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心悦在被拘留的第七天下午,接到派出所的通知说因证据不足给予释放,她听了后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提着童莎莎送过来的小行李包,在小敏的陪同下缓缓的向拘留所门口走去。
不过是七天的时间,她从那间方寸之地行走在宽长的通向外界的那条水泥路上,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每日坐在那深墙之内,从那扇方形的小窗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只有巴掌那么大,如今重见天日,却真正觉天空高深辽远,一览无余。
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天边余晖犹在,如同在画板上随意涂抹的一笔油彩,瑰艳的美丽,灿烂夺目。
她跓足在那里望了许久,小敏笑着说:“潘小姐,韩队还在门口等着呢。”
她未曾料到有人等她,一时觉得失礼,忙说:“走吧。”
在拘留所的门口,果然看见韩硕穿着寻常的灰色风衣站在那里抽烟,看到她走过来,才将烟熄了。
潘心悦说:“韩警官,麻烦你了。”
韩硕目光微敛,仿佛欲言又止,潘心悦并不是毫无心眼的人,她刚刚在那里跓足停留的时候,不是没想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甚为蹊跷,莫名七妙的进来,又莫名七妙的放出来,警察查案,并不是儿戏。
“我现在可以看看那视频么?”她淡然的望着韩硕如是道。
韩硕眉头微锁,显然有些为难,潘心悦说:“韩队,你至少要给我解释一下不是吗?”
韩硕忽然笑了,说:“潘小姐看来并不好糊弄,不过……视频并不在我这里,已经送到资料库去了,如果要看还得申请,你应该是对你忽然被释放产生了怀疑是吧,那我不妨告诉你实情,指证你的那个证人翻供了,所以你自由了。”
潘心悦怔了怔,虽然这个理由很合情理,她还是隐隐的觉得似乎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想了一下,说:“你们下次会不会因为证人再次翻供,你们再次把我抓进去吧?”
“不会。”韩硕慎重的答道。
听他这样说,潘心悦心里这才真正放了心,她道了谢准备走,韩硕忽然向不远处指了指,说:“有人来接你,我送你过去。”
潘心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宁信诚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二十米左右的车边上,汽车后面四散的站着三四个身穿黑西服的健壮男子,像岗哨一样,姿式笔挺直立。
不知为何,她心忽然一沉,虽然搞不清目前是什么状况,但是无端的看到宁维诚出现在这里,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宁维诚看到她,已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过来,后头的几个人想跟过来,宁维诚扬起手臂止制了。
他走到她面前,跟韩硕点了点头,视线才又转到她脸上,余晖的暗红色氤在她脸上,将她原本白晰的皮肤染成了浅黄色,看起来十分憔悴,连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眉头微微一缩,心尖上像被针扎过似的,透着丝丝的隐痛,这种隐痛却叫他说不出话来,他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只单单说了三个字:“回去吧!”
潘心悦很顺从的松开了行李包的提手,心头涌过一阵难言的感慨,他们许久不曾见面,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个地方,想来,竟觉异常滑稽。
她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忽听到韩硕叫住她,说:“我听有同事说前几天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后来她给关机了,你打回去问问吧。”
她回过头对着韩硕笑了笑,说:“好的。”
上了车,宁维诚跟她坐在后头,前面有个司机,副座上并没有人坐,她记得刚才外面站着三四个人,这一辆车很显然坐不下,想必是另外开了车来,她并未多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后面居然跟着两辆黑色的轿车,过了一会儿,跟在后面的头一辆车猛地加速窜到宁维诚的车前面去了,一路上一直保持着这个秩序,不曾改变。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宁维诚就坐在身侧,她其实可以更直接的问他,可她竟然不敢。
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包,努力使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然后紧紧的握着,仿佛是想要传输某种力量到她的身体里,她身子微微一抖,心“嘣咚嘣咚”地跳起来,他并不说话,沉寂的样子,更令她感到心慌。
她忽然想起韩硕最后说的那句话,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在他的掌心里扭了扭想挣开,他却像毫无感知似的并不理会,她又使了点劲挣了挣,还是没有挣开,她有点着急,转过头去看他,他的眼睛正波澜不兴,安静的看着她,她心又“突突”的跳起来。
他松开手,淡然开口:“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出来,不要做这些无畏的挣扎,只要你说出来,我未必不会答应你,难道对我,你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了吗?”
潘心悦知道自己没道理,从与他重逢的那天起,他一直在追,她却一直在逃,她总是撇不开从前的情分,以为他与她就只能保持那样的关系,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并没有表明,还爱着她,还想跟她在一起,也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所以在他面前,她才会显得那样拘束与紧张。
她不敢直视他眼里平静而摄人的光芒,敛下眸子,嗫喏的回应:“不是的。”
她连真话都不愿对他讲,十年的光景,消弥了他们之间纯真而美好的感情,他心里藏着一种无法梳理的恨,她心里却藏着胆怯与退缩,无论如何努力,好像都逃不开那个怪圈。
他有时候在那种迷乱的恨里感到茫然,他这样不放过她,究竟是想要折磨她,还是想要给她幸福,自己也弄不清楚,这两种情绪像两条纠结的绳锁牢牢的缠在一起,让他痛不欲声。
潘心悦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劫数,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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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十分安静,潘心悦的手机一开,就听到“嘀嘀嘀”响个不停的信息提示声,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个她也不能控制,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一个一个按开信息,基本除了有几条是中国移动发过来的服务信息外,其它都是高天桥发过来,千篇一律的几个字:收到信息请回电,急!
她粗略算了一下,一共有三十二封。
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她料想高天桥不会这样失常。
她看了下手机,还剩一格电,打个电话绰绰有余。
电话拨通后,过了好久才有人接起来,潘心悦叫了声“天桥”,那边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心悦吗?”声音嘶哑而无力。
“是我。”她低低的应着,又说:“我今天才看到信息,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高天桥咳嗽了两声才说:“嗯,关于房子,有很重要的事,我们见面再说吧,在华贸中心广场,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
潘心悦听他的声音,想必他一定是感冒了,忙说:“你感冒了是不是?这样吧,你别过来,我过去找你。”
“没事,只是有点咳嗽而已,你别过来,我现在住的地方很偏僻,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还是我过去吧。”
她知道他一感冒就连带着发烧,走路都没力气,这样再奔波半座城市,情况一定会更糟糕,“你听我的,在那里等我,我过去,很快。”
高天桥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你知道我住哪儿么?”
“你搬到哪儿了?”
高天桥报了个地址,她没有听说过,默默的记在心里,挂了电话后,她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才叫宁维诚的名字。
宁维诚其实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扭过头来,还是寻常的问了一句:“有事吗?”
“在前面拐角的地方放我下来,我有事。”
宁维诚的心“咯噔”一掉,忙说:“我送你去,什么地方?”
“不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了。”她扬起脸来望着他,却看到他眉头微微一缩,眸子里的光瞬间冷了几分,他回视着她,淡淡的又重复着问一遍:“什么地方?”
他执拗的性子,尽管经过十年的牢狱之灾也并未退去半分,她知道终归是抗不过,只好老实交代了一个地址。
宁维诚沉默了一会儿,对前头的司机说:“小吴,到边宜郊区小桃村。”
“宁总,别去,那地方太偏了,恐怕不好……”小吴欲言又止。
宁维诚定定的答:“没事,去吧。”
“宁总……您明知道……”小吴从后视镜望着宁维诚一脸从容的神情,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过,只好又转移目标,“潘小姐,你知道小桃村在什么地方么?那地方是贫民区,许多烂仔住的地方,治安乱得很,而且现今这样晚了,很不安全,明天去好……”
“多嘴!”宁维诚冷声喝道:“叫你去就去,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了?”
“宁总……”
“闭嘴!”宁维诚的声色更疾厉了一些,小吴只好乖乖的闭嘴。
一旁的潘心悦从他们欲露半含的言语中,似乎读出了一种诡异,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宁维诚,发现宁维诚的脸冷得像九伏的天气,窗外半明半暗的光线射在他脸上,看起来有一种阴冷的暴戾。
她张了张嘴,小声说:“要不别去了,很晚……”
“为什么不去?”他锋利的眼神像冰一样直直的刮在她脸上,让她不寒而栗,她心里一慌,调开头,听到他冷声说:“我倒是想看看你跟那贱男郎情妾意,卿卿我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宁维诚!”她厉声喝道,她最听不得他的冷嘲热讽,不免也上了点脾气,但总还顾念他来接她这点情意,声气渐渐缓了一些,“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可以不送我去,但请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他不欠你什么。”
“你错了。”宁维诚冷笑了一声,他欠了他这辈子惟一的最重要的东西。
“我要下车,麻烦叫小吴停车。”潘心悦面无表情的说。
“潘心悦,你既然上了这辆车,恐怕这辈子都下不来了。”
“你什么意思?”潘心悦有点吃惊。
“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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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村的确是个偏僻的村庄,不仅离市区远,而且建筑规划并不合理,一排一排低矮的房屋一间连一连,屋檐下挂着老式的灯泡,光线十分微弱。
两排房屋之间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各家的房屋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什物件,真正走路的地方只是七八十厘米,车子根本进不来。
前去视察的人回来后如是报告,宁维诚正在看手机上的股市行情,头也没抬,说:“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村头有个弃用的空地,停到那边去。”
宁维诚先下的车,帮潘心悦开车门的时候,说:“我送你去。”
潘心悦觉得怪异,抬头看了他一眼,墨黑的夜里,只有民房那边传过来淡淡的光线,微弱的铺在他脸上,使他脸上的五官更加立体分明,眼睛里闪着晶亮的两簇光芒,一动不动的吸着她。
她说:“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你在旁边似乎不方便吧?”
“你以为我真有那么恶趣味的想听你们俩的谈话吗?”他整了整风衣的领子,说:“你放心,我站在三米外的地方等你,你们要说悄悄话我完全听不见。”说完后跟旁边的几个健壮男使了使眼色,那几个男子点了点头都四散的走开了。
潘心悦跟在宁维诚后头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刚刚还站在不远处的几个男子忽然不见了,她有点纳闷,问宁维诚:“他们呢?”
宁维诚正拢着打火机点烟,听她这样问,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答:“方便去了。”
潘心悦恨自己多嘴,连忙掏出手机给高天桥打电话,过了一会儿,高天桥便披了件毛衣走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穿得单薄,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他瘦得很厉害,下/身只穿了条薄薄的睡裤,露出半截小腿,竟似是一把可以握住。
她抬头望着他的脸,看见他头发蓬乱,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连从前饱满的两腮也瘪了下去,她不知道他近来是怎么回事,见一次瘦一次,不过才一两个月的时间,他竟是从翩然男子变得这样潦倒。
她早听说,红尘男女,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克星,这个克星就是自己的劫数,遇上这个人,要么飞煌腾达,要么万劫不复。
孟嫦绫是他的劫数吧?
潘心悦心头百般滋味,见他如今的境况,脑袋里有好多疑问想问清楚,不等她开口,他却已然了解了她的心思,凄苦一笑,说:“你今天什么都别问,只听我说好不好?”
她抿着嘴不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你说。”
高天桥说的时候,潘心悦侧耳细听,他的语速很慢,而且条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裸奔党,作者码字辛苦哦,求各位看官表霸王,实在伤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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