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的反应完全出乎了秦家人的意料,房内一时间竟有些沉默。.最快更新访问: 。
周桐对秦家人的反应倒是不以为意,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一转,见他们脸上满是惊愕,便是一向不动如山的秦文昌都微微挑高了眉‘毛’,心中不住不由自嘲一笑。
不用费‘唇’舌自然是好的,秦家人庆幸之余,甚至心中对周桐还生起了小小的愧疚,虽说周家当初是以势欺人‘逼’他们同意了亲事,然毕竟周桐自始至终并无太大过错,与秦文昌结亲后也是尊上亲下,礼数周全,只是自周桐进‘门’来他们嘴上不说,到底对他心怀不满,平日与他并不亲近,如今想来,却是让人受了委屈。
几人中只与周桐生活多年,对他‘性’情颇为了解的秦文昌惊讶过后,有些不以为然。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桐是甚么样的人、对他的执念多深,这些年他体会良多,虽说近两年貌似改了不少,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周家最受宠爱的骄傲任‘性’的小公子,哪里会轻易改变。
果然,周桐停了一下,接下来淡淡地道:“文昌中了进士,如今身份不同了,便是侧夫郎都丝毫敷衍不得,也不知哪家的哥儿有这样的好福气。不过,想来能被各位长辈看中的,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好哥儿,只当一个区区侧夫郎岂不委屈了人家?!依我之见,不如便直接迎了当正夫郎才是正理。”
周桐的这番话一说出,秦家人除秦风外全都变了脸‘色’。周桐是秦文昌的正夫郎,他这样说分明是指责秦家人有迎侧驱正之嫌,秦家可担不起这样的名声,之前好容易生起的那点子愧疚立时烟消云散,不过到底顾忌秦文昌不便当场发作。秦尚清黑沉着脸道:“莫要胡说,你是文昌的夫郎,也是秦家人,这话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杨歆也耐着‘性’子道:“我们适才也说了,如今文昌年纪日长,你们成亲也有五年,眼看不是今年便是明年文明就要成亲,你们一直没有子嗣,总不能让文明的孩子大了你们的去。不过是迎个侧夫郎,‘玉’兴城有些脸面的人家哪个不是迎了两个三个的进‘门’,多的五个六个的都有,我知你定是不愿的,可你总要为文昌、为咱们秦家着想才是。”
杨歆一口一个文昌,拿准了秦文昌是周桐的软肋,不怕他不答应。谁知,周桐听着他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毫不动容,只笑道:“我并未说不同意。这样说正是为文昌、为秦家着想啊,既可保住秦家的名声,又能全了你们的心愿,可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了。至于我么,在咱们景国,哥儿虽说‘精’贵,无后也是大过,我也不劳各位费心,自请下堂,倒也两相便宜。”
适才秦正元和秦尚远尚能置身事外,这会儿也都沉下脸来。几个哥儿也均面带愠‘色’。秦文昌皱了皱眉头,对着周桐斥道:“长辈面前怎可如此放肆!”
周桐冷声道:“周桐有长辈,可都在周家,这秦家人我可是高攀不起。”说罢,一甩袖子,敷衍地抱拳行了个礼,道:“我先告退了。”也不等他人反应便出了‘门’。
秦家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其他人还好,秦尚清气的一拍桌子,往日的涵养全无,指着秦文昌骂道:“‘混’账东西,看你迎的好夫郎!”杨歆忙用手拉住他,安抚道:“有话慢慢说,莫气坏了身子。”回头也对秦文昌抱怨道:“别怪你阿爹生气,你这夫郎当真是过分了。”
秦文昌恭敬地站着,垂首道:“事发突然,他只是一时气愤,并不是有心的。阿爷、阿乃,阿爹,阿么,二叔,叔么和叔叔,文昌在这里替他向你们请罪了。”一撩衣服下摆,便双膝跪地。杨歆见状赶忙去扶,秦正元也在上面道:“好了,也是我们想的太过简单,‘操’之过急了,这事儿怨不得你,起来吧。”
秦文昌站起身来,对着在座各位长辈道:“文昌斗胆,我夫郎他既不愿我迎侧室进‘门’,便请各位长辈收回成命,这事不如便到此为止,至于孩子,我们还年轻,总是会有的。”
秦风冷眼旁观,听秦文昌如此说,看向秦文昌的目光中闪过赞赏。要说起来,他刚与安轩结亲之时,秦文昌还只是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后因安轩身份之故,他与本家日益疏远,也未见过他几次,除了他的才名,对他知之甚少,直到他方意识到,他记忆中那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已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秦正元等人自然知道事情再闹下去,依着周桐的‘性’子,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可若要放弃,他们又心怀不甘,更何况还有外面那任家的哥儿在,可看秦文昌态度坚决,他们也不好再多说甚么,不过也没答应秦文昌的请求,只吩咐秦文昌去好好劝劝自家夫郎。
秦文昌无奈,点头答应,不久告辞退出,向自己的文昌院中走去。
文昌院离秦正元夫夫所住的祥园有些距离,待秦文昌进了院,便见周桐带来的‘侍’人正吩咐下人收拾东西,下人们抱着大件小件的东西,见他进院,都急忙停下动作,行礼道:“见过大少爷。”秦文昌心中不快,沉着脸道:“把东西都放回去。”下人们哪里敢违背,忙又抱着手中的东西往回走。
那‘侍’人见状想拦又不敢,急的直跺脚。秦文昌转头看向他,问道:“你家公子人在何处?”那‘侍’人瞥了一眼秦文昌夫夫的卧房,垂首道:“公子适才动了气,现正在屋中休息……”秦文昌点点头,走到正房‘门’口,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文昌院与风园的格局十分相似,秦文昌进了‘花’厅便走进东面偏厅,偏厅正中摆了一架屏风,上面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图,转过屏风,里面布置类似小书房,进了又一道‘门’,便是卧房。
周桐正歪在卧房内的小榻上,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脸‘色’苍白,嘴‘唇’上也无半点血‘色’,完全不复在祥园中的犀利尖刻,反而有些可怜。
莫名地,秦文昌暗暗松了口气,回身自衣柜中拿出一件斗篷,轻轻盖在周桐的身上,不经意间扫过周桐的脸,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忽想起,多年前,喜欢与他针锋相对的小孩儿,有一张嚣张傲慢的脸,圆润的下巴总是扬的极高,看人时带着一股睥睨的意味,即便是后来与他表明心意时,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理直气壮的模样。那时他忙于课业,心无旁骛,从未想过感情之事,犹记得自己断然拒绝后,他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仿佛他的拒绝是何等的不可思议一般。再后来,便是他们成亲之时,坐在‘床’沿上,一身红衣的周桐,满脸幸福的笑容……这些他以为早已忘记了的记忆,此刻方发现原来却是如此的鲜明。
是甚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不可一世的孩子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渐渐地柔和圆润的线条被拉扯的棱角分明,渐渐地被岁月消磨的疲惫憔悴……
这是他的夫郎啊,成亲五年,朝夕相对,却形同陌路的夫郎。想到此,一股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秦文昌下意识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周桐虽闭着眼,却只是假寐,并未睡熟。秦文昌的披风刚落在他的身上,他便倏然睁开眼,目光刚好落在秦文昌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便清明过来,双眼在对方身上一扫,停在秦文昌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双手上片刻,在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披风,微微蹙起了眉头,垂下双眸中闪过惊讶、不解。
秦文昌颇为尴尬的收回双手,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张了张嘴,良久方道:“我已请求阿爷他们收回成命,不会迎侧夫郎进‘门’,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有心再多说两句,可两人素日‘交’流甚少,一时间竟不知说甚么,嗫喏片刻,便起身向外走去。
几步走到‘门’口,秦文昌抬起手刚要挑起帘子,忽听周桐幽幽地道:“秦文昌,咱们和离吧。”秦文昌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半晌方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周桐,沉声道:“你说甚么?”周桐此时已支起身子,身上的披风滑落了一半,头向着与秦文昌向北的方向不去看他,只道:“和离吧,咱们二人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已然够了,我累了你也累了,和离对大家来说俱是解脱。”
秦文昌眼中厉光一闪,目光不离周桐分毫,深吸一口气,蹙眉道:“我适才已说了,迎侧之时家中以后不会再提,你大可放心,以后……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这话我只当没听到。”
秦文昌为人最是温文尔雅,轻易不动气,此刻周桐却自他声音中听出压抑的怒气,这么多年,他从满怀信心到心灰意冷,早已习惯了克制和忍耐,此时却被‘激’起了久违的傲气,忽地站起身来,迎向秦文昌的目光,即使红着眼眶,也毫无退缩,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是,当初是我死缠着非要奉给你,是我们周家对不起你,硬‘逼’着你迎了我。五年了,这五年我已得到了足够多的教训,你放心,对外我只说是我无法为秦家延续香火,不会让你和秦家的名声有任何的损伤,以后,你尽可以迎你喜欢的哥儿进‘门’,从此咱们再不相干!”
秦文昌双眼气的似要冒出火来,怒道:“你莫要无理取闹!”
周桐冷笑一声道:“我无理取闹?!城西淇水巷第三胡同西面第五家……,秦文昌,还要我说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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