陪陪你。想想真是愧疚。”
“哈哈,你愧疚什么。又不是你弄得。”
“眼睛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瞧。”香澄指指还有淡淡淤青的两个眼圈,“都快看不出来了吧。大哥你不用自责的。没关系。”
许何庆释然一笑,
“没事就好。我当时没有回来。好像错过了许多事呢。之后从报纸和母亲口中,大概了解了不怕把你从巡捕房救出的事情。实在惊险啊。”
“啊哈哈哈,那没什么啦。主要还是我很勇敢,敢于和恶势力做斗争。不然不会那么顺利的啦。”
“是啊,的确惊险。你不觉得可以拍成电影了么?”
香澄呵呵笑起来,“还没那么戏剧化啦。”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觉得遗憾。作为兄长,这十八年里我也努力去寻找过你。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不怕能找到你,也说明你们命中缘分,也许是上天注定的吧。你能跟我讲一讲,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么?”
“诶?何惧没有对你们说过么?
“你知道不怕的性格,让他讲故事,简直比从特务口里套情报还难。哈哈哈。”
“哈哈哈,也是啊……”
香澄挤出两声干笑,
“其实是我嘱咐他不要讲出来的……过去的生活太多痛苦,我不想去回忆。就连被人贩诱骗到上海来的经历,我也想忘个干净。来到许家的那天,我就对自己说,木梨,从这一刻起,就不要再回忆过去了。现在的你有了新的生活……”
“哈哈,这样啊……”许何庆有些失落,同情地叹了口气,“为难你了,表妹。”
“不啊。”
香澄摇摇头,“现在的我很幸福呢。多亏了有你们陪着我。何惧,公公,婆婆,还有大哥你。”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许何庆牵起勉强的笑容,点点头。似是应和,但声音又渐渐微弱地像是自言自语。
香澄甚至不需要偷偷瞟一眼许何庆的神情,就知道他此刻在琢磨些什么。
她没想到许何庆这么快就开始对她的身份起疑心。又或者说,不是针对于她的身份,而是她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继承权。
这也才提醒了她这个有些忘事的记性,她也该向许何惧问问,当初是如何向其他人解释,他是如何找到她的。而真正的木梨,现在的下落,许何惧是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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