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那一周,爱琴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试卷上的题目,她全都不知所云,手中拿着笔,半缩在袖子里,心下想着,成绩下来,该不会又要面临被劝退的下场吧。
这样想着,她便彻底放弃挣扎,趴在桌上。
耳朵紧贴着课桌,所有的声响都被放大无数倍。前座鞋底蹭在板凳腿上的声音,斜对角同学胶带掉地的声音,黑板上空挂着的钟表,秒针滴滴答答行走的声音。
爱琴一侧头,就看到以同样姿势趴在桌上的白俊熙。
他从一进考场便是这个状态,通常会一直保持到整场考试结束。爱琴对此深表佩服,好在有他垫底。爱琴偷看到,白俊熙交得都是白卷。
这下,她该不会是倒数第一名了吧。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成绩放榜那天,爱琴在红纸最末尾看到白俊熙的名字。再往上看,她不禁满头的黑线,果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她也只是倒数第二名而已。
而站在一旁一手搭着白俊熙右肩的乔鑫,乐呵呵地开了口,故意放大嗓门,“我说,你每年的成绩都好稳定啊!”
他这话惹得扎堆站在一起的同学们忍俊不禁,白俊熙只皱着眉,也不说什么。
爱琴趁众人议论之时,悄然离开了。
乔鑫还在不停调笑,他这次的成绩很不错,进步了很多。虽然全班只有五十人,他排39。但是对于乔鑫而言,已经是不俗的成绩了。
白俊熙不愿理睬他,转身欲离开。
站在身侧的乔鑫一转身就看到藏匿在众人中的景一鸣。对方因为看不到,踮着脚。
他一直大咧着的嘴,在看见对方时,慢慢合拢起来。继而默默地,随白俊熙离开了。
假期将至,大家很快将成绩的事情抛之脑后。纷纷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老师还在讲台上布置寒假作业,下面的同学已经乱作一团。
乔鑫垂着头,手搁在桌洞里,将最深处一个本子抽出来。
他保存地很好,每一页的角都很平整。掏出来,放在桌上,他抬手轻轻翻开。
工整的字体出现在眼帘,今日在公告栏前见到景一鸣,差点没吓得他屁滚尿流,就怕对方抓住他说笔记本的事情。
之所以迟迟未还,除却他烂的够呛的英文真得需要恶补一下之外,其实更多的是私心。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几乎揭竿而起,更有甚者,把行李都带进了教室,就等下课铃声一落便冲出教室。
今日乔鑫破天荒地没有立马站起来就走,等候在一旁好长时间的白俊熙有些郁闷。
他抬脚踢了踢乔鑫的凳子,“喂,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说这话时,眉毛也顺道向上挑了挑。
乔鑫扭头看着他,露出一脸的贱相,“你先走吧,我约了妹子!”他说这话时,脸上笑容盈盈。白俊熙恨不能上去打碎他那几颗大白牙,让他再祸害祖国的花朵!
二话不说,只翻了一个白眼,白俊熙便离开了。
教室像被洗劫了一样,东西零散地丢在各处。
班长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妹子,她站在门边,瞅了瞅仍旧坐在教室里的乔鑫。碍于对方平日里的横行霸道,只是用食指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耐心地等待着。
等乔鑫彻底从太空外神游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独留下站在门边不断向这边瞥的班长。
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赶忙抓起背包,顺道拿上笔记本,出了门。
站在走廊的栏杆处向下张望,刚好看到一抹身影走出校门。乔鑫开始狂奔,书包在背上一颠一颠的,笔记本攥在怀中。
待乔鑫气喘吁吁地跑至校门口,就看到已然走远的景一鸣。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迟疑一刻钟,乔鑫连忙追了上去。可无论如何,都不敢上前,只远远地跟着。
该不会有人以为他是跟踪狂吧!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不禁环顾四周。恰逢放学和下班时间,大批路人行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一鸣走得很快,住址有些远,行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乔鑫抱着笔记本的姿势已经换了好几个,从最初用左手按在胸口,变作用胳膊夹在腋下。
走过宽敞的柏油马路,到弯弯曲曲的小巷。
一鸣左拐右拐,进了一片住宅区。
乔鑫的脚步慢了下来,在转角处停了下来,探出头就看到她朝最里面一间平房走去。赶忙将身子缩在墙内。
一鸣并没有注意到一路尾随而来的乔鑫,她满脑子都下滑的分数和名次。
这样想着,她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钥匙进了锁孔,常年暴露在外的锁,因为风吹日晒的原因生了锈。搞得她满手都是铜锈,好在,她已经习惯了,拎着生锈的锁进了门。
见她进了屋,乔鑫这才松了一口。
是直接送进去?那岂不是告诉对方,他一路跟过来了!不行不行,乔鑫否认着,踱来踱去。
放在门口,敲门之后迅速离开?
乔鑫这样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迈着小碎步就要上前。却突然注意到从另一边走来的一人,对方手中拿着酒瓶,一路摇摇晃晃,径直往一鸣家走去。
乔鑫不得不再次躲回到转角处,瞪大双眼看着那个醉汉进了屋。
他再次变作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不停抬腕看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乔鑫始终没办法迈出那一步,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的左脚始终没办法落下。
华灯初上,这家伙从最初的站着变成现在的蹲守。
他两只手藏在衣袖里,不时摩拳擦掌,口中冒着浓浓的白雾。
“他奶奶的,豁出去了!”他怒骂一声,倏得从地上站起来,径直就往一鸣家走去。
离门还有两步距离时,就听到里面传出桌椅板凳的声音。
乔鑫赶忙小跑几步,秉承着他“万事通”的精神,附耳上去倾听。
扭打的声音,还有一鸣低沉的吃痛声。
乔鑫呆愣在原地,在记忆中搜索,很快便锁定了醉汉大叔。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在门前急得直跳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不会那大叔要对一鸣不利吧!乔鑫这样想着,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几乎想都不想,便开始冲撞木门。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哪里扛得住他这样折腾。很快,就“吱嘎”一声打开来,上面的钉子掉了好多颗。因为惯性使然,乔鑫跌跌撞撞进了门。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惊呼。
一手撑在地上的乔鑫,一扭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披头散发的一鸣,她唇角有淤青,还流了鼻血。
这还不是最震撼的,令乔鑫吃惊地是,她手中破碎的啤酒瓶,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浓稠的鲜血顺着玻璃制品的表面滑落,直砸在地上,流下深深的印记。
一鸣浑身都震颤着,她抓着啤酒瓶的手抖得像筛子。头脑有瞬间的空白,再恢复冷静时,男人已然倒在脚边,额头开了大洞,正潺潺地流着血。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心底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一鸣,你都做了什么?
她一个慌神,手中的酒瓶掉在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将她吓得回了神。
这才看到半跪在一旁的乔鑫,恍惚了好一阵子,才认出他是白俊熙的好友。
景一鸣眼神迷离,脚下一软,径直跪坐在地上。
刚刚还在发愣的乔鑫,见此情景,立马上前,扶住她将要滑倒的身子。
“你没事吧?”他眼中满是焦虑。
他还是第一次见景一鸣这副样子,大多时候,她都蓄着长发,浑身上下透着恬静和悠然。同刚才手拿沾血啤酒瓶的人判若两人,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眼中的恨意。
一鸣不语,只倚靠在他的怀中。
乔鑫这才意识到地上还躺着一人,他伸出另一只手掏手机。拿出来,刚要拨号码,却被一鸣按住了。
她不停摇首,眼中尽是祈求。
“不要打电话报警,我不是故意的。”她两手攀着乔鑫的手。
乔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好理智尚存,他站起身拨通了白俊熙的手机。
而他的目光仍不时落在地上的景一鸣身上。
“喂,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电话另一端的人声音里透着慵懒,想来早已经钻了被窝。
乔鑫不禁压低声音,他转身背对着景一鸣,“出事了。”
只一句话,便将马上就要会周公的白俊熙唤醒过来,听闻这三个字,白俊熙一个咕噜坐起身。
好半天,白俊熙才消化了这整件事,他暴躁地吼道,“她傻叉,你也跟着脑子短路啊!赶紧打电话救人啊!”
乔鑫被他这么一吼,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舌头也跟着崴了,没办法好好说话,好一会才磕巴着说出一句话,“先……先这样,我打120。”
景一鸣仍坐在那里,那半截啤酒瓶就在手边。
刚刚有那么几秒钟,她真想下大力气,彻底将他解决掉。这样想着,她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手指慢慢触上冰冷的玻璃瓶。
手掌紧紧握着,冰冷的器具磨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乔鑫的手机仍贴在耳边,听到异样的声音,一扭头就看到这一幕。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偷偷跑出来作祟,多半时间,也只是罩着面具生活。
就好像此刻的景一鸣,在乔鑫的眼中,变得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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