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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百折千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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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隔了一天,康熙就叫了一干皇子与臣子,黑压压跪了一院子。他自五十四圣寿后乐得把朝事扔了大半给太子胤礽,甚少叫大起。今日这样的阵仗到叫人人都提着心,个个都跪得老老实实。

    康熙坐定后,环视了群臣,才发话:“很久没叫大起了,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谈一谈国库欠款的事。”

    他那里稳坐泰山,缓缓道出已知太子胤礽在户部未经上呈便私下里定了廷谕说是两年还清欠款的事。

    也没恼,只是太子胤礽站在一边听着心惊肉跳,干巴巴地低着头等皇父再次发话。许久后康熙才又感叹,无非是追了许久的欠款,还上来的不到三成,还死的死,闹的闹。大清国这棵大树出了这许多的蛀虫,尽是叫人不寒而栗。

    更有甚之,胤禟当朝告了田文镜一状,康熙考虑再三,也实在护不过去。这田文镜做事原本是认真的,可做人做官都难免太不懂婉转,全不懂圣人所教的恕道。康熙无奈也不喜,便革去了田文镜户部核查处的差使,贬到陕西做知县。

    胤禛想要求情,可话还未开口,便见康熙抚了额,不予再听,只能委屈忍下。

    这下,贬了田文镜似是合了群臣的心意,下面跪着的臣子无不是你偷着看看我,我偷着看看你,脸上也松懈了不少。

    康熙怎会不懂,他坐在上头才不动声色,不冷不热的叫了几个名字问话:“就拿桑佩来说吧,借了户部十万两银子在外头放高利贷,每月坐收五千两,朕不明白,你会没有银子还债?”康熙又问图伦升与邓元芳,“你们二人挪了国库的钱利用漕运的船做买卖,一次进项就有万两以上!朕且问你,你们的银子又去了哪?”

    这话不重,可胤禛只觉着耳内似有雷声,脑子里也嗡嗡直响。他一向自恃精明,自有一股傲气,可今儿才真正明白自己是该在这趟事上长个记性的,再不济也该长点学问,皇上见天的呆在畅春园里,看似不问世事,可心却比谁都明白,这事情桩桩件件都了然于胸。人人都道四阿哥认真又死心眼,人人都怕他畏他又恨他,可实际着实是愚极蠢极!不由的胤禛觉得口干舌燥,更是惭愧的无地自容。

    “将这些贪脏枉法之人,立即拔翎夺顶,交都察院与刑部严加审讯!”康熙这才怒目圆睁,声如洪钟,震得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那三人被带了下去。胤禛才回过神,一咬牙,摘了顶戴请罪,说“儿臣在户部清理债务,却未能查出这些人的劣行,是儿臣失职,儿臣处事不明,遗君父之忧,儿臣自请革去郡王爵位,以赎罪衍。”说着便磕了头再不起来。

    康熙见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只轻叹了一口气,皱了眉头。众人见康熙沉默不语了许久,周遭不免偶有窃窃。胤禩见此形势忙跪着上前一步,磕了头,道:“皇阿玛,儿臣有话陈奏。”

    “讲。”

    胤禩言:“此次追缴户部欠款,四哥虽然失之操切,可也是一心一意为了朝廷。这事本就艰难,当初儿臣自认无此能力才举荐了四哥。如今四哥日以继夜,把欠款追回三成,实属不易。倘若再行处罚,恐今后无人再敢用心朝廷了!”

    他说得恳切,又有佟国维极力赞同,康熙本就没有这个心思要苛责胤禛,这么说着也就略安抚了两句,又提醒他日后不得做事过于操切,这次权当是教训,罚了一年的俸禄银子,这事也就算了了。

    胤禛虽心里有委屈,可这事从头至尾到底对自身得益非浅,他也是心服口福的。银子毕竟是身外之物,真正受教才是真实受用。只一样,他向来与胤禩交情并不十分亲厚,到是不曾想过他会挺身而出为自己说话,那话说得又忠诚恳切,到叫他不由地心里一片感激,连眼圈都不由地一片湿红。

    胤禩那里又说:“禀皇阿玛,此次追缴户部欠款,年羹尧尽忠职守,处事得当,儿臣以为应予褒奖。”

    康熙点头,问:“嗯,你看怎么个褒奖法?”

    胤禩想了想,回:“四川提督尚缺,儿臣以为应提升年羹尧任职正为合适。”

    当下,胤禛的心便沉了沉。四川山高路远,虽也算是个从一品的官儿,可离自己那是万水千山。他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原想着老八帮了自己正惭愧自己平日里有防他之心,未曾想,他那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胳膊竟伸到他身边来了。胤禟告了田文镜,他又调走了年羹尧,这是横了心要架空他的左右手啊!年羹尧再有功那也是他的家奴,再怎么也轮不到他老八横插一手,如此迫不及待地帮着讨封吧!好啊!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只听得康熙沉吟了一阵,看了看案前折子,竟是允了。

    听年羹尧在尾排众官员里上前两步,磕了头,谢了恩。胤禛只觉全身都起了寒意,连同眼底都泛出森森寒意。这事是无还转了,可他免不了要猜疑那年羹尧对自己的心,到底是实还是不实了……

    心灰意冷的回了府便未再出书房的门,又吩咐了高福谁来都不见一心坐在书房边上的小佛堂内颂经以求心静。可才一盏茶的功夫,高福便在帘子外小声说:“爷,十三爷来了。”

    胤禛不应声,也未起身,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串子。

    高福又说:“爷,邬先生也来了。”

    胤禛这才睁开眼睛,站起来起身走出佛堂。果见书房里站着的这两个人,邬思道眼内闪着担忧,胤祥的气色看着不好,垂头丧气默默坐在那儿。见着他出来,便站了起来,脸上强带上了笑:“四哥,你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要我说年羹尧毕竟是四哥的人,外放了也有好处,可我知道这事窝囊得紧。要我说,老八这心思都放到明面上了,我们也不好和他们客气。”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邬思道平静地看了胤禛一眼,眼内精光乍现,说道:“四爷就珍重吧,要我说现在的情形,那句老话是最合适不过的。”

    “哦?什么老话?”胤祥问。

    邬思道一笑,才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烦是读过书的又怎会不懂这道理,只道理易懂,轮到身上要做还是何其艰难的。胤禛只木木坐在那里,可还是点了点头,伤心要做,不伤心也要做,他已身陷泥潭了,再说出淤泥而不染岂不矫情。又让摆了酒,与胤祥、邬思道一杯杯碰了,直到天擦了黑才算了。

    九月底,康熙的銮驾回了宫。本以为户部的事算是落下了的帷幕,该是喘一口气的时候,可没想这康熙四十七年竟是个多事之秋。

    清理户部亏欠的事被太子胤礽搅得一团乱,顷刻间功败垂成,接着秋决大典上竟出了张五哥顶包冤案,这可是开国头一遭儿!堂堂帝京、天子辇下,国家最高法司衙门居然放走了奸杀良妇的真凶,由贫民张五哥代验正身、代赴法场,还是被微服出巡的康熙亲自发觉的。

    照理该审的审该问的就会问,可没想事隔三五日也未见动静,表面依然一片祥和宁静,百官正摸不到头脑,五日后康熙突然下了旨叫了佟国维、马齐、张廷玉三人入养心殿议事。御坐上康熙只抚着额一语不发,张廷玉和马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膝盖发麻佟国维才开了口。

    佟国维说:“天子辇下,首善之区。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枉法之事,论职守,论案件,确实该肃清枉法之徒。可臣只担心,一层一层彻查下去,倘若牵涉到朝廷根本。投鼠忌器,又将无功而返。”

    佟家本就家大势大,自佟家出了孝康章与孝懿仁两位皇后后又更是自诩为天皇贵胄。这话说得极隐晦,却透着明白,当即,康熙发了火,问:“投鼠忌器?这器是谁?什么又是无功而返?”

    这问话让佟国维立即又匐倒在地,连忙说:“皇上圣明,有些事,不是臣子们所能言的。”

    “不能言?不能言,朕要你何用!”康熙在上头怒问。

    张廷玉敛了目,想这话说得明白,什么是朝廷根本?什么又叫有些事?这佟老明里暗里不知道煽了多少风点了多少火,他该直接明了,指的就是当今太子不就完事了么。用得着这么捻酸挟醋,故弄玄虚么?

    又听边上马齐忙说:“佟中堂,国之栋梁,官拜宰相。宰相职责为助圣上统领百官,而宰相以上,众为皇子,就非宰相所能管了。”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康熙眉头打结,从御坐上踱步下来,一步步甚是沉重。这三个人是肱骨之臣,他们无不是明白的,可他自己又岂非糊涂,可这事到了现下这当口,不得不用些心肠了。全天下的臣民都看在眼里,若办得不成样子,岂不是要贻笑万世!这事交由谁去办,才该是需考虑周全的事。

    康熙看着窗外,末了才说了句:“马齐说得有理。这一次,朕决心已定。无论他是鼠还是器,都要依法处置!”

    这下好了,圣旨一下,皇上心意已决,各府表面平静,可私底下可各不太平。

    首先是太子胤礽的韵松轩里,黄体仁、萧国新等几个心腹老臣,跪了一地。

    太子胤礽火急火燎,咒骂个不停,直指着黄体仁为了给自己搞几个钱打起这些人命钱的主意,真当是愚蠢之极。黄体仁如何不急,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自是只会磕头,他千万百计想着给胤礽多搞些孝敬,可没想事情那么快就败露了。若是万岁爷那里查问下来,别说是头上的这个顶戴,恐怕就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深秋的天,硬是逼出了一身的急汗。

    八爷府里也不太平,胤禩一边将任伯安给他请安的书信撕的撕,烧的烧,一边数落胤禟:“我与你们说了多少回了,用人务必小心谨慎,可你们都用了谁?信了谁?什么任季安、刘八女,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为富不仁的小人,你还把他们当作心腹。”他少有的动怒,差一些将那些信件扔胤禟脸上,好不容易克制住,转身又差点踢翻了火盆子。可似乎还是不解气,直指着胤禟,“我瞧着这次怎么收手,怕是连你也脱不了干系!”

    谁说胤禟不急,他平时是心思最沉一个人也急得直摇扇子,那冷汗热汗更是前心贴着后背,可嘴里却丝毫不放松,嚷道:“大不了我和老十一样,去宗人府呆上一年半载。可我绝不会连累八哥你!”

    听这话,胤禩觉得头一阵发晕,颓然坐回了椅子上。他知自己的话是说重了,这些年都是胤禟敛财,他来花。可事到如今,盘根错节,恩连义结,也无法狠心一刀切下去的。不免连话里都透着无奈:“是啊,你们是没有连累我。身为皇子,做一个闲散王爷岂不是更好,何苦要操这么多心肠呢?”说着竟潸然泪下。

    胤禟也回过了神,想他们三人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在这节骨眼上更是不能乱了方寸的。这事他该忍忍,转身“扑通”一声便直直地跪了下来。

    “八哥,您就当我什么话也没说行吗?我这是急糊涂了才说了这些混帐话,八哥!”

    胤禩止了哭,忙上前搀了起来:“九弟啊,八哥没有怪你。我们本是同根,何苦先要窝里反呢。”他又叹了口气,自知这场风波是再所未免了,又低头思忖,转头吩咐胤禟与胤桢,“十弟被关了,我如今只能指望两位弟弟了。可现下你们得听八哥一句话,现在这时候,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只需要呆在自己府里头,一切以不变应万变吧。”

    四阿哥胤禛府上,邬思道早已候在书房。

    胤禛一路回府忧心仲仲,户部的差使算是办砸了,皇上虽未苛责,可当朝罚了他一年的俸禄银子也是心照不宣了。他这几日只为这些烦心,可没想这事情便接踵而来。

    一阵拐杖拄地的声音笃笃近前,邬思道踱到他身边,胤禛才回过神。只见他语气颇为轻松道:“王爷莫要烦心。”

    胤禛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说:“我道自己仍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户部的事刚落幕,刑部的事又上演了。这次更是棘手,我有心想去捅这马蜂窝,可又怕自己横身危难中,到头来如同户部的事一般,到弄得自己焦头烂额。”

    邬思道点点头,甚是赞成,笑道:“四爷是个明白人。”

    胤禛又问:“先生是怎么见解?”

    邬思道低头,许久才又笑了,道:“四爷应是明白的,又何苦来问学生呢。庄子说过‘彼含其明则天下不铄,含其聪则天下不累,含其知则天下不惑,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四爷含着那么多的东西,可终要懂得放下,皆可成大造化。”见胤禛目光灼灼,复又说,“这次刑部冤案,皇上是下了狠心了。可这其中千丝万缕的系绊,你我心知肚明。自康熙四十年起,太子便接管了刑部,每年秋决大典皆是代皇上行之。这事一出,怕是皇上有意要废太子啊……”

    胤禛惊愕地张大了嘴,不懂得如何论下去。这样的风言风语早在从他南下赈灾回来就听说了不少,可从未想过这邬思道会如此明了的放在台面上说。太子胤礽本就昏懦,做事处事他有很多地方是看不惯的,无法想像大清江山有一天若是落入这样的人手里,会是如何……可那是皇阿玛疼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爷啊!

    他不免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的一笑,却又蹙了眉。

    邬思道见他不言语,只坐在椅上愣愣发呆,又说:“四爷可还记得清查户部欠款事吗?太子可是最大的债户,四爷认为太子卖官纳贿还钱的事,皇上会不知么?”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说,“这次可是大清国开国以来头一桩骇人听闻的冤案,又在太子管辖的刑部,皇上难道没有这些心思么?可那毕竟是皇上疼了几十年的太子了。可若是谁在这件事上扳倒了太子,皇上会容得了他么?朝廷会容得了他么?四爷,这枪口撞不得啊。”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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