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迎接的乡亲们太热情了，前呼后拥地簇拥着马车，把拉车的两匹马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吐着白沫，低着头乱摇，轻易不敢抬脚。讀蕶蕶尐說網
石挺本来是坐在马车的车轼上面跟大伙招手的，见马不愿走，就从马车上面跳下了来，跟着乡亲们一起慢走。
乡亲们拥着石挺一边走，一边说寨子里的这些天发生的新鲜事，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乐呵呵的。
男人们说话，女人插不上嘴，菊花拉着矮黑马跟在后面走。
黑马背上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大篓筐，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辰州带回的糖果和馋嘴儿，菊花看到一个小孩子就抓一捧，孩子们拿到糖果乐吱吱的，结成一个长长的队伍跟在菊花后面，一边吃糖果一边对菊花唱赞美她的山歌。
“你是苗家最善良的女子……”
“你是山上最美丽的花朵……”
孩子们唱，大人们也跟着唱，菊花脸蛋羞得红艳艳的。
走到小石桥那儿，就看到凤娘拉着小妹站在台阶上面翘首以待，两人身后还黑压压的站满了家里的下人。
过了小石桥，乡亲们拉着自家的孩子各自散了，接下来是员外一家团聚的时间，再去吵吵嚷嚷那就太没有眼色了。
石挺拉着菊花的手走到台阶下面，对着凤娘说道：“娘，我们回来了。”
凤娘上下仔细打量了石挺一番，再扭头打量菊花，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菊花的肚子上面。
凤娘盯着菊花的肚子在看，瞎眼婆婆站旁边也盯着看，炙热的眼神灼得菊花心里慌慌的，把头埋得低低，轻轻的摇了摇头。
“唉！”瞎眼婆婆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把巫术诅咒转到伊娜身上的愿望落空了，但愿诸神保佑能让自己等到菊花生孩子的那一天。
“嗯！回来就好！”凤娘回过头对着聚在后面的下人大声吼道：“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给少爷和夫人倒水擦手洗脸。”
从远地方回家，在家门口接风洗尘之后接下来要到神龛前面拜祖先。
下人们七手八脚的帮主子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洗脸擦手后，自觉地端着木盆回各自的岗位做事去了。
祭祖的时候外人是不能在场的，下人们不能，瞎眼婆婆也不能，正厅里只有凤娘，菊花，石挺和小妹四个人在。
以前石家祭祖只是磕头走个形式，如今不一样了，祈告，磕头，焚香烧纸，许愿一整套流程得扎扎实实的做一遍。
凤娘做祷告，石挺焚香，小妹盛饭，菊花倒酒，四个人各司其职，相得益彰。
临到末了，一家人一齐许愿的时候，最难受的是菊花，因为凤娘在最后许愿的时候，总是拉着石挺和菊花一起对着祖宗牌位说：请祖宗保佑石家多子多孙，兴旺发达。
说完这话，凤娘就会有意无意地盯着菊花的肚子看一阵，才让石挺带着菊花给祖宗磕头，磕头的时候，菊花就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要等到磕完头跑到别的地方离正厅远远的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回菊花不能跑开，凤娘要向石挺和菊花交待家事。
凤娘坐在主位，小妹把早就准备好的帐本，库房钥匙全部搬出来，凤娘把账本推到菊花跟着说：“账我看不懂，你们走了之后，都是小妹在记，菊花你查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场和小妹核对。”
菊花把账本接过来道：“娘！不要核对的，我和小妹做账都是做着玩的。”
听菊花这么说，凤娘脸就板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闹着玩，尤其是菊花你，这账一定得学会记，石家现在一天出进的铜钱几十贯，余积的钱米，山货塞满三个库房，要是没有账本，让你去数库房里的东西，从早一直数到晚上点灯你也数不清楚。”
“库房的钥匙还给你，有空你和小妹把库里的银子和铜钱整理一下，早些天我进库房看到银子变色了，好些铜钱串的线也断了，一库房的铜板弄得乱糟糟的。”
凤娘把钥匙也交给菊花，石家的钱米她是不想管了，库房里都被铜钱塞满了，还怕没吃不穿。
菊花接过钥匙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细声道：“嗯！娘，我知道了，哪天放睛了，我和小妹把铜钱刷些油重新用麻绳串起来。”
除了没有家世，没有生孩子，凤娘对菊花温婉的性子还是特别满意的，赞许地点点头道：“家大业大了，你多花些心思管钱米，厨房里的事少做些。”
这不是凤娘第一次这么说了，她是真不愿意看到菊花什么事都亲历亲为像个仆役一样，她总认为主人就要有主人的做派，与仆役厮混在一起的主人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这一点菊花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家里的下人每一个都是相熟的，要骂他们菊花拉不下这一张脸，看到下人哪做得不对，经常是菊花自己把事改正回来，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菊花唯唯诺诺地答应凤娘以后要在下人跟前多端些主人架子，转而又跟凤娘说去厨房里看看夜饭做好了没有。
凤娘很不喜欢菊花这糯软性子，估摸着就是给菊花穿上诰命的礼服也是灶头转到灶尾的劳碌命，像云家的七小姐就不一样，住在石家的时候穿着粗布衣服，都没有人敢让人在她面前大声的说句话。
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呀！凤娘微微摇头。
菊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低着头扭捏着坐在那不敢再说话，石挺对着菊花鼓励的笑，伸手把菊花的手握住。
凤娘沉吟半晌突然说道：“你爹有消息了，早些天卢刺史和他师傅来的时候说：今年科举放榜了，榜上有你爹的名字，位列进士榜的最后一名。”
“啊！”石挺大吃一惊！“娘，这么大喜事您怎么不早说？”
石奋离家游学那年，小妹刚出生，石挺也才刚刚十岁，石挺脑海中关于阿爹的记忆有限，如果不是凤娘经常念叨着阿爹，石挺估计自己都想不起阿爹的模样了。
没有多少印象不代表不想念，就是小妹从来都没有见过阿爹一面，晚上说梦话还常常喊“爹爹”。
这就是血脉相连，血肉相连。即使那个男人杳无音信，但在冥冥之中凝聚成一股信念在支撑着这个家。
动用了所有法子都没有阿爹的消息，猛然间有了阿爹的消息，而且还闯出了名堂，考中举人了，石挺欣喜若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石挺高兴，菊花也跟着高兴，三个人喜笑颜开齐涮涮地望着凤娘，等着她说透露更多的好消息。
哪知道凤娘叭嗒叭嗒地掉起眼泪来，这把石挺三个人吓坏了，忙不迭地围拢过去，捶背的捶背，递手帕的递手帕，抹眼泪的抹眼泪。
“娘，您这是怎么了？”
石挺这么一问，凤娘哇哇地哭起来：“你爹考中了举人，也不回家，连信都没有一封，他是不是另外娶妻生子，不要我们母子了。”
放榜的公文都递到州府了，石奋还是没有只言片语带回家来，凤娘天天到集口，驿站等呀盼呀，眼睛都望穿了，强撑了一天又一天，在儿子面前终于撑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
自古多有薄情郎，王刚在课堂上讲书的时候经常拿那些富贵后抛妻弃子的人做反面教材告诫学生，这些故事传到凤娘的耳朵里面，再加上阿爹的所作所为，即便是有人说石奋不是一个负心薄情郎，凤娘都不相信的。
凤娘想起这几年所吃的苦，石挺越哄她，她越是伤心，哭得酣畅淋漓，舒畅自然起来。
“我听说考中进士之后要通过吏部堪选，拿到官凭，才会准许回家探亲的。娘，卢刺史不是还在伏牛寨吗？他去哪儿了，待我问问他是不是这样的。”
“真的？卢刺史和他师傅进山里找草药有好些天。”
凤娘一脸的希冀。
“应该是这样的，问过卢刺史就知道了，反正有爹的消息就好，他要是不回来，那我们一家人去京城找他。”
举家去京城哪是说去就能去的，凤娘知道石挺这是宽她的心，她还是笑了。
“这些年他不在家，我们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他欠着我们娘仨呢，还要我们去京城找他？问到了地头，给他捎封信去就成。”一(去 读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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