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烟萦和那喇文佳正在这厢为两人重聚而无限欢心,只见厅廊中走出一个人,她身后跟随着两列宫女。这些宫女手中拖着托盘,或是纸张或是日常用品,一行人,浩浩荡荡。
这个打头的女人看上去脂粉薄淡,眉清目秀,在这后宫之中虽算不得上是一等一的容颜佳丽,可若是走出宫闱,却也的确是出众的容貌。更为难得的是,她自有一股春风拂面的从容姿态,一路上款款而来,踱步摆手,举手投足都堪称宫规的典范。
那喇文佳小声同孙烟萦道:“这位恐怕就是传闻中的储秀宫如心姑姑了。”
“如心姑姑?姐姐所说是何人?萦儿倒是未曾听闻过。”
“嗯,是这样,我入宫之前,额娘曾经将这宫中的情况详细的告知与我。你我眼前的这位如心姑姑常年生活在这储秀宫之中。萦儿,你也知道,我朝三年一次的秀女入宫选秀,秀女们刚刚入得宫的时候,都是居于这储秀宫中,以便等待殿选。据我额娘同我说,自从新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开始,每一届秀女在储秀宫中都是如心姑姑负责教导的。”
孙烟萦听到那喇文佳如是说,便也细心打量着这位姑姑。
同如心姑姑身后跟随的一众宫女不一样的是,她的眼中有一种东西叫做“淡然”,故而方能面带微笑一路端庄而来。
虽说如心姑姑在宫中的身份,说白了,和头先那位引路太监倒是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伺候主子的奴才罢了。
但是,这位如心姑姑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谄媚讨好亦或是不屑一顾,她这种感觉应该叫做,“不卑不亢”。
孙烟萦想,对,就是这个词可以形容她,当真是恰如其分,“不卑不亢”。
那喇文佳点了点头,道:“果真如同我额娘说的那样,这位如心姑姑,的确是个见过风浪的人。”
如心站在厅廊的台阶处,望着院落中站着的这一届秀女。
“各位小主,让各位久等了。我便是这储秀宫中的如心姑姑,在小主们殿选前的这一段时间,均会住在这储秀宫之内。现在我会给大家分配各自住宿的房间,叫到名字的小主便可上前来领取必需的日常物品,之后自行去分配的房间休息便好。今日,各位小主辛苦而来,故而,希望大家能够在住处好好休息。明日上午卯时三刻,请各位小主准时来到院中,殿选前的教习方可开始。”
“卯时三刻,怎么能这么早?”
“什么?今天一天又是坐车又是步行,真真儿是累死人了,明天还要教习?”
“在府中不是都学过规矩了吗?原本以为进了宫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等着殿选了,怎么还要教习?”
“还是卯时三刻呢,我在自己个儿府中学规矩的时候都从未试过这么早起身。”
“现如今早上寒的很,若是非要学习规矩,在屋内便是,怎么非要到这劳什子的院子中来?若是我们受了凉,病倒了,耽误了殿选,她一个姑姑是不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就是,就是。”
“说的极是,真不知道,她区区一个姑姑,是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如心姑姑这一番话说讲出来,随即便引发好多秀女的怨声载道。
多数人都只是小声嘟囔嘟囔自己的意见,却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多少都是知道行事分寸的,只不过多年娇养的千金之躯总也是一时间改变不了。
这些出身富贵的大家小姐,向来在自己府中说一不二,没想到,现如今也在不经意间就被如心的气势给压制住了。
“如心姑姑,真是对不住,我今日身体很是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劳顿,进了宫之后呢,又在这院落中站了这样许久。啊,对了,明天我要去太皇太后宫中看望她老人家,我想可能就不能参加教习了。”
佟佳芝兰见到如心的脸色一如往常,并看不出什么波澜,笑了笑,又接着道:“姑姑,你在宫中待了有些时候了,你也知道的,太皇太后最疼我了,若是应承她老人家去陪她,最后因为教习没有去成,可是芝兰的罪过了,如心姑姑你说是也不是?”
“太皇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祖母,自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子,既然太皇太后已经有了懿旨,如心是自然不敢妄自留下姑娘在储秀宫的。”
佟佳芝兰本就生来骄纵,今日在院中等了一阵,便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心中自是对如心怨恨不已,这才刻意当着众多秀女的面前讲了这样一番话。
一方面,既彰显了自己高贵的皇亲国戚的身份,满足小小的虚荣心;另一方面,可以给如心一个下马威,让她以后对自己恭恭敬敬。
可是,佟佳芝兰没想到,这个如心姑姑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这一句话说的话里有话:若是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便来去由她,若是没有懿旨,便要如期参加教习。
可是,事实上,佟佳芝兰这次入宫之后便直接来到储秀宫,并未曾见到太皇太后,又何谈懿旨?现如今这处境,当真是骑虎难下。
佟佳芝兰哪里肯当着所有秀女的面,给如心姑姑低下头来?
她咬了咬牙,道:“清韵,现在就跟我去看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肯定等不及明日再见我了,她老人家那么疼我,今日能提前见到我,想必一定会开怀的很。”佟佳芝兰说完,狠狠的瞪了如心姑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储秀宫。
那喇文佳和孙烟萦相视一眼,果真,佟佳芝兰骄纵跋扈的个性还是像以前一样,恐怕今后也是没办法改变了。
“姐姐,这位姑娘是谁?她和太皇太后很熟吗?听起来倒像是皇亲国戚?她的态度好嚣张啊,那个如心姑姑好像对她都没有办法。”孙烟于常年呆在孙府中,故而从未见过佟佳芝兰,看到刚才的情景,只觉得这个女子的家庭背景肯定不是一般的显赫。
“她呀,不就是佟佳芝兰喽。你猜的不错,她当然是皇亲国戚啦。佟佳芝兰,满洲镶黄旗人,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家庭显赫自不必说。而且,她还是已逝孝康章皇后之亲侄女,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姐。”
那喇文佳的一番话让孙烟于吃惊不少,她只是估摸着这位秀女出身富贵,却怎样都想不到,竟然与皇上有如此紧密的血缘关系。
像是佟佳芝兰这样的家世背景,前来参加选秀,想不被选上应该都很难吧?这一届秀女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孙烟于心中的不安和担忧又多了一层,她环视四周,这些秀女中,有的家世显赫,有的才华横溢,有的貌美如花。
自己呢?和她们相比,虽说并没有哪一样是完全没有,但是,她所拥有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特别突出,没有一样,是可以在这一届秀女中引人注意,拔得头筹的。
孙烟于看着身边和那喇文佳说笑的孙烟萦,暗自叹了一口气,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庶出的女儿。到底如何才能从选秀中脱颖而出呢?
“马尔泰氏,穗锦。”如心姑姑显然并未受到佟佳芝兰的影响,已经开始逐个叫秀女的名字,叽叽喳喳的院落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领到物品的秀女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便去寻自己个儿的住处了。
那喇文佳隶属于满军旗,名字自然是靠前的,想要和孙烟萦相处一处果然是不可能的了,没办法只能先行离开。
孙烟萦看着周围的秀女慢慢的变少,在满军旗和蒙军旗之后,终于到了汉军旗了。
这时孙烟萦才看到站在远处的李若安,原来,头先院中的人太多,她和那喇文佳并未寻到若安的所在。
“孙氏,烟萦。”如心姑姑点了孙烟萦的名字,她便也无暇再同李若安说话,只得颔首用眼神示意,匆忙上前去领了物品。
“孙氏,烟于;李氏,若安。”
最终,孙烟萦、孙烟于和李若安竟被分到同一座院落中。
孙烟萦原本想着,她和烟于是亲姐妹,理应是分配到一处的。不过,能和若安分到同一院落中倒是之前从未敢想过的,这让孙烟萦颇为喜悦。
“若安妹妹,头先文佳姐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说,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我不也是四处找你们,只不过头先院中的秀女和丫鬟太多了,怎么寻都寻不到。”
“现在可好了,虽然不能和文佳姐姐分到一处,我们在一起也是好的。”
李若安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孙烟于打过招呼。
几人约好下午一起去找那喇文佳,劳累这么一上午也是累极,便先行回到各自房中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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