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
苏梓主动开始清理她和关少白的一点一滴,尽管那样痛苦,那样不甘,但她终于相信,不是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愿意为她停留,比如关少白,比如……叶庭琛。
周末那天阳光很好,秋高气爽。苏梓从饭店出来时却觉乌云压顶,呼吸不畅,走起路来步子都是虚的,仿佛随时可能跌到。
李奕铭紧跟在她身后,伸手想要扶她,不知为什么,他迟疑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她靠着柱子停下,大口喘气,仿佛掉进河里的人被捞上来,吐了几口水之后终于可以自由呼吸。
李奕铭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默默地望着她,目光含着一丝悲哀。
苏梓视线凝固,仿佛结了冰。
须臾,叶庭琛的身影不期然闯入,她呆滞的目光终于动了动。继而她看见,叶庭琛深情款款地给一个漂亮女人拉开车门,怕磕到她的头,还体贴地把手垫在门框。
察觉到有人注视,叶庭琛回眸轻瞥,看见苏梓时,目光平静如常,跟看一个路人没什么两样。收回视线,没有任何停顿地上了车。
李奕铭上前扶住苏梓,隔着薄薄的亚麻罩衫,发现她身体冰凉冰凉。他压压嘴角,无声地叹口气,扶着她上车。
苏梓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叫李奕铭把她送到城南的公寓。
“阿梓!”解下安全带下车,李奕铭突然叫住她,“别钻牛角尖,别难为自己,尤其不要为了一群混蛋难为自己。”
她点点头,嘴角泛起涩涩的笑,“放心吧,我一不会上吊二不会抹脖子,你还不知道吧,我比谁都稀罕我这条小命。”
她下了车,瘦小的身躯像狂风中的小树苗,摇摇晃晃。李奕铭不忍心看下去,启动手闸,驾着车子驶出了小区。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了?”驶出没多远,他把车靠路边停下,打了一个电话。
通完电话,紧绷的面部肌肉并未放松。他摘了墨镜,掏出一支烟点上。容量有限的驾驶室不多久就被烟气堆满了,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呛,抽完一支又点上一支。直到暮色降临,他才掐灭了烟头,缓缓踩下油门……
苏梓回到家就把自己扔进了沙发,连灯都没开,目光空洞地瞪着天花板,仿佛被抽离了思想和意识,成了一具空壳。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突然变卦和丁茵茵在一起,关少白又为什么追你吗?这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交易……
丁茵茵不是你二叔的种,是你爸和丁蓉生的。丁蓉在嫁给你二叔前就已经怀了孕……丁茵茵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半夜,苏梓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室内漆黑一片,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她摸到了茶几一角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人也冷静下来。一冷静下来就觉得黑夜太恐怖,光着脚跳下沙发开了灯。
抽张纸巾擦擦前额、鬓角的冷汗,重新坐回沙发。然后,也不看时间多晚,她拿过手机就拨了一个号码。
“李奕铭,白天你说的,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都支持,是不是真的?”电话很久才接通,一接通她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
李奕铭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打断,完全没有进入状态,迷迷糊糊“嗯”了声,然后声音才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丝警惕,“阿梓,你要干什么?”
苏梓捏了捏拳头,瞳孔敛紧,“我要做一件事,需要你配合。”
没几天,肖牧听说了一个差点令他背过气的消息:苏梓要和关少白订婚了。
“你是不是疯了!”即使隔着话筒,他的吼声依然把苏梓耳膜震得生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苏梓正站在阳台,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提着洒水壶浇花。听到肖牧的怒吼,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他在吼别人。
“肖牧,你不明白,我说了也没用。日子已经定了,下周五,我就不给你发请柬了,来不来随你。噢,对了,如果你来了,老老实实吃饭喝酒就行,千万不要胡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肖牧气得头疼,按按太阳穴再打过去,她已关机,恨得他一脚踹在沙发腿上。
一分钟后,大脚丫子上贴着创可贴的肖公子乌青着脸把电话打给了叶庭琛,强忍着怒意把苏梓要订婚的消息告知他。本想着叶大公子一定会掀桌子、摔手机,最不济也会摔个盘子碗的,谁知,叶大公子竟然冷冷静静说了句“知道了”,就没音了。
“嘿,真他妈邪门!”肖牧颇为火大地扔了手机,“算了,老子也不管了,妈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一想,不对,说谁太监呢!立马赏了自个儿一巴掌。
除了肖牧,对这件事最震惊的是关少白。
苏梓的决绝令他倍感头疼,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她突然来找他,笑嘻嘻地说同意订婚。
他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苏梓不是轻言妥协的人,怎么会突然前后这么大转变?
“你不相信?那算了,当我没说。”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抬腿就要走。
关少白怕她这一走,俩人就真完了,立马说:“我同意!”
“那好!”苏梓粲然一笑,“我找人看过了,15号,也就是下周五,是个黄道吉日,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就定在下周五,如何?”
他本想说太仓促了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迎着她满是期许的目光,他郑重点了头。当天晚上一回到家就开始叫人准备。
“你说,是男人狠还是女人狠?”
苏梓在店里试了一件礼服,非常满意,就让导购给包起来。坐在高脚椅上边喝水边等,她忽然这么问关少白。
问得很随意,似乎只是穷极无聊的对话。但关少白却无端地紧张,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容色轻松的苏梓。
“我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苏梓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不甚在意地笑笑,“我觉着吧,一般情况下,女人是狠不起来,除非是被男人骗惨了,万念俱灰,那种状态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觉得呢?”
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喝果汁,鲜艳的红唇边还噙着笑,好像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但关少白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面前坐着的,不是苏梓。苏梓以前不是这样的,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而现在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他一点都看不透。
他甚至怀疑,苏梓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
直到订婚当天,她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水晶鞋,头上别着炫目的发钻,细长白皙的颈间戴着一挂精巧的水钻项链,俨然一位娇俏可人的公主,乖乖地挎着他胳膊跟宾客打招呼,他依然觉着那不是苏梓。
苏梓扫了一眼大厅,她看见了肖牧。兴许还在气头上,肖牧站得远远的,丝毫没有要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苏家和关家的亲友,能来的几乎都来了,但是没有安然。因为苏梓根本就没有通知她。
“阿梓,你今天真漂亮。”精心打扮的丁茵茵一脸诚恳的微笑。
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永远都是那么知书达理。以至于关少白的母亲此时此刻还在惋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做不了自己的儿媳。儿子那么急匆匆地要订婚,本来她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越看苏梓越不顺眼,奈何今天老苏和苏家老太太都在,再不顺眼也只能忍着。
苏梓勾勾唇,“哪儿比得上姐姐你呀,一个眼神就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了,少白,你说是吧?”说完,还故意眨眨大眼珠子,天真地瞟一眼关少白。
关少白收回落在丁茵茵身上的眸光,略显尴尬,对着丁茵茵和李奕铭略带歉意地笑笑,把苏梓拉到一边,极小声的,“阿梓,我们都要订婚了,那些事,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订婚又怎样?”苏梓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又不是结婚,况且,即使结了婚也还能离呢!”
“阿梓,你……”关少白发现,他真的越来越不懂苏梓了。
就在他心头疑惑越聚越多之时,苏梓突然对他冷冷笑了下,那样迅疾,一闪而逝,仿佛是他的幻觉。
“各位请安静一下,我有些话要向大家说。”
苏梓突然从司仪手中夺过了话筒,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苏治和、关少白、丁茵茵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长而密的睫毛蝶翅一样忽闪忽闪,点漆的眸子泛着纯纯的笑,宛如不谙世事的婴儿,粉唇翕动,苏梓一张口就引爆了一颗炸弹。
“我想大家一定都知道苏同其实我父亲和我二婶的孩子吧。”
众宾客先是一愣,而后目光齐刷刷望向苏治和和丁蓉。这其实是公开的秘密,但是由苏治和的女儿亲口说出来,那意义就大大不同了。
“啊!”丁蓉低低地叫了一声,捂紧了嘴巴。
苏治和面上罩上一层煞气,紧接着,来不及阻止,苏梓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她说——
“但是还有件事情大家可能不清楚,那就是,我的堂姐丁茵茵,其实不是我的堂姐,而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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