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走了一圈，大约半个小时后，老中青三人才重新回到家里。
一进门，钟婳就被华为赶着去楼上挑衣服。
“外公……”
看着将自己往楼上赶的老人，钟婳深感无奈：“不是要下午才去公司呢嘛？我现在穿这一身挺舒服的，真的。”所以您老就行行好吧！这是在家里，换什么衣服啊，不是瞎搞么！
被拒绝的华为当下就板起了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起了闷气。
钟婳一看他这模样，想到前天那个老医师蓝义交代的话，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走到他膝盖前蹲了下来：“好吧，我去换，你想我让我穿哪套？”
这话说完，钟婳看到华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去你衣橱里看一下，在那一排正装中有一套米白色，没有标签的，就穿那套。”华为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缅怀，有些伤感，又有些期待的复杂表情。
看到这里，钟婳再不明白可就枉为人孙了。
以前来这里看华为的时候，虽然知道她的衣橱里装的都是他给自己买的新衣服，但钟婳却从来没有穿过。就连上面的标价签，她都不曾动过一下。
钟婳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母亲华清灵长得很像，没有标签，那就说明那件衣服并不是新的。而以她外公的身家，明显不可能在给她准备的衣服里塞进一件旧衣服。
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件衣服是她母亲华清灵的！
钟婳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噗通噗通的乱跳起来，她的父母是在她刚刚记事时就已经去世了的。这么多年来，钟婳对父母的印象都是通过那张小小的结婚证上的照片得来的。
一溜小跑的回到楼上的房间里，钟婳关上房门，走到和卧室相连的更衣室里，她双手颤抖的打开了其中一个衣橱。
更衣室里一共有好几个衣橱，一个是专门放内衣和睡衣、睡袍的，另外几个则是按照衣服的颜色分门别类的存放了不少衣服。在更衣室尽头的那一整面墙壁更是被做成了开放式鞋柜的模样，一层层的摆满的鞋子无一不是钟婳所穿的尺码。
“没有标签……米色的……”钟婳一边念叨着，一边将手伸向了衣橱中明显是米色的那一块区域。
青葱般的秀气指尖慢慢的在一件件衣服上掠过。
终于，钟婳的手在其中一个衣架上停了下来：“是这件！”将其他衣服往旁边拨了拨，一件精心保存的，看上去和新衣服没什么两样的裙子便落在了手里。
伸手勾下衣架上挂着的米色小西装外套，钟婳将这两件式的套装紧紧的抱入自己的怀中。
“妈妈……”
鼻尖在衣服上蹭了蹭，钟婳仿佛从这件衣服上闻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清幽香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如同婴儿身上的奶香一般的气息，好闻的让她像是上了瘾一般想要沉溺进去。
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吗？
钟婳沉迷的想道，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轻柔，但听上去却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女声：“……婳婳，妈妈的小乖乖，来抬胳膊，要穿新衣服了哟……”
穿新衣服？
钟婳的身体猛然一僵，一段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在一瞬间被开启、激活，跟着，便如潮水般汹涌的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的父母……是在那一年新年刚过的时候离开的啊！那一天，似乎有一对夫妻过来看她的父母！
“呵呵！”
钟婳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衣服，脸上出现一个骇人的森冷表情：“什么车祸，什么去做生意，骗人的，全是骗人的！”
她的父母根本就不是死于车祸啊！是火灾，是那一场可怕的火灾！难怪他们什么东西都没给他留下来，原来全都在那一场大火之中付之一炬了！
刻骨的仇恨从钟婳的心中蔓延开来，此时的她，双眼通红，牙关要的咯嘣作响。
唯有那一双手，却仍是极为温柔的抱住了那身米色的套装。
剧烈的喘息了一阵，钟婳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全无顾忌的将手上的水渍擦在了身上正穿着的衣服上。跟着，她便动作轻柔的换上了这一身衣服。
裙子是一件吊带裙，下摆是一步裙的样式，衣襟处做了大气简洁的褶皱设计，除此之外，整条裙子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外套则是一件翻边的中袖小外套，胸前只有一颗装饰用的扣子，并不能将衣服扣起来。
这样一条裙子加上一件外套，于女性的柔婉之外，又给人带上了一丝简洁干练的气质。整体看来，是一个很大方，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的设计风格，无意中刚好吻合了华清灵和钟婳两代人的风格——上世纪女性的内敛温和和新时代女性的精明外向兼具。
当钟婳穿着这样一套衣服走下楼梯的时候，坐在宽敞的正厅中的华为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跟着就晃晃悠悠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灵，你回来了！”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年纪。
在钟婳下楼的时候，客厅中的人不只是华为，就连一旁陪着的华清毅，甚至是一直站在华为身后的老管家华平德也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步一步从楼梯上拾级而下。
“外公，是我，不是妈妈。”钟婳连忙上前几步，握住了华为伸向自己的手掌，不忍的唤醒了他的美梦。
在这之前，这对祖孙俩从来不曾提起过关于华清灵的一点一滴。这段过去，就仿佛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硬生生的在两人心中竖起了一道高墙，为他们和乐融融的祖孙天伦之情隔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鸿沟。
这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心病，随着华清灵的去世，那唯一一个联系两人的纽带早已彻底消失。而二十多年亲情的欠缺，则是钟婳和华为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痛，这个痛，更是随着华清灵、钟荣夫妻俩的齐齐去世而深入他们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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