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一门之隔,里边竟然已经坐满了人。
黑暗的空间里,电影正在继续。一幕幕啼笑皆非,一幕幕巧妙躲避,不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卓云牵着晓晓到了最后一排的两个位子坐下。
黑暗的空间里,除了最前方屏幕上的点光闪烁,四周算的上是一片阴暗。
刚在座位上坐稳,卓云就放开了拉着晓晓的手,专注的看着屏幕,神情庄严地不能再庄严,似乎现在看的并不是什么喜剧动画,而是一场科学演讲。
反观是晓晓,因为心里并不明白卓云此举的做法,所以总是频繁的转头审视着他。荧幕的亮光不时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使得这个人越发的让人莫名,捉摸不透。
这并不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所以晓晓心里越发疑虑,想着这个人是不是又想做些什么,是不是又想开展什么阴谋。
“怎么?”电影进行到一半,卓云仿佛刚发现晓晓的偷窥般,嘴角勾着揶揄的笑调笑道,“就算觉得我好看,也等回家开灯让你慢慢看。现在还是先看电影吧,你不是一直喜欢?”
晓晓抿了抿唇,不再看他,转头看着屏幕。
其实是很早之前的电影了,五年来她一个人看过无数次,其中的每一个情节每一个笑点闭眼都能一一想起。
这种情节类似于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樱桃导致长大后每天必吃樱桃,倒也不是樱桃多好吃,只不过是在最想吃的时刻未曾得到,所以日复一日想念它的味道,不知不觉就将它神化,等到真正能吃到了,才发现,哦,原来味道也不过如此。
但就因为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执念,所以哪怕并不最爱吃樱桃,每年吃得最多的也必定是樱桃,仿佛凭借着这一点,就可以将从前的一切不幸当做从未发生,假装自己其实很幸福。
可假装到底也是假装,骗的了别人却未必骗的了自己。
就像这个电影一样,其实她也未必喜欢,只不过那时那地那日,她私心的想跟一个她想要的人一起看完一部喜剧,就好像他们的生活也会像这电影一样,虽然未必永远平顺,但却可以一直安宁平静。
“iwillbeback。”又到了灰太狼经典对白出场的时候,这个执拗的狼一次次面对失败,可却从未放弃,一次次怀揣着美好的希望,在一次次失败中继续,继续失败,继续开始,仿佛永远不知道放弃为何物。
很多人喜欢喜羊羊的睿智,懒羊羊的可爱,沸羊羊的勇敢。而对灰太狼,似乎他值得人喜欢的便是对于红太狼的忠贞。
成为妻管严,似乎是他被大家认可接受的唯一理由。
晓晓是喜欢灰太狼的。
他或许残忍,或许奸诈,可那不过是天性,狼天性要吃羊,就如同人处在食物链的顶端所以可以任意享受动物的美味一般,羊,也是狼心目中的美味。
可不行,因为羊太多,太团结,太聪明,所以可怜的灰太狼一次次与到手的羊失之交臂,一次次忍受着失败。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次的失败,他一次次的继续,也许在他心目里,那些美味的小羊渐渐地并不止意味着美味,更多的,是可以在他暗淡的人生中添加光彩的朋友。
他真的不能抓到羊么?未必。
喜羊羊的聪慧固然为他们赢取了足够生存的时间,但那并不足够让他们存活。他们是羊,敌人是凶狠的狼,体力上就注定了他们必定不能赢。
可他们遇到的是灰太狼,一个凶残到有点可笑的狼。
凶残在于他要吃羊,可笑在于,他永远吃不到羊。
这就好像生活,你努力想做成一件事,可你每一次却总差那么一步就可以做成,于是你一次次的重复,一次次的失败。
生活中有很多的灰太狼,可他们并没有灰太狼的执着,更多的,面对永无止境的困境,他们选择的,是放手。
晓晓喜欢灰太狼,是因为他的执着,也是因为她的不执著。
她太过缺少继续的勇气,她没有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心性,所以她很喜欢,或者说是羡慕,她羡慕一次次承受失败永不放弃的灰太狼,归根究底,她不如他。
这么一想,晓晓竟然笑了出来,笑天笑地,笑自己。
“真有这么好看?”一旁的卓云突然问。
晓晓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电影已经到了尽头。
室内灯光大亮,仿佛是为了弥补方才的黑暗,此刻的灯光正不遗余力的照亮室内的每一寸地方。
连原本稍显单调的四周也不知何时渐渐染上了暧昧的气氛,室内漂浮着满满的红色气泡。
晓晓看着卓云,发现他一直漆黑的眸中竟然出现了一种捉弄的神色,她愣愣的不能说话。
直到他牵起她的左手,单膝跪下,抬着头,一向浩瀚深邃的眼中此刻满满都是她。
“嫁给我。”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任何解释任何前缀,就像回到了他们感情正甚的那天,这样的情形更像一种仪式,一种他们每个人都认定必然会发生的仪式。
周围一阵嘈杂。
满座的外国人也许听不懂中文,可如此阵势如此动作,几乎所有人都能确定这个俊美的东方男子正在跟他面前的东方女子求婚。
煞费苦心的安排一出电影全然改版,亲自甄选一对对金婚的夫妻,似乎那些所有近乎苛刻的选拔条件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向这个女孩证明他对她的心,那么认真。
“答应他。答应他。”似乎全场都轰动了起来,一阵阵要求她应允的声音一次次穿透过晓晓的耳膜。
所有人都感动于这种实际性的浪漫,似乎若是她再不答应他们都要替她答应一般。语气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催促跟要求。
一阵冰凉从无名指传到心间,脑中闪过各种人之间的对话,晓晓动作快于形式,她弯曲手指扣住了戒指。
卓云嘴角恬淡的笑一僵,半响,慢慢用手轻柔却不失力道的慢慢板直了她弯曲的无名指,重新为她将戒指戴好。
“放松,宝贝,这不过是个形式。不是真的,你不用担心要负责。”
戴好戒指后卓云重新起身,拉近晓晓在她脸颊上温情一吻,作为这场求婚的终结。
快速又不容拒绝的开始与终结。
她脸埋在他的肩上,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能从他一一回应离开众人的祝福的话语中发现他的快活。
她却分不清自己现在心里的想法。
快活?不快活?是快活于这不过是一场戏,还是不快活于这竟然只是一场戏。
真或者假,她到底是喜欢真的多一点,还是假的多一点。
她分不清。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过去那一幕,那个他迟到的下午,她一个人的孤独寂寞,也是他们第一次破裂的开始。
所以,如果那一天他如约赶来,是不是,她最后也会像现在这样,开心的躺在他的怀里自然地接受每一对见证者的祝福,而不是像当初,在众人的战战兢兢里独自一人离开。
所以,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误会,我们本可以不用虚耗五年,我们本可以像现在那些白头到老的夫妻一样一日恩爱过一日,幸福过一日的,是么?
这才是你想告诉我的,你所想索取十五天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为了弥补遗憾。
是这样的么?
卓云。
无人处,晓晓叹息着呼唤着他的名字。
从什么时候起呢,那个总是宠我护我爱我帮我的卓云成了我心中无恶不作的代表,我一次次又一次的推开你,一次又一次认定你别有居心心怀鬼胎,一次又一次,重复催眠自己该厌恶讨厌你。
其实你本没有错,在商言商,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me更好的发展,商场如战场,刀光血影中要的并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上万名职工的生活后路。
财阀征战,利益运输,背后操作,每一样都是为上者做过的或者该做的,而她,为什么一次次认定他别有图谋从而以此要挟呢。
一边是她,一边是巨大的利益。
每一次,在面临此等选择时,在她一次次厌恶透了他的威胁禁锢时,她又何尝不是确信了不管万事万物如何变化,他永远都还是从前的卓云。
那个看重她多过一切的卓云。
其实我们都变了。
伏在卓云肩头,晓晓想着,这一次,也许她可以试一试,十五天,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呢,关于,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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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很快结束,在夜晚降临瑞士之前,晓晓再次搭上了前往北海道的专机。
一旁的男人似乎很忙,自上机开始两手从没离开过手上的笔记本,见晓晓看过来也不过一笑。
“别急,宝贝,总要等我把一切安排妥当,才能把这些交给你,也省的你接手后还要操心。”
其实晓晓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me,或者说是zx扩建后的合称,me集团,除s市的市场外,还囊括了包含欧洲,北美,东南亚等一系列的地区产业,涉猎极广,几乎到了让晓晓咋舌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一个环球能比拟的集团了,如果说环球时一头沉睡的末日雄狮,那末me就如同一只永不停歇的嗜血猎豹,掠夺是他们的本性,守护是他们的天职,这是属于年轻人的一代。
晓晓耳旁又浮现了他方才说话时的口吻,带着淡淡笑意,还有些漫不经心。
别急。
记忆所来,似乎他总喜欢跟她说,别急。
似乎有他在的地方,任何紧急迫切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似乎一切事物都可以交由他去解决,天塌了也有他顶着,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身后静静地等待一切暴风雨的袭击结束,然后接受他用一切去护卫的净土与和平。
从前的晓晓还不懂,不懂这称得上是大男子主义的举动,其实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宠爱。
因为在乎,所以想将她收入怀中细心呵护,所以想为她抵挡一切风雨,做尽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她脸上时不时的微笑。
不过比较讽刺的是,别去经年,当她学会了成长,也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的时候,他们却早已经没了可能。
“所以你是打算把未来五十年的指令都下完了?”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的气氛太过微妙,晓晓需要一些刻意的怒火来增添调剂以打乱他们之间那种奇特的感应。
可卓云却没有她意料中的生气,似乎自那夜之后,这个男人脱去了所有的霸道无耻,渐渐变得温润平和。
“我该感谢你竟然还认为我能活五十年么宝贝?”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祸害遗千年。”晓晓不冷不淡的加了一句。
“那正好,你不知道,我多怕我死在你前面。”
这样一句类似情话的呢喃,让晓晓出神了很久。
卓云见她不再说话,挑着眉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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