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婳任由纳兰容若牵着他,虽然不知道所去何处,但是,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就好像总能去到一个没有烦恼的世外桃源。她,相信他能给自己带来安心和快乐。
他们来到府中的一处亭子。这亭子地势较高,一边同回廊相连,另一边的台阶下,有一条蜿蜒的碎石小路,一直通到纳兰府后院的花园。
这里并不是上次他们共同饮酒的那一处,卢子婳倒是不知道,这纳兰府后院之中,情趣雅致的地方竟然如此之多。
纳兰容若似是能看到卢子婳的心中所想,“平日里我若是有什么心事,便来这里坐坐。这一处亭子地势比起周边略微高些,故而,除了这几棵树木之外,没有什么遮挡。春天里,微风拂面,风和日丽;到了夏日,蝉蛙和鸣,蜻蜓立荷尖;秋日,夕阳西垂,落叶缤纷;到了寒冬,立于此处,即可以遮挡风雪,又可以一览众生,这院子中的雪景啊,可更是别具一番风味。”
“纳兰大公子倒是个会享受的,真真儿应了一句纨绔子弟。”卢子婳打趣纳兰容若,狡黠的目光闪烁的光芒,直直的照进纳兰容若的心坎儿里。
纳兰容若牵过卢子婳的手,慢慢的摩挲着她的手背,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婳儿可是羡慕了?这院中景色虽好,只不过没有你在身边,我可是只能从这景色中寻些慰藉罢了。”
卢子婳头先在书房见到颜珍,本就有些气恼吃醋,只是碍在别人面前,不好发作。此时此刻,只剩下她和纳兰容若两个人,如何还能放过他?
卢子婳皱了皱眉,向纳兰容若嗔道:“良辰美景自是要有红颜知己做伴的,就好比,嗯,就好比,佳肴需得配着美酒,方才能让人身心舒泰。”她冲着来时的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又道:“要是我说啊,纳兰大少爷还是莫要挑剔了,有了美景又不缺佳人,自然是得意的很。”
纳兰容若心中一直担心卢子婳见到颜珍会胡思乱想,现在听了卢子婳这番暗讽,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几千年前的圣贤都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就算是平日里再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遇到这种事情,的确是没有好说话儿的。
你看看,他的子婳平日里那样乖巧,即便是被佟佳芝兰冷语相向,大多时候的她,都是以和为贵的不出一声,像是,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现在呢?哪里还看得见小绵羊的踪影,明明就是一只,长满了刺的刺猬。
可是,他怎么觉得越发的喜爱她呢?喜欢到,简直恨不得将自己身边的桃花全部斩断干净,甚至连根拔起,也不愿意让心爱的人皱一皱眉头。
纳兰容若有些矛盾,他不得不承认,子婳为他吃醋,作为一个男人,一股油然而生的满足感还是少不了的。
这种又满足又担忧的心情着实十分矛盾。唉,纳兰容若只得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简直就是命中的劫数。从小到大,这十几年间,从未体味过的滋味,自从认识卢子婳之后,算是体会了一个完完全全。
纳兰容若也开始渐渐的不了解自己,在卢子婳之前,从未有人让他对自己产生过怀疑,或者说,是一种疑惑。
从前,他最厌烦女人争风吃醋。
尤其是,当他看到额娘因为这些事情同阿玛争吵的时候,他甚至庆幸,颜珍在这一方面的知书达理。
现如今,他竟喜欢女人为他吃醋,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儿是卢子婳吧?若是换做第二个人,他想,他也未必有这个心思去开解。
“这个院落中的种种景致,全部都是我自己设计完成的,那些工匠的手艺不错,就是我脑海中设想的那般模样。”
“全部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卢子婳有些惊讶,他倒是有这份情趣。嶙峋的假山坐落在在院子的最中央。假山的周围环绕着花花草草。因是早春的缘故,只有些刚刚出土的绿芽,另外,有些不畏寒的,冒出了零落的花骨朵儿。但是,已经不难想见,若是到了盛夏,这个花园儿会是怎样的一番繁密怡人。一条水流从假山当中的山洞穿行而过,虽不是哗哗激烈,但却是安静的源源不绝,倒是活水来的。
“对啊,都是我亲手画的图纸,然后叫来工匠做的。婳儿,你看这里,山、水、草、木、花、亭、台,交相呼应,是不是很美?”
“好美,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自家的院落中打造出一个江南园林来。嗯,说是江南景致吧,也不尽然。这院落中的景色,看上去并不像江南那样吴侬软糯,倒也不失北国的大气。容若,这河水可是外面的活水而来?平白增添了许多生机,我很是欢喜的。”
“你说的没错,这水是从府外的什刹海引过来的。初建这园子的时候,本打算置办一个池塘在这里,但是,我总嫌那死水无甚生趣。这京城之中,好多人府中都是池塘小桥,诺,就好比子衍的舒舒觉罗府,甚是无趣的紧。正巧,被我想到,纳兰府外有个什刹海,这便叫工匠将什刹海的水引进府中。
纳兰容若轻轻的揽过卢子婳,指着亭外的景色,对她道:“你看,那边的花儿已经吐了骨朵儿,这几日若是暖和些,眼看就要开了。我一直想着,日后可以携着妻儿在这里,你我可以在这亭中吟诗作对,孩儿们则可以在院落中玩耍,岂不是欢愉的很?婳儿,你喜欢这里吗?”
卢子婳听着纳兰容若的声音,温柔的响在耳边,听到他说妻儿,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但不可否认的是,却如同喝了蜜糖一般甜美。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关键是你的妻喜欢,这才是正经。”
纳兰容若扳过卢子婳的身体,让她的眼睛正对着他,一板一眼的说:“我的妻子一定是你啊。”
卢子婳心头一暖,这突如其来的暖意从心灵深处迸发出来,瞬时涌向四肢百骸。暖意到了眼角,不受控制的升腾起氤氲的雾气。她不想让纳兰容若见到她这个样子,便重新扑到纳兰容若的怀里。
她隐约听到纳兰容若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如若我的妻不是你,那我该怎么办呢?”
卢子婳听着纳兰容若的心跳,一声一声,便觉得无与伦比的安心,惶惶一天的自己终于得到了安定的港湾。
“婳儿,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嗯?可是因为烟萦入宫选秀?怎么回事儿?刚分开你就开始想念她了?你们姐妹两个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唉,我都开始嫉妒她了。”
卢子婳被纳兰容若委屈的模样逗的笑了起来,“哪里有你这样的人?我们姐妹两个感情好,倒是惹的你不痛快了?”
“可不是。你看你,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可曾因为挂念我特意来到纳兰府上过?上一次,你倒是狠的下心。我们两个整整好几个月都不曾见面呢。每次不都是我打着孙铭翰的幌子,眼巴巴的去孙府找你。待我满腔热血的去到你府上,还要担心是不是会吃到一个闭门羹。唉,想来真是可怜啊可怜。”
“我···我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总来你府上找你吧?被别人看到,成何体统。再说了,虽然我在孙府,虽然,嗯,虽然我们没有见面,我···我终究还是···”
卢子婳这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奈何她脸皮太薄,“我终究还是挂念你的。”这一句话偏偏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纳兰容若见到卢子婳这副不知所措的尴尬模样,哪里还忍心逗弄她。
“子婳,你同铭翰来纳兰府一起读书的事情我早先已经和阿玛额娘提过了,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原本呢就打算过了新春佳节。现如今天气也暖和起来,我阿玛找的先生这几天就会过来纳兰府上。到时候,你和铭翰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纳兰府了。”
纳兰容若宠溺的捏了捏卢子婳的鼻尖,“这样,就不用怕你府上长辈责怪,也不用怕别人说闲话了,你说对吗?”
“嗯,若是表姐能一起来就好了,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大家成日里谈笑风生,多开心啊。可是,如今···”想起孙烟萦,卢子婳悲从中来,从早上开始隐忍的眼泪又要不听话的冒出来。
“婳儿,你莫要担忧这么多的事情。烟萦在宫中一定会好的,她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啊。说不定,下次等你见到她,要叫一声娘娘也未可知。”
“我从未期盼姐姐能当上后宫的娘娘,我只希望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流眼泪便是了。”
“你自己都说不愿意烟萦流眼泪了,怎么自己的眼泪还啪啦啪啦的止不住?婳儿,我,纳兰容若,可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你流眼泪的。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再也,不要流眼泪,好不好?”
卢子婳被纳兰容若的几句关切的誓言说的感动不已,眼泪反而越流越多。真是印证了那一句,女人啊,总是在疼爱自己的人的面前才会觉得委屈。
纳兰容若用手替心爱的人拭去泪水,“宫中我自会去找人帮烟萦打点,婳儿,你相不相信我?”
卢子婳不假思索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若是连他都不相信,天地茫茫,她还会相信谁呢?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吧。
两个互相依赖的人,两颗彼此亲近的心,就算这满园的花儿还未被春风吹开,也总是最动人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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