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什么叫智商是硬伤。
纪扬伸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张翌晨叹了口气,有些想哭,又是换名,又是装龟孙的,图得不就是和她待在一起久一点儿吗?这姓纪的有必要一来就拆穿他吗?
“姓纪的,是爷们就别提以前的事!”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具有杀伤性的威胁话语。
纪扬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他的眸光忽明忽暗。
站在他们对面的紫发男子见他们肆无忌惮的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想开溜,哪知刚走了一步,纪扬含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去哪呢?”
“你不是要人吗?人都在那里了,你还想怎么样?”他强作镇定道。
张翌晨抽过一把凳子冲着反方向坐下,双腿张开,手扶着椅背问道:“谁让你来的?孟哲?”
紫发男子冷哼一声,以示不屑,他在C市混迹多年,从来没听过张翌晨这类的角色,心中自是无惧,连态度都傲慢起来。
张翌晨唇角一扬,脸上的邪气更甚,“小紫发,在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最好乖乖回答噢。”
紫发男子看都没看他,直接开口喊道:“纪扬,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我不知道这妹子是你媳妇才说那种话吓她的。”
“我若是不来,那句话怕不就是吓吓她那么简单了吧?”纪扬唇角的笑意蓦然一淡,眼底狠意突生,“谁让你来的?”
语气里的戏谑骤降,刹那间整个房间都仿佛一片冰霜之中。
紫发男子的脚不争气一抖,整个人猛地跪在了地上,“孟哲在C市人民医院的十五楼,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见状,张翌晨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抬头看向纪扬道:“你们都当老子是死了吗?有我在,苏夏夏就永远不可能有事!”
后者只是闻言一笑,“谁知道呢。”
两人之间的火光在刹那间点燃,迟钝如夏夏也是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一蹦一跳地挡在中间道:“你们俩是看对眼了吗?这火花啪啪的……”
纪扬:“……”
张翌晨:“……”
少顷,纪扬唇角微微抽搐,宽厚的手掌抓在她的小脑袋上,“苏夏夏,脸盲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这么眼瞎?”
张翌晨站起身,一副向首长报告情况的姿态,一丝不苟地说:“夏夏,你放心,除了你,我看谁都不对眼。”
此话一出,他和纪扬更看不对眼了。
正在三人旁若无人瞎扯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警笛声,“翌晨,翌晨,你在哪里?老王叔来救你了。”
走廊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张翌晨揉了揉太阳穴暗骂了一声,随即,木质的大门被蓦然推开,王叔那张饱受风霜的脸赫然入目,那张因为焦急而迷茫的眼睛在看见张翌晨的刹那,滚出无尽热泪。
“小少爷,你可吓死我了……”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他的语气颇为不爽。
王叔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激动的就见喉结翻滚。
“就是这搞绑架呢?”进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环视了一圈现场的情况,看那紫发男子跪得服服帖帖,顿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们这是谁绑架谁呢?”
“警察叔叔,肯定是他们绑架我家小帅哥!”满头白发的王叔叔指着紫发男子控诉道。
年轻小警察看了他一眼,“好的,爷爷。”
随后,一群人被带出了警局接受调查,但进去没多久,纪扬等人便被放出来了,紫发男子的小弟不满道:“大哥,一个毛头小子,你至于怕成那样吗?”
“我呸!”紫发男子怒骂道:“什么叫大哥?这个社会有钱才是老大,我告诉你,在C市得罪纪家,分分钟玩死你全家!你们这群臭小子,老子敢直呼他名字,已经很屌了好吗?”
敢直呼名字已经很酷了……
小弟们一脸鄙夷地盯了他良久之后,纷纷决定出去以后一定要换一个老大……
这一头的三人出了派出所,天色已黑,街上灯火通明,夏夏趴在纪扬的悲伤,长长的头发垂在他的胸口,飘来淡淡的幽香。
“纪扬,我不好了。”
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而一旁的张翌晨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拿手指捏了捏她的小脸,“夏夏,你别哭,都是我不好……”
“关你什么事。”纪扬头也不回打断道。
若不是背上有夏夏,张翌晨恨不得对准他的后背猛踹一脚,“纪扬,买东西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如今……就算夏夏不喜欢我,但至少你也得尊重前辈吧?”
漫长的十年暗恋,在此时竟让他生出一种优越感,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等她记住你的脸,你再来我面前秀优越感如何?”那语气不可谓不嘲讽。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种想将他掐死的冲动强压了下去,回头对夏夏腼腆一笑:“夏,夏,夏,苏夏夏,你饿了吗?”
纠结良久,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夏夏两个字喊出来,硬是强生生的加了一个姓氏上去。
夏夏趴在纪扬的背上,嘟着小嘴冲他点了点头。
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再次鼓起勇气道:“那我们两个去吃饭好不好?”
说到“两个”时,他略显得意地瞟了纪扬一脸。
“去C市吃吧。”哪知纪扬看都没看他,直接给了结果,而苏夏夏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轻轻“噢”一声。
他家夏夏原来这么好说话吗?
张翌晨回忆起少年时她的模样,小小的肩膀永远背着大大的书包独自走在人群里,长长的头发编成两根辫子垂在胸前,因为胸部太大时常被人嘲笑,所以她走路时总是佝偻背脊,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翼翼。
有时明明是别人的错,先道歉的人永远是她,别人拿了她的东西,也从不敢要,别人扯她的头发,也只是红着眼眶,不断忍让。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真正对她上心的呢?应该是初二的一个午后,全班陆陆续续起身场往楼下的操场走去,准备参加下一节的体育课。
只有她,垂着脑袋久久未动。
他睡醒一觉的时候,体育课已经上到一半,而她依旧保持着他入睡前无意间瞥见的坐姿,没有丝毫改变。
“苏夏夏,你干什么呢?”
她显然没有想到教室里还会有人在,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时,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我,我,我……”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她所坐的位子恰好是阳光投射所在,梳成麻花的辫子仿佛画中才会出现的民国美人。
他只觉呼吸一窒。
瞬时,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的裙子染上血了……”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一个男生,但是无路可走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成为救命的稻草。
十五岁的小霸王张翌晨恰好成为了这样一颗稻草。
殊不知,这个人从十岁时便注意着她,不过那种注意对任何一个漂亮女生都可能产生,远不如此时的惊鸿一瞥。
于是,他的眼光再也无法从她的背影离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梦十年。
忆起从前,他眼底的怒气消去,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啊,他的夏夏从来都是这样。
她一直都没有变。
只是他,渴望的越来越多。
“纪扬,谢谢你。”谢谢我不在时,你对她的照顾。
纪扬面无表情地掏出汽车钥匙,“没关系,应该的。”
此话一出,张翌晨毫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激也荡然无存,果然等我有空了还是得掐死他。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夏夏放进车里,张翌晨站在窗外冲她挥了挥手。
夏夏摇下车窗,“你不和我们一起吗?没关系,待会儿我会和你一起回来的,不会让王奶奶担心的。”
至今,她还认为他是王奶奶的孙子。
他双手撑站车窗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纪扬一眼,移回目光道:“我知道去哪找你们,放心吧。”
“噢。”夏夏的声音有些失落,“那你要快点来噢,不然我会把东西吃光的。”
“没关系,我看着你就不饿……”话音未落,一张纸盖在了他的脸上,纪扬随之按起车窗,冲他挥了挥手。
汽车驶入车道中,夏夏眨了眨眼睛问道:“纪扬,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呢?”
“回去之后发现你手机在我这就想给你送过来,哪知刚走到小区门口便看见你们两个出来。”他的一只手撑着脸,言简意赅道:“然后,一路跟着就来了。
不知为何,夏夏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奶奶挺照顾我的……”
“你放心。”他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牙齿,“我一般不和笨蛋计较。”
“你才笨蛋!”夏夏冲他吐舌头,“现在我们去哪?”
“你猜?”
“吃饭!”她的眼睛一亮。
“恩。”他眼睛微眯,“猜对了一半。”
“那剩下的一半呢?”她眨巴着眼睛道。
“抓老鬼。”他脚底稍稍用力,汽车便超了旁边的车辆,眼底闪烁着一股阴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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