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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救了一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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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莲在奔逃人流的拥挤下与奶娘失手之后,心中一乱,难辨东西,不觉中已随波逐流地被拥向东来,待到一片废墟间,实在跑不动了,便隐在一堵残垣后暂避。芝兰匆匆间告诉可以躲避的教堂,她已辨不出方位。

    突然与家人失散,梦莲更加慌乱。都说小县长治理有方,城内太平,谁知竟比待在瞭阳崮大寨上还要使人惊惧不安!这一失散,奶娘定会心焦,老爹知道了,定会五内俱焚!土匪真的进了城,他们会怎么样呢?不行!不能持在这里。如有狂徒坏人趁乱趁机骚扰,也难脱身。快离开这里!

    听听奔跑声已远,枪声已歇。想来土匪已被打退,不管怎样,这总是县城。看来不妨事了。梦莲定定心,移步正要离开这间残垣破屋,突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心正在紧搐,一个人已跌撞进来,听那声唤,见那人倒,才敢抬眼看去,看到那人头上正在冒血,梦莲心中又是一悸,忙扭脸不敢再看。

    李小全用手捂住头上的伤口,凭~股急劲儿随人流向东岭方向奔逃。逃着逃着,脚步乏力,有一种眩晕感,心中暗想,这个模样,再不可随人奔逃!来到大地旷野,更无法脱身!于是边跑边留意路边两侧,看有无可以藏身暂避的所在。将要出庄,前面一片房屋废墟突现眼前,这里断垣残壁,房顶无盖,一片烟熏火灼之迹。这是民国十六年他老爹李长刚袭破小东关,抢劫烧庄留下的残墟。过后,人嫌是片凶地,弃而不用,向西靠城发展。李小全略一思忖,就在此处掩住伤口,避得一时再做打算。

    心情一松,眩晕更重。当他跌跌撞撞钻进一座破屋框后,突然发现屋框子里早有一位姑娘了!李小全一阵紧张,瞬间,狂喜不已!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他昨日遇见的那位小姐;正是他一心想劫掠一心想谋为己妻的那位天仙般美貌的妮子;正是那位让他一见动心再难忘怀而胡整乱造迷了心志晕晕改变行程跟来城里,因而又陷入险境的那位闺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鼓书的词儿不假!掠了她!

    李小全努力压住激动,张口叫道:“姑娘……”正要动作,却不料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张尊孟跑到内城东门,看到县警备队的士兵举动,暗暗称许:“不错不错。原先畏匪如鼠,今日敢冲城对敌了。”心情渐缓下来,向在城门值班的一位小队长问道:“怎么回事?”

    小队长向城外看看,正要回答,城门外已有人高喊:“开门!快开门哪!快去报告张县长,咱们逮住土匪了!”

    小队长说道:“是边四班长!县长,开门吧?”

    城门刚刚打开,边四带着**个警备队员捆押着一个腿上流血不止的青年,又拖着一个人,兴奋地大呼小叫着拥进来了。看见县长正立在城门洞内,边四一个立正,表功地大声报告:“报告县长,咱逮住土匪了!还缴了两支好枪!”

    张尊益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边四立即把刚才发生的情况简要汇报了一遍。

    张尊孟冷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张家寨李殿全部的土匪?”

    边四一把拉过泪流满面腿上流血不止的四儿来,说道:“刚才押来的路上,他供认的……”

    张尊孟瞅一眼被俘的小匪,神色更加严峻地问道:“不是三个吗?那一个呢?谁是李小全?”一指那个被拖的小匪:“是他吗?”

    边四语塞了,刚刚还要表功邀赏的好心情被张尊孟一连串的询问问飞了,莫明其妙地惶惶起来。半晌才低声说道:“趁乱,他上了房……”

    边四班里一个叫李克宝的青年士兵忙持枪立正,补充道:“报告县长,那小子八成死了。我一枪打飞他的帽子,见他一头的血栽进人流里了……”

    张尊孟一股火气直冲发梢:笨猪!这么多人连三个土匪都抓不齐,还有睑来报功!刚要发作,又冷静下来。算了算了。这么帮散兵游勇**,原先见了土匪撒丫就蹿,训练半月,今天能主动出手捉拿散匪,很不易了。于是大声表扬:“好!抓贼有功,县上领赏!”又关心地问:“咱弟兄们有伤亡吗?没有?哈,奇!再加奖!”

    稍倾,张尊孟问明城西城北那阵乱枪是巡集的其他两个班开的,便沉下脸来,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对赶来的县警备大队副大队长黄咏周说道:“传令下去:今后,谁再不明情况乱开枪瞎起哄壮胆,他敢放几枪,我敢打他几枪!初犯不究,再犯,小心军法伺候!”

    黄咏周是原来县民团大队的大队长,县警备大队的兵也大多是他原来的老部下,闻言,面色马上红涨起来,但佩服而又认真地一个立正:“是!我一定好好整顿练兵!”

    张尊孟组建县警备大队时,见黄咏周正派厚道,曾在国民军三十七军二师当过连长,参加过北伐,负伤后留在了蒙阴,背景清楚,与县内地方势力没有多少扯落,便将他留下并任自己的副大队长。

    张尊孟万也想不到他的这位副大队长正是大革命后有意隐蔽起来的**地下党员,不久,就要和李阳谷、崔宪武、娄家驷、崔平章以及西关章信斋老人的三儿子章显这些“反叛”在他管辖的蒙阴境内举行一次暴动,掀起一场革命的风暴了。

    尽管政治观点不同,黄咏周这个**地下党员对勤政爱民、清廉实干、真心剿匪的民国政府县长张尊孟,暗下还是极为佩服并敬重的。

    随即,张尊孟命令:“集合!黄大队长带两个小队立即出城,按操演的办法,控制住城外每个进山的路口,追捕李小全!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练练兵!在我的城防区里,我看这小光棍能逃到哪里去!”说完又觉得好笑:真是入乡随俗了,我怎么和当地人一样也称土匪为光棍了呢?

    张尊孟望望那个腿上还继续流血泪流满面的少年土匪一眼,突然灵光闪现,一个借机整治当地土顽的妙计涌上心头,忙命令边四:“边班长,你带几个人把他抬到教堂会,找辛神父给他治治伤,管他吃喝——这是命令!看紧不就行了?把那个也抬上,看还有救不!其他人,跟我看看现场去。”

    张尊孟带队出城,向东关桥头走去,心中有些不解:妈的,谢菽仙这个大土顽给省府的报告中不是说沂蒙山的土匪刘黑七部被他挤出了蒙山,李殿全部被他压进了北山,那么,这几个小匪又是从哪儿跑到县城来的呢?他们进城来要干什么呢?片刻间又松开眉头,有受伤的这个小匪在,不怕弄不明白的。

    张尊孟抬头回望一下东门楼上的吊阁子,端详设计一番,不由得喜气洋洋又杀机毕露地自语道:“天遂吾愿!妙啊!”

    见半晌无动静,梦莲壮壮胆,扭过脸来,只见那人双目闭合,牙关紧咬,面色灰白,只有腿还在微微颤动。

    梦莲在瞭阳崮大寨上生活了近十年,听过枪声,也打过枪;见过死人,也救过守山负伤的族人;随奶娘信佛,也跟老爹学过武,胆子要比一般人家同龄女孩大得多。刚才的慌乱,只是偶遇变故一时的不适应。她呼一口气,定下心来细看,觉得这人似在哪里见过,有些面熟。再细看,哦,这不是昨晚在戏院子门前见过的那个长衫青年吗?呀!难道土匪真的杀进了县城,将人逼杀到了这儿?可怜!看他的穿戴模样不像个坏人。他这副可怜景象,不帮他,怕是要死了!帮他又怎么帮呢?一时间,梦莲不知如何是好。又一想:唉,痴了!危险时刻,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力救得别人?走了走了。走出去找到家里人们,让他们来救这人也就是了。

    梦莲硬起心肠,迈步跨出了残垣,思再行,却迈不动步了。

    她又犹豫了:如果因自己的耽搁,或者混乱中一时无法找得家人,来救晚了,这个人死了,自己怎么心安?心里怕是一生都难平歇了……梦莲暗嗔时顿觉不对,让自己遇上了这种难事。真是不吉!罢罢,佛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死不救,何以为人?且唤他一唤,看还有救无救再做打算。决心下定,梦莲踅回残垣,俯下身来,叫道:“喂喂!醒醒!醒醒呀,你!”

    “唉——”

    那青年牙关一松,呼出一口气来。

    梦莲心中一喜:没死!吓人……见那人侧耳上发间一条伤口汩汩冒血,心中又是一阵紧张,再好的人,这血止不住,也要淌坏的呀!梦莲慌慌间不知如何下手救人,不由四下寻看,看近处可否有可以救人的援手之物。

    猛然间,一蓬绿色映入了眼帘。北墙根下,一丛荠荠菜在暖暖的阳光下,在荒芜的废屋框里,在黄黑色的土墙根边,显得生机盎然,旁侧还散生着一些婆婆丁、苦菜和几株灰菜。

    这是一蓬秋生的荠荠菜,锯齿叶片,有刺,嫩时可吃,功能解热止血,山里人碰破了哪儿,常用它来止血消炎。小雪刚过,天气尚未冷透,这破屋框中背风温暖,这些野生植物利用大自然的恩赐,仍不失时机地抓紧时光呈现着生命的倔强。

    梦莲欢叫一声:“有了!有了救了!”

    她急急过去,急切间也不顾菜刺扎手,寻寻拣拣,采得一把,一咬牙将菜叶用力合在手心中搓捻,将菜汁滴到这个伤者的发间伤口,揉得三把,又将三把糊状叶浆全糊到了伤口上,顺手扯下大襟上的汗巾缠上,又用手掌紧紧压住。渐渐,血被压止住了。那人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眼皮颤动,似要醒过来了。

    这时,梦莲早已忘记了男女之嫌之防,也忘记了害怕,一手托着那人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压住伤口,心中反有了一种救人活命的快乐。

    梦莲关切地轻轻唤道:“不要紧了吧?不要紧了吧?”

    女性中那种天生的母性基因自然流露。女人,不管是老是少,不管力大力小,在她出心救助他人时,总有一种像老母鸡翼护荫庇小鸡的那种感觉。而且,这是极自然的。女人,有时就是一把伞、一株树、一堵墙、一面山、一片海……

    那青年睁开双眼,望着梦莲,不觉眼角潮润,目光闪闪,既有感激、激动又有一丝悔痛之色。片刻,泪水溢出,再抬目,已满是热烈的柔情……像是一股电流,直激梦莲的少女心扉!梦莲有些接受不了,她从小也没和陌生男子这么近的接触过啊!春上,在上旺都城隍庙庙会上,包布新趁人乱往自己身上挤,也隔着两个人远,而且,自己也从未瞄过他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撞上了这么个人?梦莲慌慌松开手,跳到一边,移开目光,不敢再和这个青年对看。

    梦莲掩饰地说道:“你醒过来了,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那青年支起身子,抬手触到了裹在头上的汗巾,心情激动,嚅嚅开口说道:“姑娘,我——”

    “梦莲!梦莲!”

    “小表姑!小表姑!你在哪儿啊!”

    近处,外面突然响起了芝兰和奶娘的呼叫声。

    顿时,梦莲似有解脱之感,赶紧欢声应道:“我在这里!奶娘!芝兰!我在这里呀!”

    芝兰先循声跑来。程奶娘大呼小叫,连宣佛号,乖乖心肝宝贝不绝,人未到,声已至,跌跌撞撞进得残垣。梦莲正要扑进如同亲娘的奶娘怀里,奶娘却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梦莲一阵茫然,程奶娘却扬臂将她圈在怀中,带着哭音说道:“你个死妮子可吓杀娘了!死妮子,你是想要阿娘的老命啊!”

    程奶娘一急,扬州味的蒙阴话越发说的怪里怪气。

    芝兰快口快舌,说话如同崩豆:“小表姑,你咋晕到这里了呢?我到了教堂,里三遍外三遍找不到你,辛神父也派了人在教堂内外寻你不着,可吓死我了!你咋向东跑下这么远了呢?再跑就出了庄啦!可吓死人了!要是丢了你,或叫人趁乱拐了你,我爷爷能打死我呀!”

    分而复聚,寻人得见,不自觉间,芝兰又恢复了信口直言的脾性儿。

    原来,程奶娘先与芝兰后与梦莲被人撞散,心中慌慌欲死,又抱一线希望,东拐西找,来到教堂,只见急得满头汗水的芝兰,问一声梦莲尚未找见,一下子,心仿佛被摘去了,两条腿软得要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芝兰也慌张起来,一边嘴上劝着奶娘莫急莫急,一边寻思,小表姑城里人生路不熟,八成被人流裹到小东关这边了。应该到这边找才是。便拖着奶娘往东找,一边寻着一边高声大叫。芝兰嘴快,脑子灵光,。心眼也活,不出她料,果然在小东关庄边破屋框间唤见了梦莲。

    芝兰高兴,又蹦又跳,对程奶娘嚷道:“我说没事吧?怎么样?这不是活鲜鲜的没点事嘛!嘻嘻。”

    梦莲也被芝兰那纯情和真实的欢快所感染,分手前与芝兰的小小的不愉快早已一飞而散。

    奶娘抓住梦莲,上下打量:“乖乖,惊着哩?伤着没?啊呀!你,你你大襟上、袖口上这些血点点是从哪儿来的?啊!伤在哪了?快让我看看!”

    梦莲这才注意到自己大襟上和袖口处已沾上了一些血迹,忙扭过头去,说道:“刚才,我——一”

    她正要说是她刚救过一个人,可能不小心沾上了那人伤口上的血迹。但扭头看去,废屋框中只有她及奶娘芝兰三人,哪还有那被救的青年?

    梦莲甚感奇怪。咦,咋一转身,不见人了呢?哦,这样更好,省得话不好说,事不好解释。算了算了……

    梦莲忙用手堵住鼻孔掩饰地说:“刚才我被人碰破了鼻子——好了啊!我用荠芥菜堵住止了血呢!唉呀,阿娘,别婆婆妈妈的啦,快回家吧!还不知俺爷这会子是多么心焦哩!”

    程奶娘一手一个,死死抓住梦莲、芝兰,生怕再次丢失她们似的,走出屋框,拐出小巷,来到去城里的大道上,正撞上了从东关过来的几个警备队的士兵。

    “站住!过来问你们个话!”一个年轻士兵招手拦住,说道,“喂喂,你三个,看见一个头上挂花的小土匪没?小青年,穿灰葛呢长棉袍的……”

    那个打中李小全一枪的警备队员李克保,心中总认为李小全受了伤跑不远,向张尊孟报告一声,带了几个人提前过桥来搜索,正碰上梦莲三个,就问了起来。

    李克保,蒙阴苏家后人氏,为人精细,枪法极好,属于那种“捧谁的饭碗,就给谁干好”类型的人,十分执著、认真、“敬业”。抗战期间随王立庆当了汉奸中队长,十分卖力,因而1952年被镇压,死时三十九岁。

    梦莲心中一惊:土匪?头上带伤的小土匪?灰葛呢长棉袍?阿呀!能吗?难道我救的那个人会是个土匪?不像呀!不会吧?啊呀,要是真救了个土匪,那就是救了一条狼呀!

    一时间,梦莲心中如同打碎了五味瓶,乱糟糟的。

    芝兰不高兴了,大嚷起来:“吼什么吼?五尺高的大爷们,逮不住个土匪,还怪能呢!有本事快去抓啊!冲着我们娘们几个吼什么吼!”

    李克保这才认出面前三个女人里竟有章家那难招惹的大小姐,忙忙退后,连连摇手,连道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县警备队的前身是公民团,章老人是县民团经费的主要资助人。许多民团团丁都知道章老人有个说话厉害的宝贝孙女。

    芝兰却不依不饶:“拿着老百姓的钱,吃着老百姓的粮,连个城都守不住!连累的老百姓东奔西逃,哭爹叫娘,你们算什么能耐?你们那小县长不是说城区盗藏匪绝了吗?年轻轻的,就会吹大气……”

    张尊孟来县之后,第一个拜访的当地士绅就是老会长章信斋,交往比较深印象比较好的当地士绅也是章老会长,他得到帮助最大的当地士绅还是章老会长。张尊孟对章信斋非常敬重,执弟子礼,成了忘年交。为了了解县情,便经常来府上请教老会长。来来往往,同章家大小姐也熟了。熟了,就好为人师,对小女孩指教一番。芝兰顽皮,要跟他学骑马,张尊孟一时兴起,也觉得脑子太疲劳了,该放松一下,便带着芝兰到大操场跑了几圈马。芝兰又笨,扶上扶下,这下麻烦了,小闺女动了心了。怪不得人讲男女不管岁数差距多大,最好少肢体接触,日久必定生事。何况他与芝兰又差不了几岁呢?实际上,芝兰一见张尊孟,心里就喜欢上了他。为什么?不知道。也许是少女的青春心理作祟。但一个学生,一个县长,很难有合适的机会碰面。芝兰也故意上学前上学后在县衙前走来走去,以期与张尊孟多碰上几面。工夫不负有心人,二人也碰上过面,但碰上面也只能是打个招呼错身而过。少女心中的这种隐秘无法说与他人。和谁说?怎么说?爷爷是可以说些心里话的,可这事没法张口啊!难道这样直捅出来:爷爷呀,我看中小县长了!啊呀,可说不出口!羞死祖宗了呀!渐渐,少女的这种单相思转成一股无名火。芝兰原先见着张尊孟,觉得哪都好,碰过几次面,见到张尊孟对她那种大人对待小女孩的宽容神态话语,居高临下,彬彬有礼,一副长辈的派头,心里恼了。样儿啊!才比我大多少呀?充什么大人?难道我就不是个女人?难道就不能平等地和我拉拉?难道我的见识就比老头子们差?境由心生,一着恼,再看张尊孟,哪都不顺眼了。她这种态度连章老人都有些糊涂了。今日得遂其便,芝兰一股邪火冲着向她搭言的张尊孟的士兵发出来了。

    李克保只为立功只为嘴快,没看清面前是谁而随意问了一句,便招来芝兰一番话语,忙作个揖,说道:“饶了饶了!大小姐。我不就是问了一句话吗?你看你这是咋?”

    一块儿来的几个士兵不由大乐。

    芝兰越发上劲儿。忽然,一个穿着一身灰色棉军装的青年军人分开人丛,开心地哈哈大笑:“哪个说我吹大气啊?我这个小县长怎么吹大气啊?啊,大侄女?”

    站到芝兰面前的正是她又爱又恨而正被她借题贬个不休的县长张尊孟。

    正说的人来到跟前,芝兰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把梦莲拉到身前挡住,嘴却不服软:“你姓张,我姓章,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大侄女!别充这份大辈!”

    张尊孟一愣,说道:“那我叫你什么?”

    芝兰咬住下唇,脸忽然红了,小声说道:“你呀,你应该叫我大妹妹!”

    “大妹妹?好啊!我今天降了辈啦?”张尊孟忍俊不禁。

    旁边的李克保和几个士兵小声议论道:“没大没小,这小妮子太刁蛮了。”

    实际上,张尊孟很喜欢这貌似刁蛮任性而实质上活泼纯真开朗直爽的小姑娘。不说破倒还罢了,说破,还真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那种喜欢哩!

    梦莲还呆呆地为自已救的那位青年到底是不是土匪而犯神,自怨自艾,自愧自悔,芝兰一拉她,方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个青年军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禁脸上一红。

    梦莲偷眼望去。这就是新来的县长啊?好威武!好帅气!好年轻!真是不俗啊……哦,自己刚才遇上的那个青年土匪模样神气也不俗,要不,自己就不会把他当成好人家的孩子了。可与这个一比,差异就出来了。两个人两股子截然不同的神气哩……

    张尊孟见到梦莲,一时间竟呆住了。

    张尊孟是个凡人,但他不是为梦莲的美貌而失态,绝不是。张尊孟自视甚高,一般的姑娘小姐他没放在眼里。而且大都市大码头大机关里的很多很优秀的女孩子,他也见得多了。他尚未婚娶,也没恋人,私生活极为严肃,在三路军军部的青年军官中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嘴上解释的理由是革命青年立志报国,革命尚未成功,胡虏又眈眈在侧,国将不国,何论小家?大业不立,何谈成家?其实,他在等,他在寻找,他在等待多年心中的一个幻影出现。见到梦莲,一瞬间,像茫茫夜空中突然划下一道闪电,像沉郁中炸响了一声春雷,张尊孟的心怦怦乱跳,有些承受不住有些眩晕。

    她是谁?怎么这般熟悉?我在哪儿见过她?

    张尊孟眼前幻出了一个久远的图像。

    细雨霏霏,仲夏季节,黄昏时分,张尊孟手持一把雨伞伫立在绿柳堤上。

    他在等人。

    堤下湖水泱泱,湖面上万秆粉荷初绽,有鸳鸯戏水,有鱼儿跃波。小小雨点儿点在水面上,似是一只轻柔的小手在顽皮地撩拨出一圈一圈细细的涟漪。柳枝儿柔柔蔓蔓,柳芽儿鹅黄娇嫩,散发出一片沁甜的香气。堤边,一丛一丛不知名目的各色鲜花缀在绿毯般的芳草地上。露珠儿骨骨碌碌地滚,花儿轻轻地摆。清清的湖水夹住绿堤,向远方伸出很远很远。远处,堤上一个女孩飘动若仙,又像是向他走来,又像是见他在此要退了回去。模模糊糊,若即若离。在等,在等。张尊孟一直在等这个女孩儿。他梦里寻她千百度,日里盼她几萦回……但在生活中却一直未能如愿。难道梦中的那个女孩儿就窝在这山沟里?难道面前这个羞羞怯怯的女孩子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吗?

    张尊孟一时有些发呆。

    “唉呀,降了辈,也不至于这般伤心啊!”芝兰会错了意,见张尊孟痴痴地望着,自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爱情之火焚燃,又是慌张又是喜欢,又怕意中人在众人面前失态在部下面前出丑,便硬下心来,断喝一声:“呆什么呆!还不快去干你的正事,抓土匪去呀!”

    梦莲见张尊孟这样儿,心有所撼。这个人在哪见过?怎么会这般熟悉亲切?不由得面红耳热,莫明所以。

    猛然间,芝兰的一声断喝,救了张尊孟也救了梦莲。

    梦莲忙定下心神,暗暗害怕:我这是怎么了?不该的呀!

    张尊孟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突然两个老人踉踉跄跄冲来,一个拉住芝兰,一个抱住梦莲。片刻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满脸焦虑不安的神色已转为灿灿的快乐。

    是章老人和公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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