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翁乃一代博学大儒,世子虽然好学聪颖,但是今日已过午,定然才思不畅,不能发挥出平时水平,望老师还是让哥儿先准备准备,过几日再考不迟?”两个幕僚倒是挺识趣,以为似这些富贵子弟,能读些孔孟书,知些周公礼就不错了,四书五经烂熟已是不易,但是要到了能写出八股文的地步,那怎么可能,自己苦读诗书十载有余,虽未高中金榜但是也在乡试中崭露头角,成就举人身份,这才做了幕僚。尚且不敢张嘴就来问对八股。就这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呵呵,难呀,难呀。。。。
贾政听之不悦,不过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也是知道的,感觉要当堂出题的要求有点扯,白白的问个大红脸,今日他能谈吐不俗,得体大方已是进步了。
“你可有何话说?如果今日果然疲惫,可日后再考。”
“孩儿今日并未进学,刚见过太太和祖母,并未费神,请父亲出题。”贾环知道,自己既然到了这,既然真的有了这次重生的机会,一定不能再混日子,更何况想到清末的百年国耻,自己也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他真的进益了?如果真的如此,老天真是太垂怜我贾家了,想我贾家父辈一门两公爵,恩宠无限,到了我这一代也算是沐浴皇恩,但是儿孙辈竟然没有一个能看的进眼的。宝玉混世魔王一般在姐妹间厮混,贾琏更是个风流不肖的种子,贾珍虽继承爵位,但是也是个好玩闹的主,这个贾环平素浑浑噩噩的,也看不出什么才干,如今,这是怎么个情况呢?
不过既然是出题问对,那是璞玉还是砖头一问便知,思及此,贾政面容严肃,端坐书桌前,右手又捋一捋胡须,缓缓的说道:“制艺之兴七百余年,所以久而不废者,盖以诸经之精蕴,汇涵于四子之书,俾学童而习之,日以义理浸灌其心,庶几学识可以渐开而心术归于正也。八股者,由破题、承题、原题、起讲、入题、提二比、中二比、过接、后二比、束小二比、大结等部分组成,结构严谨,章法细密。破题之法有六,即两两相对,诸如: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正破、反破。凡作破题,最要扼题之旨,肖题之神,期于浑括清醒,精确不移,其法不可侵上,不可犯下,不可漏题,不可骂题。”
说到这,贾政顿了顿,看了眼贾环,很是满意,只见儿子双目微瞑,时不时的点下头,旁边的两个幕僚更是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大有膜拜一番的架势。可爱的贾政大人不知道,咱们环儿哥现在双目微瞑,是在集中注意力找贾政的题目呢,这么“之乎者也”一大顿,还没到正题,环儿哥怕一不小心把题目漏了,那就贻笑大方了,毕竟一个现代人让他听这么一堆文绉绉的东西,谁受得了!
“今日初试尔才学,自不会为难你,以‘子曰’二字为题,试破之。”
好嘛,老爷子这是怕我答不上来,故意放水呢,这是最基本的题目了,后世的八股解析,大部分都以这道题做例子。
贾环拱手答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父亲可对?”
“环儿哥答的太好了,不露题目一字而把“子”、“曰”二字说得不但非常透彻,而且绝对不能移到别人身上。这就是最标准的破题啊!”
“我等空度十余载,尚不如哥儿初习之人,羞煞人也!”两个幕僚抓紧机会赶紧表现。
“嗯,的确不错,至少你确实研究过八股文了,没有说谎,“贾政心中大慰,又道:“此题解的尚可,为父再出一题,现取四书各首句并作一题曰:‘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汝试破之。”
好家伙,这次可是来真格的了。两个幕僚也不敢说话了,这道题,就是他们也得好好想想,这种题目稍不留意就会漏题,还有一种半句的题目破起来最容易犯上或犯下。这两种题目基本是题目里最难破的了。
贾政微阖双目,端坐椅子上,右手习惯性的捋着胡须,都没看贾环。这题对于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可能答得上来,即使是自己,也是弱冠之年后才能试着答这种题目,贾大人已经开始准备教训之词,告诫贾环要戒骄戒躁,奋发好学,日后科举中第不是没有可能。
贾环暗赞一声厉害,父亲不愧是科举出身的人物,虽然祖父临终前上书让父亲没有经历科考而直接为官,但父亲的确有真才实学啊。不过,八股文的弊端也就在此,经典的题目总归有数,除非牵强附会,不然考了几百年已经是毫无新意了,这道题贾环早在大学时就让老师精解过了。
“我破之为:‘道本乎天,家修而庭献也’。”
“嗯?‘道本乎天,家修而庭献也’,不错,不错。”这一刻贾政也震惊了,破的太好了,高度的概括了其中的道义,真要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来,就破题而论,科举及第绝对没有问题。“想必,是他老师出过这道题吧。”贾政绝对不信自己十四岁的儿子能在短短数息时间内想出这么经典的答案。
两个马屁精这下也哑火了,不用他们拍了,读过书的都知道给出的答案精妙绝伦,眼前的少年和他们这些考了几十年都没有中第的人,没有可比性。
贾政还没有在震惊中回过魂来,贾环已经接过话来:“儿定会脚踏实地,精益求精,力求在明年的乡试中得个好成绩。”话题一转,转到了薛蟠的案子上,“听薛姨妈和太太说薛大哥哥遭了案,现下在金陵大牢里。不知父亲可有良策否?”
能有什么良策,无非就是银钱开道,黄金铺路,上下打点,把人保出来,不然还能如何。贾环一问,正戳到了贾老爷的痛处,如若从前,贾政恐怕会吓退贾环,但是经过这次书房问对,对贾环印象大为改观,自大儿子珠儿死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为自己分担了。
“尚无什么良策,你祖父当年根基就在南方,不少门生现已做官,以我们贾家的面子,量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吧。”
“父亲不可如此,如此一来,一是会欠下人情,以后想还,难矣。二是会落人口舌,说咱们仗势欺人。现在我贾家正显达荣耀,自没关系,但是有一天我贾家遭事,落井下石之人必会拿这个说事儿。”
贾政再一次不敢相信眼前这是自己那个愣小子,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对世事洞若观火,非得长期的沉淀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能看得如此明白?“那依你说,该如何?”
“依孩儿之见,为今之计只有从死者身上入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咱们把冤主稳住,别管是银子还是田产,想他薛家也不会看在眼里,冤主主动把案子消了,就说是自己不小心致死,在公案上签下字,自此在和薛大哥哥没有任何关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咱们也占理!并且想来那金陵的官儿也知道我贾薛两家的关系,不会刁难。父亲意下如何?”
这些事儿就是钻法律的空子,在后世都非常好使,对于有身份地位,害怕影响声誉的人,往往都是花钱了事儿。打起官司来,别管黑白,影响都是非常不好的,这也就是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冤主的了实惠,除非是某些执拗的人,不然谁还想招惹这财大势大的势力?
贾政老怀大慰,平时看着还不如宝玉的环儿如今竟然开窍了,一发而不可收拾,学问大进,人情练达,终于有人能帮我分担着家族的担子了,不过还是得给他压力,不然以他未及弱冠的年纪,如果不好好引导,也终难成栋梁之才。
贾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下也很欢喜。今日表现定能引起父亲的注意,为自己争取家族更多的资源,为自己以后的计划奠定了基础。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展现父慈子孝的画面了,还没聊几句,宝玉和薛蝌双双进了书房,薛蝌仪表堂堂,再加上学业初成,更显优雅。贾政让二人落座,道:“蝌儿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对学业很是上心,以后要多和环儿,宝玉研习啊”又转向宝玉,问到:“宝玉,你最近学业可有精进啊?”
“嗯。。。这个。。。最近老师身体不适,故此在家温习百家诗集,未曾前去上课。”
“一派胡言,想来是你淘气,未曾上心吧,明年就乡试大考,现在学那些诗词歌赋干什么,赶紧把四书读通读懂了才是正经!”
宝玉一时吓得唯唯诺诺,赶紧连连称是,自小时候起,宝玉就怕父亲,在姐妹里他是混世魔王,但是到了老爷面前却成了麻爪鸡。当然,贾环在穿越前也是一个德行,如今换了新的品行,自然看不上宝玉的一番做作了。贾政看了两个儿子,对比之下心中更是气苦,这个宝玉,早晚必要好好杂治一番。想来环儿如今转性,专心入仕之道,就是我平时教导之功吧。殊不知他平时哪里管教过儿子,只是心血来潮时叫来教训一顿罢了,不然也不会让老太太把孩子惯的这样胡闹啊。
“父亲,祖母留薛姨妈在后院用饭,并让人把薛姨妈等人安置在梨香院内。一是方便见面,二是在此等候薛大哥哥的消息。请父亲示下。”
“嗯,一切以老太太意思为准,行了,既然说了你们在后面用饭,那就快去吧。不然老太太该着急了。”说罢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宝玉自陪薛蝌去后面用饭不提。单说咱们环儿大爷,优哉游哉的回了自己院,像这等用饭,贾环是从来不用去的,倒也乐的清静,今日问对发现这古时候的考官们也很不好糊弄啊,都是钻研八股几十年的老油子了。是时候下一番功夫了,不过比后世的高考舒服多了,至少这个只钻研这一门,不用像高考那样七大姑八大姨都得照顾到。
从书柜里翻出四书——《大学》、《孟子》、《中庸》、《论语》,还崭新的一般,乡试八股文的写作题材以《四书》为主,《五经》次之,内容是要阐释儒家经典的“义理”,以及宋儒的思想精神。这四本书是首先必须拿下的,虽然前世很熟悉,但是现在的书里面有大量的繁体字,生僻字,所以还需精读。更有毛笔字必须得练,主要就是颜体小楷,自己这一手.狗爬,拿出去非笑掉大牙不可。可怜的环儿大爷刚才还意气风发,现在却打蔫的茄子一般,你妹的,老子为了高考苦读二十年,如今还得应付这群老学究。一边骂着,一边老老实实的点起油灯,认真读了起来。
贾环是静心读书了,但是梨香院的薛宝钗却静不下来了,自己上京是为的备选公主侍读的,一旦入选,那就是宫人了。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宫?愁呀愁。今日见到宝玉,那个衔玉而生的公子,端得懂得女儿心,又生的风流倜傥,如果能专心仕途,日后能封侯拜相,倒是一位如意郎君。。。呸呸呸,我想什么呢?羞死个人了。不过妈妈和王夫人说的金玉良缘是怎么回事儿?金?我脖子上的金锁?玉?衔玉而生?可怜的小丫头脸红的像只熟透的大虾。好乱啊!翻来覆去的更睡不着了,不过人家心乱不是为的咱们环儿大爷,以后会不会呢?只有天知道吧,不过红楼梦里小宝钗可怜的结局实在让人心痛,咱们的作者大大肯定不会这么残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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