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天胃出血住院了。
苏梓去医院探病,双脚刚站到病房外,就听见安然温和又不失严厉的训斥:“老肖,你是上了岁数的人,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胡闹?酒有什么好喝的,非得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幸亏没什么大碍,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后悔去吧你!”
蹑手蹑脚把门扒开一条缝,苏梓跟做贼似的挤了进去。
“嘻嘻,亲爱的安老师。”她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抱着安然胳膊耍赖皮,“您训累了吧?喝点粥补补。”
安然横她一眼,抬手戳她脑门,“就你嘴贫!”
苏梓一面朝病床上躺着的满面委屈的肖长天努努嘴,一面对床沿上嘴角一抽一抽的肖牧发号施令,“还坐着干嘛,赶紧伺候安老师用膳!”
“肖叔叔怎么回事,怎么就闹到住院的地步了?”
吃过早餐,苏梓就拉了肖牧去外面溜达,借口给肖叔叔买补品,狠狠敲了肖牧一笔。
“嗐,还不是安姨那本书,销量不错,也算是给学校争了光,我爸高兴了,一高兴就多喝了点。”
苏梓一听完就蹙起眉头,心想,到底上了岁数,身边没个人照顾就是不行。
他们回到病房,发现安然和肖长天都不在。值班护士说他们二人到楼下草坪散步去了。
俩人就在病房等。
肖牧旁敲侧击问苏梓准备怎么办。他没有明说,但苏梓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告诉他我很累很累,不想陪他们玩了。”
外面阳光灿烂,她白皙的小脸却分明落了一层寒霜。
肖牧无声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揉揉她脑袋。
将近中午,安然和肖长天还未回来。苏梓开玩笑说他们两个不会是迷路了吧,拉了肖牧下去找。
下了楼,远远地就看见草坪上围了一群人。小心拨开人群挤进去,意外地看见苏治和和丁蓉气盛地站在妈妈面前,肖叔叔捂着胃坐在妈妈身后的长椅上。
“安然,你真给我们苏家长脸啊!亏你还是个老师,传出去你还有何脸面面对学生?”
走近,听见苏治和辱骂母亲,苏梓顿时火冒三丈,蹬蹬跑过去,护在安然面前。
“苏治和,你能不跑出来丢人现眼么?你竟然大言不惭提苏家的脸,苏家的脸早让你和这个贱人丢尽了!”她指着丁蓉,讥讽一笑。也不管周围是不是围了很多人,反正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索性撕破脸皮骂个痛快。
丁蓉穿着病号服,面色憔悴。听闻苏梓把枪口对准自己,立刻捂住胸口,有气无力地靠在苏治和身上。
苏梓真想把眼珠子抠出来。
一见丁蓉受委屈,苏治和立即冷了脸,仰起巴掌要教训苏梓。
安然立刻把女儿护在怀里。冷不丁,肖长天忽然站到了她们母女面前,抬手,稳稳拦下了苏治和的巴掌。
“肖叔叔!”
苏梓怕他身体吃不消,忙跑过去搀住他。
苏治和讪讪收回手,恨恨道:“肖校长真是好本事!”
“苏先生谬赞了,家父一介书生,哪儿比得上苏先生你声名远扬啊!”一直没有吭声的肖牧冷不丁开口。
明褒暗贬,苏治和自然听出了浓浓的讽刺。
苏治和勃然变色,可是眼瞅围观的人已经密密麻麻站成了一个圈子,搞不好就有认识他的,他可不想丢这个人,便携了丁蓉,匆匆离开。
转身前,瞥了安然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苏梓明显感到妈妈瞬间绷直了身体。
医院是人多嘴杂的地方,这件事情立刻就传了出去。第二天,报纸、网站各种面目全非的报道铺天盖地砸来,更有疯狂的记者堵在学校门口,声称要采访安然女士和苏梓小姐。
安然勒令苏梓待在学校不许出去。苏梓本来都挽起袖子准备去校门口打人的,被安然一瞪,不甘愿地收了爪子,乖乖窝回沙发。
下午,安然有课,苏梓一人无聊地对着电视打哈欠。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阿梓!”
开门,门外站的竟然是舅舅安庆。
苏梓不高兴地皱起了脸。
她讨厌舅舅,打小就讨厌。每次来家里不是问妈妈要钱就是问苏治和要钱,一会儿说资金被套牢了,一会儿是被人骗了本金收不回来……总之,她这个舅舅一年到头从来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您这是又缺钱了?不巧,我妈不在,我可没钱。”虽然万般不愿,但毕竟是舅舅,苏梓还是把他让进屋,倒了茶,但心平气和可真做不到。
“嗐,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你舅舅,没大没小,成何体统?”被外甥女直言不讳地奚落,安庆面子上挂不住,不由板起面孔教训苏梓。
苏梓从来没把这个舅舅当回事,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甩都不甩他。
安庆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面色稍缓,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问她工作怎么样,缺零花钱不缺。
苏梓烦了,一甩手,“舅舅,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三分钟后,苏梓脑门冒火星地把安庆轰了出去。
“你个死丫头片子,你给我开门!”被关在门外的安庆不死心地拍门,“我告诉你,绝对不能挑唆你妈跟你爸离婚,你听到没有?”
苏梓恨不得拿拖把抽死安庆,他居然劝妈妈念及苏家的财势不要和苏治和离婚!什么王八蛋弟弟!
傍晚的时候,关少白打电话约她见面。
略作犹豫,她想,再见他最后一次,把话说清楚,以后再没关系了。
披着暮色来到学校东门,一眼就看见了倚着车门的关少白。
向晚的微风里,苏梓迟迟地,但终是勇敢地走到他面前。
“我要说的那天都说过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梓惊诧自己的平静。初见报纸时,她真难过得要死,可是躲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场之后,就再感觉不到痛了。她只觉得,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不同意分手。”关少白站直了,日暮的微光打在他英俊的轮廓上。
于是苏梓看见,他眼中分明写着坚持。遂想起,关少白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只是,这次好像用错了地方。
嘲讽地翘起嘴角,苏梓不留情面地说:“别摆出这幅姿态,搞得好像你多喜欢我似的。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非要跟我捆在一起互相折磨,到底图什么呢?我劝你还是接受我的提议,分手吧。你不爱我,你妈也讨厌我,我呢,走到今天这一步累得只剩半口气了,分手对我们两个人来说简直就是互相成全。算我求你了,成全我吧。”
关少白捏捏眉心,看上去十分疲惫,饶是如此,他仍坚持,“我说了我不会和你分手。别再耍脾气了,如果你不放心,我们马上去订婚,或是结婚,都可以。”
“哈哈哈哈……”苏梓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一瞬间的呆愣,继而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在耍脾气?”她猛然收了笑,冷冷道,“婚姻对你来说就这么轻而易举?你懂什么是婚姻吗?关少白你听着,我没有耍脾气,也没有跟你置气,我就是要分手,分手!”
关少白仿佛终于被逼急,大步上前,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将她整个人扯到胸前。
“放手!”苏梓咬着牙,从齿缝间蹦出两个字,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火大地踢了他一脚。
任她又踢又咬,关少白岿然不动,手劲一点不减。
忽然,关少白的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用力向后扯,尚未有任何反应,右脸又挨了重重一拳。
苏梓一下子自由了。刚松了一口气,等看清楚眼前扭作一团的两个男人,心不由又揪了起来。
叶庭琛是从背后偷袭的,关少白一开始就落了下风,等他进入状态握起拳头回击时,腮帮子已经挨了好几拳,嘴角也渗了血。
苏梓急得直抓头发。
关少白到底是文弱书生,不比叶庭琛自小就是练家子,没几招就被撂倒了。
“住手,别打了!”
苏梓一个箭步冲到叶庭琛面前,伸开两臂挡下了他。
“你还要护着他?”
叶庭琛双目喷火,气得肺都是疼的。
他看了报纸,怕她一时冲动做傻事,特地赶到学校找她。没想到却看见关少白也在这里,而且还……登时气血上涌,他非常想、打、人!
只不过教训了他几下,苏梓竟然这样紧张。叶庭琛感到有人拿鞭子狠狠抽在了他心脏上,他咬紧了牙关,牙齿都快咬碎了。
“苏梓,你到底长没长心?”悲愤交加,这一声直直地是从心底吼出来的。
看到他们大叫,苏梓脑袋乱成一锅粥,被他这么一训斥,一时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是我和他的事,大哥你就别管了!”
“她说得对!”关少白从地上爬起来,抿掉嘴角的血渍,望着叶庭琛嘲讽一笑,“我们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仿佛被尖锐的箭镞刺中,叶庭琛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退缩,险些摔倒。
苏梓怕他摔倒,忙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
“原来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个外人。”他眸中泛起一星苦笑,神情萧索,近乎自言自语,“对,我有什么资格呢。”
心脏被车轮狠狠轧过,苏梓都快哭出来了,声音哽塞,“你、你别这样……”
叶庭琛最后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上了车,仿佛终于对她彻底绝望。
苏梓眼泪终于滚了出来,怎么都收不住。
“阿梓。”关少白的手犹犹豫豫落上她肩头,安慰性地拍了拍。
好像被什么恶心的秽物沾到,苏梓直感到反胃,猛地一缩肩膀,后退半步。
“关少白,请你立刻、马上给我滚!”
她指着十米开外的马路,中气十足地冲关少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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