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一支骑兵打着火把急行军,不可能不引起义军的注意。
其实,骑兵一口气走了三四十多里路,就看到路边地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义军临时搭建的窝棚,到处都是点起的篝火。
篝火在平原上朝远方延伸,璀璨如天上的银河。
宁乡军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只看了一眼,心中就大概估算出义军的数量。
汤问行小声对孙元道:“侯爷,看样子,义军至少有两到三万人马。不过,这些人的装备实在不怎么样,士兵的素质也差。”
孙元:“义军是比较艰苦。”
就他看到的,许多义军连象样的铠甲和兵器都没有,身上都穿着普通衣裳,手中还提着种地的锄头。遇到打仗的时候,很多人都将棉袄穿在身上,多少也能起些作用,至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另外,不少士兵手中还拿着藤条和芦苇秆子编成的盾牌,擎在手中,倒像是那着一个特大号的蒲团。
汤问行有些瞧不起这些农民军,道:“侯爷,咱们什么时候同这种垃圾部队合作过,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
孙元严肃地说:“只要和建奴作战,都是我汉家好男儿,怎可起轻视之心?装备不好,从敌人手头夺就是,重要心中存有一个勇字,就是英雄。难不成,没有装备,就不打仗了,就眼睁睁看着建奴屠杀百姓,甘心做人家的奴才?你心中也无需存有什么正规军,农民军的想法。我看你是主要战场的仗打多了,却不知道这些义军在抗清战场上所做出的贡献,已经变得不接地气了。”
其实,看到这么多人马,孙元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人力资源就是财富,就算他们上战场表现不好,也可以保护后勤粮道,也可以驻守地方,实行统治。
孙元现在正缺人手,这些人马若是可用,将来都可能帮自己管理徐州。
汤问行被孙元这么一说,面皮微红,道:“侯爷教训得是。”
路上,不断有人跑过来问孙元是什么来路,都一一被虚玄打发了,又叫他们马上去禀告谢迁等各路头领,说是颖川侯过来了,叫大家快过来迎接。
又走了一气,远远就看到地平线上有一座点满了灯火的村庄。
这里已经属于地理意义上的北方,地势平坦,再不似扬州地区的河流纵横,湖泊遍地,战马也走得轻快。同北方的村庄一样,这座村庄颇大,适宜驻扎军队。
还没等孙元他们进村,就有一群人马乱糟糟地跑过来,领头几人同时大喊:“什么颖川侯,在哪里?道长,你竟然领了这么多人马过来!”
虚玄哈哈一笑,喝道:“谢迁,赵头领、秦头领、郭把牌、翟头领,你们往日不是常在贫道面前念叨孙如皋孙侯爷吗,还说如果能够见上侯爷一面,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如今人都在你们面前了,还不快快过来磕头!”
虽然不大,也就是平日说话的模样。却中气十足,远远地传了过去。
孙元只感觉就好象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心中微微一惊:这个道人,好象有些门道,修为不错啊!
“啊,原来是孙侯爷,天下第一军的孙侯爷!”那群人慌忙跳下马来,在地上不住磕头,同声道:“咱们还担心怎么打徐州呢,如今有侯爷在,拿下徐州真是易如反掌。”
孙元也跳下马去,扶起一人,道:“都起来都起来,某早已经听说过各位义士大名,今日见面,心中也是非常欢喜。”
虚玄就在旁边介绍说:“这就是小徒谢迁。”
孙元端详着谢迁,却见这人大约三十出头,国字脸,显得甚是雄壮,一看就是个有气概之人,是个不错的带兵大将。
心中就有了好感,笑道:“原来你就是谢迁,山东排名第一的豪杰。”
“我我我……末将当不起侯爷夸奖…。”谢迁有些不好意思,一副老实模样。
孙元开玩笑地拉着他的手说:“谢迁,你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来头的啊!我朝孝宗弘治年中内阁有三个阁李东阳、刘健和谢迁谢文正公。可以说,弘治盛世皆是此三相的功劳。后人提着三阁老都道: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谢公谈吐尤健,口才天下第一,想来谢迁你必辩才无碍。”
谢迁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有这么个来历,吃了一惊,很不好意思:“这个……这个……是父母给的名字,我我我……”他以前虽然是个豪杰,可见到仰慕已久的孙元,竟然口吃起来了。
虚玄知道自己貌不出众,相比只下,自己这个俗家弟子却是相貌堂堂,又是个有气概有手段的干练之才,正要用他来得孙元的欢喜。但关键之时,谢迁一紧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心中却是岸自恼火,道:“谢迁,侯爷同你说话呢!”
谢迁越是局促,孙元却越是喜欢,看得出来这个谢头领是个赤子,也合他的心意。
就笑道:“这人做事做人,问行不问言的。谢迁,你也无需紧张,口才不好也是无妨。三国时有个叫邓艾的人说话口吃,每次说话提到自己时老是“艾、艾”连呼,司马昭故意戏弄他,便问:你老是‘艾、艾’,究竟有几个‘艾’啊?邓艾回答:所谓‘凤兮凤兮’,还是只有一凤而已。”
“依某看来,谢迁你就是这么一个人中龙凤。”
得到孙元的夸奖,谢迁在众英雄面前大大地露了一个脸。心中感动,眼睛湿了,说话也麻利起来:“末将承蒙侯爷夸奖,当不起,只愿惟侯爷马首是瞻。侯爷但一句话,水里火里都去得。”
孙元放开他的手,笑着指了指各路头领,道:“谢迁,你是这众英雄的头领,且帮某介绍一下,也好让本侯认识认识你们山东豪杰。”
“是,侯爷。”谢迁忙将赵慎宽、秦尚行、郭把牌、翟五和尚等人介绍给孙元认识。
很快,大家就将孙元迎进了存村庄,又把骑兵军安置下来,送来上好草料。
并在中军大帐里设宴款待孙元,显得异常恭敬殷勤。
席间,孙元命人将那些早已经填好的告身递给众头领,大家都是一阵欢呼,又将头磕了下去。
吃了几杯酒,在谢迁的主持下又开始商议起进攻徐州之事。
其实,这一战也简单,反正是骑兵军打头阵,趁内应开城门的一瞬间,一口气冲进去。至于各路义军则随后跟进,在城中展开。
大家决定,等下吃过饭,养好力气,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出发。
这一战的关键是这么多义军要急行军两夜一天,最后能够抵达战场的究竟还剩几人。
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按照谢迁的说法,那就是:“直管走,到地头有多少算多少。”
在他算来,能够顺利走到徐州的士兵怎么这也有一万出头,足够占领整个徐州了。
老实说,孙元并不看好,但看谢迁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气可鼓,不可泻。
最后,他将杯子放下,道:“酒足饭饱,某也是精神抖擞,事不宜迟,淮安那边战局瞬息完变。我们早一日打下徐州,淮安早一日能够解围。对了,十一路义军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出动,部队也已经开始准备了。”谢迁回答说。
这个时候,突然间郭把旗却道:“禀侯爷,谢头领,宋烟袋还没到,他那路人马咱们可指挥不动,是不是再等等。”这是一个清瘦的高个,身材同旗杆一样,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精光闪闪,显然有使不完的精力。
“啊,宋烟袋竟然还没到?”谢迁吃了一惊,忍不住顿足道:“这个姓宋的真是懒散,不可相信。他迟迟不到,若是坏了侯爷的大事,我第一个砍了他。别以为他是头领,我就斩不了他。”
“宋烟袋是谁?”孙元疑惑地问。
谢迁:“回侯爷的话,宋烟袋是我们十一家结盟的义军头领之一。他以前是个骡马贩子,平日里一根熟铜烟秆不离手,所有大家都叫他宋烟袋。这次结盟,此人可是出了大力的,散尽家产,招募义士。部队中的辎重都是由他提供,如果没有他的粮草,咱们可走不了多远。先前末将约他带兵来这里汇合时,宋烟袋也是同意的,人马物资也陆续开到,可人却还没有来,说是尚要去办一件很要紧的事情。他如果不来,他的部队和粮秣咱们可派不动。”
孙元:“宋烟袋要去办什么事?”
孙元这么一问,众义军头领一脸的尴尬,却不说话了。
虚玄才小声将事情的原委同孙元大约地说了一遍,原来各路义军虽然定下了打徐州的计划。可打下徐州,将城中的财帛一分之后,难不成大家还一哄而散,又将徐州还给建奴不成?
所以,大家都觉得索性将城池给占了,设立官府衙门,让徐州重新回到明朝的版图之中。
但这里又个很大的麻烦,众义军头领都是草莽英雄,根本就不懂得治理地方。而且因为出身的缘故,感觉做地方官有点心虚。
这些头领在以前基本没有任何社会地位,要么是流民,要么是商贾、侠客,就连土豪出身的谢迁一家以前也做过豪门望族的附庸,威望不足。要想治理徐州,还得拉出一面大旗。
于是,宋烟袋就提议由他出面去请已故崇祯朝内阁大学士张至发的次子张泰瑞来做这十一路义军的头领,也好能够得到徐州士绅的认同。
这个张泰瑞乃是济南府淄川人,字汝符,号辑五,是个庠生,有功名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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