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满把门关上后,我们三人盘腿靠着那个柜钟坐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门,我的心中忐忑不安,居然还盼着那个鬼早点出现,好结束我心中那种既好奇又胆怯的矛盾心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我的困意袭来,眼皮有点招架不住了,这半个小时感觉好漫长。就在我打哈欠的同时,我的身边传来了轻微的摇晃声,我撑起眼睛朝身旁看去,这一看吓得我的瞌睡顿时就没了,钟柜里的钟锤果真像佟满说的那样在缓缓的开始摆动。
“嘘,别出声,来了!”侯文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转头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我们三人感到了一阵紧张,呼吸变的急促,四周仿佛一下子就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几乎让我坐不稳,瘫软到了地上。
佟满就坐在我的前方,我的手扯着佟满的衣服,钟声一声又一声的响着,我脑袋里一片茫然,根本不记得敲了几下,反正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声终于停了下来。我的耳边只剩下一阵耳鸣声,此时我已经感觉到了佟满在颤抖。我机械的歪着头,眼神从佟满的背转移开,渐渐看到了前面!
我的心跳在加速,下意识的倒吸了口凉气。
眼前,一个穿着破烂粗布长衫的清朝男人就趴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从身形上看倒不如说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更为贴切。粘稠鲜血从他的身下还在不断的涌出,只见他果真如佟满所说脸紧紧贴着地面,伸着一只张开五指满是鲜血的手,虽然没动,但很有压迫感。
我已经退无可退了,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双腿在不住的颤抖。
“不用怕,他过不来。”侯文峰指了指横梁上的匣子低声道。
“怕......当然不用怕。”我望着眼前的诡异情景重复着侯文峰的话。
佟满仍在不住的颤抖,我甚至能听到他咽唾沫的声音。
此时趴在地上的清朝男人突然间动了动脑袋,一阵骨骼响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回响,那个清朝男人开始缓缓抬起头了,他那只血手轻微的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佟满下意识的转过头来望了望钟,颤声道:“他想要钟。”
清朝男人的脸渐渐扬了起来,我看清楚了那张脸,那张脸灰白无肉,脸上空有一层皱巴巴皮包着头骨,双眼里布满着血丝,我能感觉到他双眼里射出的怨气,那种怨气好像是要吃人的似的,使人陡生寒意。此时那清朝男人的眼球突然向上翻了翻,接着死死盯着悬挂在横梁上的那个匣子,他脸上的皮在褶皱着,他的五官都在痛苦的扭曲着,我一下子就看出这个表情叫做欲哭无泪!
清朝男人缓缓低下了头然后盯着那个柜钟,眼角居然渗出了血泪,那只伸出的手更是不住的颤抖。
“他始终想要回他的东西,但苦于悬挂在横梁上的盒子使他不能靠近这个钟。”侯文峰呢喃道。
“难道钟的真正主人是他?莫非是钟表师傅?那......那赶紧把钟还给他吧。”我咽着唾沫颤声道。
“滴滴”此时手机忽然传来了警报音。
“我操,没电了,不要啊,快点你们把手机拿出来啊。”我使劲拍着手机,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我深知在这种环境下,黑暗是要命的。
“早当掉了。”佟满痴痴呆呆的转过头,望着我手机上关机的警告语道。
不一会,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我的心一下子也黑了,顿时瘫坐到了地上,四周寒冷的空气仿佛随时都要将我吞噬掉。
侯文峰慢慢吞吞的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四周又开始亮了起来。
我急促的喘着气望着眼前的空地,那个清朝男人消失了,血迹也没有了,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死寂。
佟满背对着我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我看到佟满的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小节竹筒,竹筒的上方封着一块红布,还被绳索给紧紧捆扎着,在侯文峰手机黯淡光线的发射下,我看到上面像是还封着一层白蜡。
“佟满,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道。
佟满扭过头望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只见他对着侯文峰突然就跪下了,看的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望向了侯文峰,只见侯文峰皱着眉道:“不必这样,我只是做了我该做了,不过我有点好奇,佟家为什么要这么干?”
“先生,我本是河南商丘人士,名柳升,在清朝末年的时候由于家乡闹饥荒,逃难流落到了这里。”佟满突然说起了河南话。
我猛然间醒悟了过来,立刻惊得头皮都发麻了,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喉咙里不知不觉发出了声音“鬼......鬼上身!”
侯文峰立即捂住了我的嘴道:“小声点,他没有恶意。”
我颤抖着望着眼前的“佟满”,调匀了气息,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谢谢先生撕掉了刀上的符咒,我才能借佟家人的身体靠近这个钟。”佟满把小竹筒搂在怀里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刀上贴着符?”我好奇地问道。
“嗯,是一种驱邪避难的符咒,刚才看了盒子内的刀,想到了你感应到的东西,再加上我第二次察看这个钟的时候发现里面藏着东西,一下子全明白了。”侯文峰说着就摊开了手掌露出一团皱巴巴的黄纸。
“明白什么了?”我愣愣地问道。
“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侯文峰朝佟满指了指。(姑且叫佟满吧,要不然分不清)
佟满跪在地上转了个身朝我又磕了个头。
“别别,我受不起。”我往后缩着苦笑道。
“不,先生,你受得起。”佟满诚恳的说了句,接着顿了顿道:“那一年,小人只有十四岁,家乡饥荒一路乞讨至此,几乎快要饿死了,沿路上都听人说入了宫就不会受饿了,还有机会能享受荣华富贵,于是我就偷偷打听到了从京城搬过来住在这的刀子匠的家......。”佟满说到这里被我打断了。
我望着佟满紧紧搂在怀中的竹筒,顿时明白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这么说你是太监了?”我咽着唾沫小声问道。
“是的,先生,我蹲在刀子匠的门口等了几天几夜,想求师傅帮我进宫,可惜师傅只当我是乞丐,偶尔会丢些剩饭出来给我,还赶我走,他见我不走还语重心长的跟我说‘这可是断子绝孙的事,要想清楚,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被饿怕了,饥饿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我什么都不顾拉着师傅的脚,师傅一脚把我给踹开了,还吼道‘凑够六两白银再来。’我高兴的点了点头,然后每天在街头乞讨,每天都吃别人的剩菜剩饭,但无论怎么存我的钱都少的可怜,还远远不够六两。
有一天我在街边乞讨,突然有三五个大孩子朝我走来,他们还在窃窃私语发出讪笑,其中一个领头的朝我的破碗里丢了五文钱,然后笑着说‘你就是师傅说的那个想进宫的乞丐?’
我胆怯地点了点头,那个大男孩又说了‘你有多少钱?师傅的刀术无论在京城还是在这都是出了名的,六两银子一个,你有多少银子?’
‘二两八钱,就快存够三两了。’我将碗里的钱和我自己存的钱算了算道。
那个男孩将自己的辫子往脖子上一绕,眉头皱了皱沉声道‘六两有六两的做法,三两有三两的做法,我是师傅的大徒弟,我可以给你做,怎么样?’
我犹豫的看着他们,想了想我存这二两八钱已经花了将近一年的时候,要是在这么下去我准会饿死的,我讨厌那种饿的感觉,但我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诚意,于是我抓起破碗里的钱还给了他们说‘我不做,我要存够六两找师傅做。’我说着就端起破碗回到了容身的破庙里。
入夜,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惊醒,我发现庙里进来了几个人,他们早已经把我给绑起来了,我清醒以后发现是白天在街市上看到过的那几个男孩。
那个领头的男孩恶狠狠的踢着我的裆下骂道‘臭要饭的,今天你不做也的做,让我试试手。’
不一会我就被他们抬到了一个屋子里,屋子里还有一个巨大的钟。
他们几个孩子将我脱光绑在了一张特制的门板上面,双手、双腿都被套锁牢牢地捆住,根本不能动。他们正在那商讨着师傅平时怎么教的,我冷得瑟瑟发抖,但更可怕的确是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子。
‘我不进宫了,我不进宫了!呜呜。’我哭喊着,但是他们谁也不理我,我已经吓得尿了。
他们也有些慌乱了,甚至忘记了给我嘴里塞东西,不一会我就感觉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疼的大喊了起来,接着就昏死了过去,我昏死过去前听到了钟声,我最后听到的也只有钟声,唯一记得的只有钟声。”佟满说完眼泪早已经挂满了两颊。
“刀子匠的职业、技艺都在本家族内部世代沿袭相传,一般不传给外人,也就是说佟家很可能就是那个领头男孩的后人,你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个钟是吗?钟声将你的死锁住了,于是造成了死亡循环对吗?”侯文峰问道。
“嗯,我一直都在寻找我的宝贝,我知道这个钟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知道我的宝贝就在这里面,但我不能靠近那个钟。找不到宝贝我无颜下去见爹娘,只有找到了宝贝我才能完完整整的下去找我的爹娘,呜呜,爹,娘,孩儿不孝,呜呜。”佟满放声哭喊了起来。
“现在要帮你最主要的就是找到埋尸的地方,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有点不好办。”侯文峰皱了皱眉,然后盯着我看。
“又来!”我想起了那对鸳鸯血玉的事情,心中不免一阵慌乱。
“现在只有你能帮忙了。”侯文峰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跃上半空摘下了那个匣子,接着对着我打开了那个匣子,匣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组已经发黑,样子奇形怪状的刀具。
侯文峰拉住了我的手,我望着哭泣的佟满心中一软,伸手触碰了那些刀具,一股寒意顺着指尖游走进了身体,我的脑袋开始一片混沌,接着就睡了过去。
梦里一座慌乱的山头杂草丛生。
“畜生,你居然干出这种事,要不是看在亲戚一场......你把人家的宝贝藏哪了?我要还这孩子一个全尸,当初我要这孩子凑够六两银子就是想让他放弃,你居然......畜生。”一个老者肩上扛着一个布满血点的布袋,身后拖着一个极不情愿的男孩边走边骂。
“快说,宝贝在哪?”老者放下肩头的布袋,一巴掌狠狠扇到了那个男孩的脸上,男孩横着眼睛恶狠狠地道“舅老爷,你居然打我,你为了一个乞丐居然打我?一个乞丐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说!”
“畜生!哎。”老者边骂边就地挖了一个坑,然后将布袋放了进去,埋上土踩实了说道“你走吧,我不会在收留你了,你回老家去。”
“哼,走就走。”大男孩道。
“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我才不收你,现在滚吧,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滚!滚的越远越好。”老者坐在地上叹气。
“哼,我一定会走,但我要告诉你,你已经老了,我会成为比你更出色的民间刀子匠。”大男孩说完脸上露出了令人心寒的笑容。
“滚!”老者怒吼道。
男孩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荒山,只剩下老者坐在那出神,脸上露着无奈“哼,民间最出色的刀子匠?我的手艺再好,给宫里送再多的太监,皇上御赐了个西洋钟给我那有怎么样?哈哈,天下就要大乱了,泱泱的满清江山就要倒了,还要太监干什么,哈哈,皇上给自己送终,哈哈。”老者的笑变得有些吓人。
不一会,老者起身久久凝视着地,然后长叹一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开始往山下走去,一直走回了屋里。
寒意席卷了全身,我打了个寒颤画面随之破碎,这次我立刻清醒了过来,没有像上次那样醒来直接就在飞机上了。
回想着刚才的画面,我仿佛看到了老者此时正由大门口进来,然后在屋里收拾起血迹和残留物,将那套用过的刀具放回盒子,接着系上红绸挂到了横梁上。
“怎么样?”侯文峰焦急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清楚,只知道是在一座山上,不过应该不太远。”我舔了舔嘴唇道。
“算了先生,你们已经帮了小人很大的忙了,小人没有怨恨,并不怨那个男孩,小人很感激师傅把我给埋了,佟家人算是我的恩人了。”佟满抹着泪道“只要先生把小人的宝贝埋入地下就行了。”
“那个男孩将你的宝贝藏到了钟里,佟家人也蒙在鼓里,哎。我有个办法兴许能帮你找到尸骨。”我自言自语着拿过侯文峰的手机拨打了沈小蕾的电话。
不一会妃子就赶到了屋里来,妃子喵叫了一声“先生。”
“妃子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马上去附近的山上,找到这东西的主人,然后刨开土将这东西埋下去知道了吗?”我抚摸着妃子柔软白毛道。
“放心吧先生,一定办到。”妃子喵叫嗅了嗅竹筒。
“谢谢你。”佟满对着妃子磕了个头。
妃子胆怯地缩了缩爪子“先生,他能听到我说话!”
“嗯,他跟你一样,有着悲惨的命运。”我叹了口气沉重地道,接着将竹筒挂到了妃子的脖子上。
此时佟满瘫软到了地上,我们愣在那看着躺在地上的佟满,不一会佟满长吁了口气呆呆地望着妃子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妃子喵叫了一声,接着蹿出门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夜幕。
侯文峰仰望着天际苍穹的月色,听着妃子渐渐消逝的清脆铃声叹道:“钟里本没有鬼,鬼一直都在人的心里,是吧佟满?”
“侯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佟满莫名其妙的抚摸着头发,然后望着我发问。
“就是什么事都结束了。”我摊了摊手道。
“钟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把那个盒子丢了,那玩意避不了邪。”侯文峰仍旧仰望着苍穹缓缓道。(鬼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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